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交給你才幾分鐘就變成這樣了?你怎么保護她的?”英理激怒攻心地吼道。
看著他急于瘋狂的駭人神情,邵光遠面色灰敗,“我知道是我的錯。不過現在救寒盡要緊!
英理強自壓抑著幾欲崩裂的神經,將他往旁邊一甩。
“你照顧寒盡,我去看看榮蘭,她也受傷了。”邵光遠低沉地說。
英理沒理他,半跪下去,握著寒盡冰涼的手。他沒敢移動她,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是不能任意移動的,如果傷到內臟的話,會內出血。
“打急救電話了嗎?”英理專注地看著寒盡蒼白的臉,頭也沒抬地問道。
“打過了。”
“救護車什么時候來?”
“十五分鐘后!
“要十五分鐘?”
“這已經是最快的了。”
救護車沒來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英理緊緊地握著寒盡的手,竭力挽留她一點一點流失的體溫。就這樣看著她,什么也做不了。她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不能動也不能笑,這單薄的身體也就這樣融入黑暗的大地一般,心在痛,不是心理作用,那樣的痛,仿佛被冷藏的冰庫了,又被放在烈火上炙烤,從僵硬得像化石一樣的心臟的中心一點一點生出裂紋。
“這么久了,救護車怎么還沒來?”
“才過三分鐘!
“都三分鐘了!苯釉挼娜撕闷獾孛亲,他是很能體諒傷者家屬的心情哪,但這位仁兄怎么這么暴烈啊。
“現在過了多久了?”
“五分鐘了!
“怎么才五分鐘?”
嗯?這位老兄怎么回事?剛才還在那里給自己上語法課,說三分鐘前應該用都而不是才,現在五分鐘了,他自己在那里說還才五分鐘?
“還有多久到十五分鐘?”
“七分鐘!
他一拳捶打在地面。哇!嚇了他一跳?纯凑局z的地面,喂喂,這位仁兄,你也要包扎一下吧,如果這樣繼續下去,傷口會感染,細菌會入侵,可能會的敗血癥,破傷風……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可不可以把你的拳頭挪開一點點,好讓我漂亮的臉不碰觸到它,沾上血?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可不可以不要擺那么嚇人的表情,我會連著三個月做噩夢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你們之間感情真好啊,看得在下我都心酸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
對不起,我想我要暈了,對了,現在要介紹一下昏迷之前的天地異象:一陣黑色的旋風在我柔嫩的臉頰上刮過,接著眼前滿是金色的星星飛舞,然后,就是這樣了……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啥?對!路人甲,好了,我終于可以安心的……暈了……
英理靠墻站在急救室外面,雖然有很多空座,但是他還是站著。嘴唇像蚌殼一般抿得死緊死緊,臉色鐵灰,雙手緊握成拳,真希望還能多一個聒噪多話的路人甲,這樣他就有理由借由體力的運動來宣泄心中的不安。
腦袋撞著墻的榮蘭昏迷沒多久就醒來了,她就跟著邵光遠趕到醫院跟英理道歉。
“你們搞錯對象了,我可沒為救你讓自己滾下山坡!庇⒗砝淅涞卣f,說完轉過身去,彰然地傳達自己不想理會他們的意思。
榮蘭有些尷尬,但也能理解英理的心情。如果,躺在那里的是邵光遠,自己也沒多少好心情來跟罪魁禍首寒暄。事實上,當英理了解到事情的經過后,狠狠地瞪著她,嚇得她手腳發軟,還以為自己會被他掐死呢。邵光遠體貼地說,寒盡的一切有他和英理在,她應該去好好休息,避免腦震蕩,明天檢查一下腦部有沒有受損。順從他這個建議可真是讓她松了口氣,在他殺人的眼光下,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沼澤里,好艱辛。
英理緊瞪著急救室的大門,好在大門一開,能在第一時間趕過去。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現在就能進去陪著寒盡。門那么厚重,站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這一門之隔,似乎就將他和寒盡隔離得山高水遠。如果可以,他情愿躺在救急室里的身受重傷的是他,這樣他就可以免除這錐心痛楚的酷刑。這樣恐懼難受的經歷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就在一瞬間,就方丟進冰柜里的魚,血液霎時凍結成冰,連喉嚨都被扼住了,呼吸難繼。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那扇門快要被他焦急的目光灼燒了,終于走出來一位中年醫生。
“怎么樣?”英理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
醫生皺起眉頭,拿掉口罩,慢悠悠地說:“大致上是沒有什么傷害,最多只是些皮肉傷,左腿膝蓋部位有點粉碎性骨折。”“粉碎性骨折?”英理皺起眉頭緊盯著醫生,“這還叫沒什么傷害?”
“我的意思是,沒有內臟出血,或腦部受損之類讓人更頭疼的傷害!贬t生咽了咽口水。
“會有后遺癥嗎?”
“年輕人復原能力強,好好養傷,是沒什么問題的。”
英理總算松了口氣。突然又意識到了什么,遲疑了一會問道:“那還有,大致是什么意思?”
緊盯著醫生的眼睛。心里如有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看著他懾人的眼神,饒是經驗豐富的醫生也不禁有些不安,后悔自己習慣性地加了個大致。
“就是說,目前沒什么問題,但是還需要觀察。哈,哈哈!
“謝謝。”英理低聲說。
啥?這陰霾男子方才一臉要殺人的表情現在居然低聲下氣跟他說謝謝(喂,想多了,低聲下氣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她嗎?”
“病患還沒有醒來,她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只看一眼就好!庇⒗碚\懇地說。
看著他滿眼血絲與焦急,醫生猶豫了一會,點點頭,“就只能是一眼!
英理點點頭,“真的很謝謝你。”
懷著激動的心情,英理推開那扇他早就想撞開的大門。安慰的笑容在看到寒盡后轉為冷凝。方才在黑暗中沒有看清,現在才發現,她腦袋上裹著白色繃帶,長長的發絲凌亂的散落在胸前背后。臉上滿是傷痕,稠稠的血,粘著沙土,還有紅紅黑黑的血痂,縱橫交錯,猶如一張詭異的印象派畫作。脖子上,白天送她的那塊玉佛上也沾了一絲血跡。頭發暗紅,一縷一縷,用血凝固。菱形飽滿的嘴唇毫無血色。整張臉像死人般的青灰,毫無生氣與血色。只有覆蓋在身軀上的薄薄的床單隨著微弱的呼吸微微起伏,幾乎讓人以為……
“天哪!鄙酃膺h也跟在后面走進來,看到寒盡這副慘狀,忍不住驚嘆。
英理輕輕地走到病床前,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他的寒盡,他的小寒盡。輕觸著冰涼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仿若沒有生命力的木偶娃娃。
“對不起,你們該走了……”醫生看到英理一臉冰天雪地的表情,差點把舌頭都凍僵,醫生的天職支持著他把話繼續說下去,“等明天轉到住院部了再來探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