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呂連開的門,朱麗妍問他:“呂不韋手下無人了嗎?為何總是你來開門?難道從一開始,你就只是一看門的?”
呂連自然知道她并不是侮辱他,因為她問得很嚴肅,便答道:“爺是怕別的人都無法承受平原君的性子!
朱麗妍大笑三聲,然后道:“那么就帶我去見你的主子吧!
“是!
再次見到呂不韋,不再是在內室,而是在廳堂之上,他正襟危坐,鳳目半垂。看到朱麗妍來了,便站起,躬身一拜,“小人見過平原君!
朱麗妍大方道:“呂老板無須多禮,是我叨擾了!
呂不韋臉上劃過一絲異色,朱麗妍心中卻微微泛疼。
剛開始討厭他,可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陪伴著她的又剛好是他。接觸深了,才知道這個人其實還不錯,除了喜歡耍手段之外,憑心而論,他對自己真的很不錯。
其實他們已經算是朋友了吧,可為了她的驕傲,她破壞了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和諧關系。
她嘆了口氣:“明人不說暗話!闭f暗話非明人,“我這次來找呂老板是為了鐵器的事。”
“平原君請講!
朱麗妍把玩案上的杯子,慢慢道:“軍中用劍需換新,而呂老板掌控鐵業,朝中想從呂老板這兒定制鐵器!
呂不韋一愣,笑道:“我知道朝廷一定會找我,卻不知是你親自來找我。”
朱麗妍也笑,“廉老將軍雖驍勇善戰,但對于軍需之事向來少管,你若指望他不知要多少年之后了!
呂不韋微微變色,“難道要指望平原君?”
朱麗妍緩緩撫摸手上的杯子,道:“的確是我向大王舉薦的你!
呂不韋瞇起眼,笑道:“平原君不計前嫌,真是令人佩服。”
“你是要好生感激感激我!崩w長的手指在杯沿滑動,這個一身藻紋衣袍的人俊俏如昔,但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了,“不如——呂老板將所得的兩成給我作為引薦費,如何?”
呂不韋猛地睜大眼。
朱麗妍兀自笑著,“呂老板應該知道,如果我有心,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你在邯鄲做不成生意。畢竟我是趙國的丞相,不是嗎?是你最憎恨,卻最無可奈何的官!
呂不韋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這個人,原來有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眸,即便是天下最清澈的泉,都不及它們一半干凈。
現在,她笑著,斂著眉目,隱隱有威脅之意,而那雙星眸之上,蓋了層白紗,縹緲迷蒙,漸漸看不清背后的澄明。
低下眼,呂不韋心中突然生出了后悔。
是誰毀了那雙眼睛,是他嗎?
呂不韋抬起眼,卻是一笑,“好!這有何難,平原君即便是想要我所有的一切,只要平原君一句話,我自當親手送上。”
朱麗妍笑笑,“太虛偽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彼诎干戏派弦粔K手令,“這是我的手令,為呂老板行個方便。既然一切談妥,我就告辭了!
“恭送平原君!
朱麗妍站起身,負著手,呂不韋送她至門口。
朱麗妍好似要離開,卻冷不防把呂不韋拉住。
一瞬間的慌亂出賣了呂不韋喬裝已久的冷靜,她笑著,笑得開朗而無所顧忌,他甚至可以看見她小小的虎牙。
“原諒我好不好,不要這么小氣好不好?我才不是輸不起的人呢!彼蝗环艞壦械母甙僚c矜持,委屈地要他原諒。
他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好,只有那份無法錯認的喜悅慢慢爬上了心頭。
眼前的那雙眼眸,正凝視著他,帶著小小的不安與懇求,其實在那片迷霧后面,那深深的瞳仁,還是清澈如昔。
“你呀!”他只說了這兩個字,卻讓她有了他其實懂她一切的錯覺。
微風襲來,已見熱意。他身上淡淡的蘭桂香飄到她的鼻腔里,她睜大眼眸,卻見他撫上她的眼角。
“對,就是這樣的目光,不要變啊,趙勝,無論怎么都不要變。”
說著她聽不懂的話,細長上挑的鳳目里有著熠熠的光輝,顧盼之間,欲語還休。
“我們是朋友吧?”她呆呆地問。
“你說呢?”
他放開她,轉身進了他的府邸,只留給她一笑。
“這么說就是了?”
她掩著嘴笑著,其實他們都是別扭的人啊。
華麗地轉過身,揚起頭,天空很蔚藍。負著手走到自己的家門口,回頭看了看隔壁。
雖然說了是朋友,但該爭奪的地方,兩個人仍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吧。
很好,這樣很好,朱麗妍終于懂惺惺相惜是什么樣的感覺了。
三個月后,呂不韋掌控了趙國的經濟命脈,正式以邯鄲為中心,創造了自己的商業帝國。
商業帝國?
搞笑,戰國時代還沒有這個詞吧?
何必拆臺呢?總之意思就是那樣。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