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飯菜都未上,大家都坐在椅上閑聊著。
“泥賢侄,你一定要在陳府中多玩幾天,過明天,讓他們帶著你好好玩玩著平安鎮,看看四周的風景。”陳夫人臉上毫無偏見和輕視的表情,溫柔而端莊。
“對,盛兒難得有與他年齡相差無及的朋友……”拍了拍武京的肩,陳老爺說道。
“盛兒,今天,家里還請了另二位客人,看他們來了!
武京側著頭看過,一個身著武人打扮,四十來歲的男子走來,后面跟著一位少女,當武京看到那位少女時,心理一股不祥的預感而來。
“哈哈,來遲了。來遲了,陳兄!北Я藗手,來人很爽朗的大笑道。
“李兄,貴客前來,未曾遠迎。來來,盛兒見過你李伯伯!
“李伯伯好!
“這位就是飄盛賢侄。真是一表人材了!弊屑毚蛄恐媲暗哪贻p人,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皝恚@是小女,意如。來見過你的陳叔叔陳姨姨!
沒有注意他們之間的交談,武京一直看著少女。那是不是飄盛的未過門妻子?看著眼前少女一身嫩黃色衣裙,走起路來裊裊娜娜,玉般的臉,輕低著頭,露出白晰的頸,黑珍珠般的眼睛如小鹿般楚楚動人,時不時羞澀的偷偷打量的站在陳夫人旁的飄盛。
心又開始絞痛了,武京感覺心口冷冷的,注意到武京的臉色,飄盛偷偷的詢問:“阿泥,你沒事吧?臉色很不好!
“沒……不。好像是久疾發作了,休息一下就好。既是你一家團聚,我這一外人再這里也是不太方便。還是先行告退。”沒得飄盛答復,武京也顧不得別人如何說,向陳老爺夫人解釋一番,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就像是后面有東西在追般,武京跑得很急也很不穩,回到了軒文閣進了房,將門牢牢的關上。他要結婚了嗎?哈哈。那個曾經在自己懷中的男人,居然有一天會結婚。牢牢的抓住門栓支持著自己的身體,武京以為自己會哭卻發現一滴淚都流不下來了。
慢慢的走到床上,倒下去?粗旎ò,想著剛才看到的少女,想著飄盛。想著想著,武京感覺自己的腳又開始做痛,像千次百次的痛一樣,從骨頭里冒出的酸痛,楚痛得武京不停的在床上打著滾。不停敲打著雙腳,痛得冷汗直冒,就像過去做過的一樣,武京自殘著自己的雙腳。皮膚和肌肉的痛也許會可以轉移骨頭中的酸痛。
“咚,咚。”有人敲門的聲音。
“誰?”壓抑著痛苦,武京平靜的問道。
“是我,陳飄盛。我想阿泥一定還沒有吃飯,特叫春青拿些飯菜!
半持著身邊靠在床邊,武京移到了桌子邊,想走向前開門,突然看見鏡中自已的模樣,散亂的頭發,痛苦的眼神,帶著血絲的嘴角,一臉的憔悴,甚至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經零亂無比。不行,不能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太可怕,像一個鬼。
“謝謝,陳少爺。我現在已經睡下了。我不餓!蔽渚┘傺b睡意朦朧說著。也許無法擺脫的陰影和過去,自從進了陳府,武京不自覺得就將飄盛叫回陳少爺了。
“哦,這樣。那阿泥你就休息吧!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消失,武京回到了床上躺下了。
***
武京不知道這幾天是怎么過的。本來游山玩水實是一個放松休閑之好事,但武京都隨時神經繃緊,強顏歡笑,看著飄盛對李家小姐溫柔有禮體貼照顧,看著李家小姐眉目帶情羞澀無比的看著飄盛,武京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多余的人,對李小姐強烈的妒忌,羨慕還有不停沖擊著心靈的酸與苦,讓武京度日如年。
李意如不愧為出身大家之人,雖自己身有殘疾,面目可憎,只除了首次見面時,微露驚恐之色,此后相見就如平常人一般,輕言說笑,不見絲毫有異,果然當得了陳府的少夫人,武京想到這里心又刺痛了。他知道那些仆人們背后對于他的殘疾說著他什么,時常從他們注視自己的眼中,看到了嘲笑和藐視,一個不配站在他們大少爺身邊的下等人。
今天是一個好天,晴朗的天空,太陽高掛,炎熱中絲絲的涼風吹過,準備好物品泛舟賞荷,武京卻再也提不起精神跟隨而去,只得敷衍般的編了個身體不適的理由應付過去。
走在石路上,武京突然想到了那曾經的軒文閣,壓抑不了強烈的懷念之情,武京改變了方向。沿路的景色并沒有改變多少,突然前面讓武京停住了步子?粗抢铮渚╊^開始暈了,用力撐住邊上的墻看著那個黑暗的角落,陽光仿佛從未照射到過的過方,邪惡滋生的溫床。
武京聽到從空中傳來的棍捧聲,鞭子聲,詛咒聲,骨頭斷裂聲,一股肉燒焦的味道淡淡的飄蕩在空中,還是就是一絲絲的血腥味,看著地上,武京驚恐的注意著從那黑影中,鮮紅觸目驚心的一滴血慢慢地從地面滲出,聽到血的流動聲,看著那一滴血慢慢的蔓延越來越多,像是有生命般洶涌的向外不斷的滲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讓我心神俱裂的時間,那觸目驚心的紅,惡魔般的輕吟著,不要過來,那么鮮明的過去,仿佛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那一夜,我的時間定格在這里。
胃酸越來越多,伸到咽喉到達口腔。全身死死的貼在墻面,帶有生命的血從腳尖慢慢的向上延伸,武京感覺自已整個人在這明媚陽光下,全身冷得發抖,強烈邪惡來自于地獄的血將自己包裹在其中,那是我八年前的血嗎,一直留在這里,一直滲在這里的空氣中,陽光中,墻中,路中的血嗎?現在想重新回到身內,將現在的我驅逐出這個軀殼。我已經放棄了一切,如果你想要回,你就來拿吧。
“喂,我說那個阿泥少爺,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了都害怕。像是一個鬼。他的臉和腳是怎么一會事?”
“是不是做了壞事被人毀了容,他不遮的那半邊臉都如此可怕,那他遮的半邊臉,那一定是嚇死人的。你說是不是?真不知大少爺為什么留下他?”
“對,對!
“喂,那邊二個,你們快一點。舍二姨要罵人了!辈贿h外三個丫環在陽光下跳躍跑動著。
像是幻境被破壞一般,武京看著那不帶絲毫陰影的角落,剛才所聽所見全然消失無影。跌跌絆絆的沖過了那個帶著惡魔微笑的角落,那個讓他初嘗人的殘酷和嗜血的地方。
跑著,摔倒,站起來,跑著,摔倒,站起來,跑著,武京發現自已就像是生活在時間夾隙的幽靈,被過去所追逐,被未來所驅趕。
終于在筋疲力盡時,看到了那一扇門,緊緊關閉,布滿灰塵的門,在滿府雅致而光彩的景色中苦澀荒涼,一個被人遺棄的世界。
“吱。”用力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滿目蒼涼,破碎的瓦粒,腐朽的亂木,叢生的雜草,太陽下一片綠色,凄涼的綠,不遠處閣樓的廢墟靜靜的躺在那里,陰沉深暗的迎接從遠方回來的人,
景不在,人已非。武京站在廢墟前,前面是殘檐斷壁,腳下是青草雜花,四周環望,尋找著往日的影子,尋找著那棵美麗的楓樹。
那棵埋著我秘密的楓樹那里去了,瘋狂的尋找,不停的尋找,武京看著滿院的雜草,還有幾棵蒼白的樹,我的楓樹沒有,它到哪里去了?根據廢墟的位置,武京站在本應該有楓樹的地方,茫然,慌亂,無措。那棵擁有我所有故事和心情的楓樹在哪里去了,無影無蹤。心臟巨烈的跳動著,
像發瘋一般,武京跪下了,手拼命的刨著土,還在下面嗎?楓樹應該是曾經長在這個地方的,那東西也一定就在這個地方,它不會消滅的。我和他的秘密,那紅,我們共同的也是唯一的聯系,此生唯一留下的我與他的一切。
“喂,你在干什么?”站在不遠處的庭院門口,一個滿臉胡子的老人大叫著。
像是被嚇到了,武京跳了起來,看了一下來者,一張是曾相識的臉,也許過去曾在陳府見過。
“我,我,我看這里挺美麗的,所以……所以……”結巴的解釋著。
“哦!崩险弑銘岩傻目戳丝此闹艿木吧,邊走了進來!笆峭γ赖,不過這原來的院子更美,特別是那棵楓樹,那就是你站的位置,美麗真得很美麗,美麗的嬌,可惜,可惜……”沒有說下去,老者只不停的搖著頭,惋惜的口氣說著。
“可惜什么?”武京只感覺咽喉干干的,瞪大了眼看著老者。
“看你不是這里的人,我給你說。”老者看了看門外無人,很神秘的走到武京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那楓樹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