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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 >> 古代,大陸 >> 斗氣冤家,宮闈傾軋 >> 何夫子作者:于佳 | 收藏本站
何夫子 第3章(1) 作者:于佳
    何焯落榜了。

    他第七次落榜,在他的恩師向當今圣上舉薦了自己,在他可以任意行走南書房之后,他仍是落榜了。

    若他先前還能以當朝重臣對他心存偏見為自己開脫,這一次,這一次的落第他是再無任何托詞。

    他被徹底打敗了,一敗涂地,再爬不起來。

    他無顏面對恩重如山的恩師,無顏面對有知遇之恩的圣上,無顏面對家鄉父老,無顏面對天下學子。

    他投身儒茶青幽,進門就喊:“拿酒來,今日我要一醉方休!

    那些高中的學子都去喝酒慶祝了,現在的儒茶青幽清靜得過分。喏喏小姐見到他這副頹廢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我勸你啊,還是把心放開些,來年會試再考便是了。”

    他不想提會試之事,只想要酒,“給我酒,你這里有什么好酒通通拿來!

    “其實不參加會試也成!反正你現在已經在南書房行走,也算得上入朝為官。你想啊,那些高中的學子還得等著出了缺,才能做上官。即便補到官了,那也是六七品的小官,還得遠離京城,外放出去。你不用補缺就在天子身邊,哪點不比他們強些。我說你完全不用……”

    她嘮嘮叨叨說了些開慰的話,可聽在何焯耳里卻像是天大的諷刺,天下身邊的近臣竟連會試都不中,這怕是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例外,他的名字總算可以載入史冊了,卻是以這樣顏面盡失的方式。

    “你這里沒酒是吧?是了,你一個茶館哪里來的酒賣?我去別處喝便是了!闭f著說著他丟下喏喏小姐,轉身就出了門,直奔酒館而去。

    可人站在酒館外頭,他的腳卻再邁不動了。里面人聲鼎沸都是在慶祝高中,他一個落第的失敗者,這時候擠進去豈不是自取其辱嘛!

    他站在巷子口,緊鎖著眉頭的當口,有一只手在后面抓住了他的肩膀。何焯驀然回首,竟對上何夫子那張戲笑的臉,最讓他感到驚奇的是,她的身后竟放著兩大壇酒。

    “你……你干什么呢?”他不解地望著她。

    何夫子拎起一個壇子就塞到他的懷里,“還能干什么?等著醉死你唄!”

    何焯見她自己也抱起一壇酒不僅嗔道:“你不愧是印書女,就連喝酒都這么粗蠻!

    何夫子斜了他一眼,反笑他迂腐,“此時要的就是一醉,還管那些斯文做甚,假惺惺!”

    他大笑,“說得好,可我們在哪里一醉呢?總不能就在這巷子里,跟個要飯花子似的席地而坐吧?”

    她眼珠子忽悠一圈,“跟我來。”

    她帶著他七拐八繞的,轉到了一扇小門跟前。只見她隨手找了根樹枝,塞進門縫里挑上挪下的,很快門便開了,看得何焯好不驚奇。

    “你到底是怎么辦到的?別跟我說,你白天印書,晚上做飛賊哦!”

    何夫子也不答話,領著他就往里頭去。何焯放眼望去,原是個小花園,地方不大,倒別致得很。

    “轉過這座假山,不會有一群狗齜牙咧嘴地等著我們吧!”

    “放心吧!這里平日沒人來,在這兒足可讓你一醉方休!

    她信誓旦旦,可何焯心里還是沒底,“這什么地方?看你倒是熟門熟路的。”何家書坊可不像能養得起這么大一間院子的樣子。

    何夫子漫不經心丟出一句:“四爺在外頭的私邸!

    這么精致的院子還是設在外頭的私邸,那本尊住的府邸該是什么樣?“四爺?哪個四爺?”

    “還能是哪個四爺,皇上家的四爺——雍親王唄!”

    “噗——”何焯剛倒進嘴的酒盡數噴了出來,差點沒嗆死他,“你私闖王府?我已經落第,我的腦袋可不想再落地。”

    “放心吧,這個時節,這園子向來是空置的。過了冬,等來年春的時候,四爺會送幾位小爺來住幾日,F在,就連看園子的老奴也回老家等著過冬了!

    “你怎么知道?”何焯雖問了,卻不指望她能給出什么像樣的答案來。她總是能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像恩師與陳先生之事便是一例。

    兩人對坐在亭子里,一人捧著一大壇酒,你一口我一口,那才是真正的暢飲。酒過三巡,什么落第,什么會試,何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他只依稀記得她緋紅的臉襯著酒勁更添艷紅。

    心是不痛了,何焯改頭痛了。

    宿醉醒來,他的頭痛得恨不能拿刀直接砍了算了。就在他唉聲嘆氣的時候,大姑娘貼心地端了解酒湯來,“快趁熱喝了吧!誰讓你昨兒喝得那么醉!

    “我……我昨晚是怎么回來的?”他已經醉得忘記一切了。

    “那你還記得昨兒跟誰一起喝酒來著?”

    大姑娘開始擔心,哪天他要是在酒醉中干出什么渾事來可怎么是好,叫她如何回去跟老家的宗親們交代。克是早早娶妻,找個人從旁照應著,放她回老家得了。

    “你要是哪天喝醉了,把人家直接給娶回來,我還真就省心了。”

    她這么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對了,我昨天是跟何夫子在雍親王私邸里喝酒來著,我記得我喝了老大一壇子呢!”

    這家伙到現在還沒酒醒吧?“說什么胡話呢?居然喝酒喝到雍親王府去了!贝蠊媚锝腥硕肆怂畞斫o他洗漱,“你快醒醒酒吧,你恩師李大人坐外面等老半天了!

    “恩師來了?”何焯手忙腳亂地擦了臉,換了衣裳這就往廳里去。

    李光地正在看他書案上的一些文集呢!見他來了,丟下書沖他笑道:“為師是來向你報喜的。”

    何焯慚愧地低下頭來,“現如今哪還有什么喜事。繉W生辜負了恩師的期望,學生無顏再見恩師!

    “會試之事或有意外,咱們至此不提!崩罟獾乩怂氖忠煌,“潤千啊,圣上親賜你為進士,又選為庶吉士!

    何焯大驚,望著恩師發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錯。他都落第了,圣上怎么還會……

    好事還沒說完呢!李光地喜滋滋道:“皇上指派你到廉親王府當侍讀,兼任武英殿纂修。潤千,你大喜。〈笙!”

    何焯一瞬間從泥潭升上了云端,他癡呆呆地望著恩師,根本不敢相信這些好事稀疏降落到自己身上。

    入駐親王府,為皇子講書念學,那可是讀書人幾輩子的榮耀。

    “恩師,恩師……這……這……”感激之情已寫在臉上,陷于激動之中的何焯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感謝的話才好。

    李光地拍著他的手背極盡安撫,“潤千啊,什么都不用說。只要你在廉親王府好好干,早日編修出幾部留世之著,就不負為師之望了!

    “是,是,是,學生一定不辜負恩師的期望,不辜負圣上的恩典。”

    何焯點頭如搗蒜,李光地起身要告辭,“我還有公務在身,不便在你這里久留,改日你到我府上,我要你師母備桌酒菜,咱們師徒二人好生慶賀慶祝,我再為你引見幾位朝中重臣!

    “多謝恩師抬愛,學生愧不敢當!

    “你被圣上重用,為師也替你高興嘛!”

    何焯一路將李光地送到門口,已有官轎等在那里。他遠遠就看見何夫子正走過來,她見了他旁邊有生人倒也不怯場,大方地擦著他的肩膀直接往里去。擺明了是等他送完客回府,有事要找他詳談。

    李光地順著何焯的目光望過去,終逮到了那個神情放肆的小丫頭。這一望不打緊,過往的記憶隱約閃現。

    這丫頭……很是面熟啊!

    “往里頭去的那位是……”

    “哦,她啊,是何家書局的人!

    “何家書局?”李光地忙著去處理政務,暫且放下心頭的疑竇上了官轎。

    何焯返回府里,他知道何夫子一定在書房等著他呢!

    果不其然,她又把腿蹺在書案上,如風卷殘云一般翻看著他案上的那些書。

    “何夫子,你不講禮數無所謂,別糟蹋了我的書案和那些珍貴的書!彼恼洳,很多已成絕版。

    “天降喜事,我以為你不會再跟我計較這些小節了!

    她口中的喜事是指剛剛恩師同他說的那些?他的疑問在她的眼神中得到了確認,何焯就奇怪了,“剛剛恩師才同我說的,這事朝廷到現在還未對外公布呢!你怎么會知道?”她的消息也太靈通了。

    何夫子一帶而過,“我在書坊里做事,那里人來人往的,什么消息聽不到!”她立刻岔開話題,“現在您貴為廉親王府的上賓,那本《八股錦繡集》不用刊印了吧!”

    “為什么不印?”何焯想清楚了,“那本集錄不僅要印,還要多印,每本只賣五百文錢。我要天下的文人士子都看到我的文章,我要向天下人證明我何焯是有真才實學的!

    “——以證明你沒能高中是那些考官的無能無得!焙畏蜃犹嫠f。

    何焯臉上怪抹不開的,忙裝著收拾書的樣子,“讓開讓開,這些都要收拾收拾帶到廉親王府去。”

    “廉親王府什么書沒有?還稀罕你這些?”一看就是沒進過王府的命啊!

    說得好像她整日里住在王府似的,何焯暗道:“這些書我看順手了!

    不跟他打嘴仗,她還有些正經事要同他說呢!“你去廉親王府是不是你那位恩師舉薦的?”

    何焯略頓了頓,又繼續拾掇起書來,“不太清楚,只說是圣上的恩典!

    “圣上哪會隨便將一個落第的書生指給自己的皇子呢?”何夫子狀似無聊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因為常年在印書場里勞作,她的十指全是厚厚的繭子,完全不像大家閨秀般纖細。

    何焯停下手里的動作,靜默地望著她,“我說你啊,一個小小的印書女,怎么對朝廷里的事說三道四起來?”

    “我是為你好!焙畏蜃拥氖概噬纤囊陆,那動作跟她的手指一樣,都不屬于大家閨秀,“記住了,不論是廉親王,還是其他幾位爺,你都盡可能地保持距離,以免卷入是非!

    何焯暗暗地盯著她,久久,“你真的是何家書坊的印書女嗎?為什么我總覺得對你……我其實并不了解?”

    何夫子揮揮手,打斷他的話:“記著我的話,你要忙著搬進王府吧?我也得去忙著把你的書稿早日排版!

    她走得匆匆,更叫何焯起疑,“這何夫子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大姑娘以為何夫子還在這里,正端了茶過來,見著何夫子離去的背影,便把茶遞給了何焯,“叨咕什么呢?”

    “你說這何夫子奇怪不奇怪?我要去廉親王府的事,也是今早恩師來,我才知道的,可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你難道不知道嗎?”大姑娘受不了地蹙眉,“你兩個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你怎么好像還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勢?”

    “我該知道什么?”難道她又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大姑娘興沖沖地揭開謎底:“何家書坊那可是四爺的地盤,何家阿翁是四爺的包衣奴才,按照滿人的祖宗規矩,何夫子也算是四爺的人呢!”

    他仍是一頭霧水,兩眼昏花,“四爺?哪個四爺?”

    “這京城里頭還能有哪個四爺?自然是當今圣上的兒子——皇四子雍親王嘍!”

    “……。俊

    這世上到底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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