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走休閑風,不但在店外放置椰子樹當裝飾,還放置了幾把白色遮陽傘和幾張木質桌椅,好讓工作疲累的上班族可以坐下來喝杯咖啡,充電之后再度出發。
姚欣琳坐在這間店的露天咖啡座,以大大的香奈兒復古太陽眼鏡遮住雙眼,整張臉埋在報紙后,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
因為表哥的情報完全不濟事,所以她沒辦法,只好在這里守株待兔,打算先摸清他的習性,再伺機接近他,與他打好關系,以促成雙方合作之事。
不能怪她小人,合作的提案被他駁回,再登門求見鐵定會被拒絕,她只能險中求勝!
等呀等,等到五點二十分,總算看到那道瀟灑俊逸的身影,從遠景集團的大門走了出來。
來了!藏在報紙后的大眼,骨碌碌地轉動著,看著身著休閑服的他逐漸逼近,姚欣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奇怪,上回看到他的時候有那么高大嗎?而且,在室外看他好像更帥了。
夕陽映照在他臉上,古銅色的臉龐仿佛透出金色的光輝,顯得尊貴非凡,讓人無法逼視,她必須瞇起眼才能看得清楚。
英俊貴氣的容貌配上性格的淺笑──噢!他帥得教整條街的女人想尖叫。
“搞什么啊,又不是佛像,有必要那樣金光閃閃嗎?”她有點生氣地啐道。
見他愈走愈近,她圓眸一睜,連忙把報紙拉高。
余壬浩似乎沒發現她,依然昂首闊步地前進,從她身旁走過時也沒瞧她一眼。
姚欣琳將報紙貼在自己的鼻子上,從報紙下方偷瞄他。
見他渾然不覺地走過去,她松了口氣,正要放下報紙,不料他卻突然停下來,把她嚇了一跳,姚欣琳趕緊將臉藏在報紙后頭。
糟糕!該不會被發現了吧?
不對!姚欣琳,你躲什么?你不是要制造不期而遇的機會嗎?那么應該優雅地放下報紙,按著臉頰,假裝詫異地露出嬌態說:“啊,好巧喔!”而不是像個變態的偷窺狂一樣,躲在這里偷看。
但是,她已經躲了,現在突然跳出來,反而顯得更可疑,只好將錯就錯,繼續躲下去。
幾秒鐘后,四周沒有動靜,她緩緩從報紙后探出頭,發現他蹲下來綁鞋帶。
原來是他的鞋帶松了。
綁好鞋帶,他起身往前走,而姚欣琳也趕緊放下報紙,悄悄起身打算跟過去。
沒想到下一秒,他突然轉身往回走,害她驚喘一聲,立刻一屁股坐回原來的位置上,流暢地抓起報紙遮住臉。
余壬浩走了兩步,不知想到什么,停下腳步,又轉身往回走。
姚欣琳見他又走了,很自然地起身想追,不料下一秒他又突然轉身走回來,她的屁股再度跌回椅子上,慌忙抓起報紙遮住臉。
然后他思考一下,又反悔往前走,她一起身想跟,他又立刻折回來。
這樣反反覆覆起碼有三、四次,旁邊的人怪異地看她起身坐下、起身坐下,還以為她哪個控制關節的齒輪壞了。
這家伙在搞什么鬼?腦子壞了呀?她通紅的俏臉躲在報紙后咬牙切齒地咒他。
他到底要不要走?一個大男人竟然比女人還要優柔寡斷,真是怪胎!
將臉埋在報紙后躲了好一會,四周完全沒有動靜,她心想應該沒有被發現,一移開報紙,卻震驚地發現自己想跟蹤的人,竟然不見了!
“欸,人呢?!”她扔開報紙,跳了起來,那道顯眼的高大身影真的不見了。
她慌忙轉頭四處尋找,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低低的悶笑聲。
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緩緩地轉過頭,果然看見她急著想要找的人就站在她后頭,捧著肚子不停地笑,從悶笑轉為大笑,笑到好像快要斷氣的樣子。
姚欣琳這才知道,他早就發現她了。
“你早就知道我在這里?所以你一直在耍我?!”
“是。 彼貌蝗菀撞胖棺⌒,但還是難忍笑意!拔耶斎恢滥阍谀抢,在這種夕陽西下的黃昏,戴著那么大的墨鏡坐在路邊看報,實在很難讓人不注意到你,姚欣琳小姐!
“你──”
沒想到自己早在第一眼就被他識破,而他竟還故意裝蒜,來來回回、反反覆覆走了那么多趟,尋她開心,姚欣琳真是又羞、又窘、又生氣。
“你這小人!”她猛跳腳,氣嘟嘟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沒想到你那么會騙人,明明知道是我,還故意裝蒜耍著我玩!”
“要說裝蒜騙人,也是你先開始的,你不是變妝在這等我,打算跟蹤我嗎?”他不以為然地挑起眉。
“我……我哪有變裝?”她心虛得連忙否認。
“是嗎?戴這么大的太陽眼鏡,不算變裝?”他笑著挑開那副墨鏡,勾在他修長的指間晃啊晃。
“啊!”墨鏡被挑掉,還勾亂了她耳鬢的發絲,她氣憤地用手撫平,并瞪大雙眼質問他!澳愀陕锬米呶业奶栄坨R?”
“你不戴墨鏡比較好看,因為你的眼睛很漂亮,遮起來太可惜了!
漂……漂亮?她的眼睛很漂亮?
“是、是嗎?”姚欣琳的臉蛋不自覺臊紅起來,向來直爽開朗,甚至有點大剌剌的她,頓時變得有點害羞。
他干嘛突然夸她漂亮啊?害她一肚子的氣一下子沒處發,這下怎么斗得下去?
“喏,還你,但是這玩意兒不適合你!彼涯R的鏡腳折起來,然后遞還給她。
“哼!”姚欣琳一把搶過墨鏡,重新戴回秀氣的鼻梁上,然后很故意地昂起下巴。她就是要故意要遮住眼睛,和他作對!怎樣?
余壬浩當她是個任性的孩子,不與她計較,笑著搖搖頭,逕自離去。
瞪著他的背影逐漸走遠,姚欣琳的理智才慢慢回到體內。
糟了!她怎么會跟他吵起來呢?她錯愕地問自己。
她在這里等他,可不是為了跟他吵架,而是為了更重要的事,但她竟然一被他戲弄就氣得跳腳,把正事全忘光了。
“噢!我為什么不忍一忍?”
她沮喪地垂下頭,將臉埋進手心里。
她怎么這么倒楣?只要跟他碰面,就什么事都很不順。
他們倆到底是不是犯沖啊?
***
余壬浩有運動的習慣,每周固定上健身房兩次。
他很喜歡運動時流汗的暢快感,滿身大汗再去沖個澡,會使整個人神清氣爽,舒服得不得了。
無論刮風下雨,他都會準時報到,哪怕是晚上有應酬,他也會先去健身房運動半個鐘頭再去。
今天下了班,他照常來到健身房報到。
他先使用跑步機,一身俐落的黑色運動背心和短褲,大方袒露出結實的肌肉,只在脖子上掛條毛巾擦拭汗水。
跑了大約半個鐘頭,旁邊空著的跑步機有人來使用了,他沒去看那是誰,但眼尾余光瞄到粉紅色的運動衣,心想應該是個女孩子。
對方也沒跟他打招呼,逕自設定速度與時間,然后就開始跑了起來。
他沒再留意隔壁,只專心看著前方,以穩定的速度在輸送帶上跑著。
跑了大約十分鐘,隔壁開始傳來奇異的聲響。
“呼!呼呼……”
那是很重的喘氣聲,看來這位小姐體力不怎么好,才跑了十分鐘就氣喘如牛。
“呼呼呼……哎喲……我的媽呀!”
又過了五分鐘,連呻吟聲都出來了。
他差點忍俊不住,憋著笑,調整設定,加快跑步的速度。
然后又過了幾分鐘,隔壁開始出現靈異現象。
那道粉紅色身影在原地跑了兩、三步,身體開始自動往后飄,明明是往前跑,但到最后卻變成倒退溜。
她不死心加快速度跑回原味,但不到幾秒鐘,身體又好像被太陽黑洞的吸力往后拉一樣,不停地往后飄移。
他就這么看著那道粉紅色身影奮力往前,又滑到后面,往前,又滑到后面……
“噗!嗯咳……”
他真的很想放聲大笑,但有教養的紳士不該取笑淑女,于是他以手掩住嘴,暗地偷笑幾聲,以免得內傷。
那女孩看起來挺好強的,都跑不動了,還在死命地跟機器賽跑。
明明已經體力不支,雙腿移動的速度跟不上跑步機的速度,不停地被輸送帶往后推,但她還是不死心,硬是要繼續跑。
最后,她被自己的腳絆倒,差點摔出跑步機,他實在看不下去,自作主張伸手按掉她的跑步機。
“我說你,是不是想害死自──欸,怎么又是你?!”
姚欣琳!
縱使身旁出現英國女皇,都不會比現在更讓余壬浩驚訝。
這女人是背后靈嗎?
“呼呼呼……你干嘛……呼呼……關掉我的跑步機?”機器已經停下來,她還是喘到不行。
“為了不讓你摔斷脖子,害健身房因你而倒閉!
原來那抹倔強的粉紅色身影是她,他早該想到的,也只有她才有本事用很正經的表情逗笑他。
“你來這里做什么?”他抓起毛巾擦汗,一邊慢吞吞地打量她。
她穿著一套名牌運動短衫,身材十分妙曼,腳蹬同廠牌的慢跑鞋,纖細的小腿像撲了粉那般白嫩,長長的黑發在腦后束成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活潑又亮麗。
剛做過激烈運動的她,頰上浮現自然的紅暈,像撲了腮紅般,異常嬌美。
“運動!”她似乎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回答得理直氣壯。
“運動?噗!”這回他真的笑出來了。
他由上往下盯著她,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說:運動?就憑你那十分鐘的體力?
看出他的不以為然,姚欣琳有點生氣地辯駁。“誰規定要跑很久才算運動?只要能讓身體進行有氧代謝,消耗熱量,這就算達到運動的目的,我覺得我今天的運動量已經足夠了!
終于不那么喘了,她打開礦泉水飲用。
“是嗎?我看不出你需要藉由運動消耗熱量!
他跨下跑步機,邊說邊朝外走,她很自然地跟著他走。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材很好啰?”她心跳停了一拍,故意裝出厚臉皮的樣子。
“是挺不錯的!
原以為他會惡質地嘲笑她,暴露他狹小的器量,沒想到他卻誠懇地贊美她,反倒讓姚欣琳難為情起來。
“哪、哪有,我應該再瘦個兩公斤的!迸硕紝ψ约旱捏w重斤斤計較,而且永遠不會滿意。
“你的身材已經很完美了,現在這樣正好恰如其分,不需再瘦兩公斤。瘦了,也未必比較好看。”
他先到置物箱拿零錢,再去角落的販賣機投飲料。
“真的?”她很在意他的評價,聽到他這么說,姚欣琳心里暗自高興著。
他投了兩瓶運動飲料,將其中一瓶遞給她。
“給你!運動后最好補充一些水分和電解質!
“嗯……謝謝。”
她愣了一下,心底浮現莫名的感動,突然變得有點嬌羞,接下那瓶飲料,道了聲謝。
余壬浩不在意地笑笑,喝光自己那瓶運動飲料,逕自淋浴去了……
本以為換好衣服出來,她應該已經走了,沒想到她卻背著包包,在健身房出口處等他。她已經換好衣服,看來也梳洗好了。
“你還沒走?”他微笑著走向她。
“噢,我……在看這些海報!彼缓靡馑济髡f是在等他,假裝感興趣地看著墻上的幾張運動競賽海報。
他瞄了海報一眼,問:“你想參加?”不會吧?馬拉松大賽耶!
“沒有啦,只是隨便看看!彼蓻]那么熱血。
“我想也是!币蝗f公尺的馬拉松,她肯定會跑到斷氣。
余壬浩欣賞地瞧著她,她換了件鵝黃色的POLO衫,下身搭配白色長褲,沒化妝的素顏看起來更加漂亮。
瞅著她秀麗的臉蛋,余壬浩心里突然浮現一個想法!岸亲羽I了嗎?”他看看時間,都八點多了。
“怎么,你要請我吃飯?”她很高興,也有點得意。
他果然也喜歡她!看來拉攏他的計畫比預計中順利,姚欣琳不禁有些飄飄然。
“搞錯了吧?應該是你請我才對!
“欸?為什么?”她詫異地瞪大雙眼。
“你忘了你還欠我一頓嗎?上回你不是說,只要我告訴你‘余壬浩’的事,你就會請我吃飯?”他提醒道。
“那──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余壬浩!”
要是知道,她還需要請“余壬浩”吃飯,好打聽余壬浩的事嗎?
“哼哼!不管我是誰,你承諾過是事實,難道你想反悔?喔,我不知道原來你這樣小氣,連請吃頓飯都舍不得!”
他當然也不是小氣,硬要拗她這頓飯,是因為跟她斗法實在太有意思,而且跟她在一起,他總能暫時遺忘喪兄之痛與那快要壓垮自己的沉重壓力。
就像吃了劑安慰藥,產生了依賴癥候群,他開始貪戀那種感覺,甚至有點欲罷不能。
“誰舍不得?我只是不甘心被戲弄,還得被海削一頓!卞X事小,面子事大。
“嘿,我可沒騙你,是你自己誤會的!
“但你明知道我誤會了,卻也沒澄清,可見你存心不良!
“我?我是──”堂堂遠景集團的代理總裁,竟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他真是服了她伶俐的口才。
“好!那這頓我請,算是我向你賠禮總行了吧?”反正重點是一起吃飯,誰請誰,不是那么重要。
“跟你鬧著玩的,我哪有那么小氣?你想吃什么盡管說,再高檔的餐廳,我都會想辦法訂到位!
她不小氣?呵,剛才明明是她為了誰該請這一頓而“據理力爭”的不是嗎?
女人啊,果然善變又愛辯!
他笑著搖搖頭說:“那倒不必,什么高檔的餐廳我沒去過?米其林最高等級的三顆星餐廳,我在國外也經常光顧,老實說吃得有點膩了,既然回到臺灣,那么當然得好好品嘗臺灣的鄉土料理跟道地的小吃!
“臺灣的鄉土料理跟道地的小吃?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币π懒蘸芎浪嘏闹馗。
她愛吃,也懂得吃,想吃好吃的東西,找她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