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偷偷地瞧瞧林寒,即使是帶著一點不耐煩的神情,也還是那么清俊。細細密密的頭發,好像很軟,很好摸的樣子,像經過特別修整的眉毛細細緩緩地上揚,飽滿的額頭,挺起的眉骨以及緊抿的時候,略有一點無情的嘴唇。
想要靠近一點……偷偷地挪動,卻又被衡亙在中間的東西擋住了,只好乖乖地坐著,然后不停地抬頭。
“怎么了?”林寒發覺她不時瞟他,“很痛?”
“嗯……”以前也有過更痛的時候,但是都可以忍耐。也許她對痛感本來就很遲鈍,不遲鈍不行。
可是這次,有他關心地問她,她反而覺得疼痛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忍耐著了。忍不住就想對他撒嬌。因為其實她最擅長察言觀色了。她知道什么人會對自己好,也明白別人會包容自己到哪個程度,所以在盡可能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想要對他撒嬌。
終于到了診所,果然是急性腸胃炎,醫生幫忙打了消炎針,又給了藥。
折騰了半夜,回去的路上,林寒忍不住教訓她:“你啊,這么大人了,連自己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嗎?”還說什么生理痛,醫生都說了,要是不急時看診,說不定還有胃穿孔的可能。
“你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俊
“我就是多喝了幾杯咖啡!甭闊┝藙e人一整個晚上,賽小婭萬分抱歉又無可奈何。
“幾杯是幾杯!”
“可能……有十杯?”
林寒一個急轉彎,差點撞到對面的防護欄,下意識地皺眉想要吼她,才遲了一拍地意識到賽小婭是在哪里喝了那十杯咖啡……
怔了一秒,他看著那張因為病痛,蒼白得像紙一樣單薄的小臉,突然竟覺得有些愧疚。要是不會多疑到連讓她獨自在家都不允許,也就不會把她逼到要在咖啡屋呆坐整日了。雖然他不是很愛和人交結,但以前也有過請同學來家里的經歷。那時也不是沒有過不熟的客人,自己也不會像這樣過分。
因為賽小婭,看起來就沒有錢,又很落魄,他才會懷疑她的品性。他怎么變成了這種人呢?這個發現,讓林寒覺得很不舒服,但又一面,想起很多案例,因而在心底為自己開脫。人要是連最基本的防范心都沒有,才會被人騙得傻傻的……他不自覺地苦笑了一下,緩緩踩動油門。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賽小婭已經說不痛了。
看著她一副包裹緊自己,要跟著他出來的樣子,嘴里繞了幾圈的話,沒辦法不說出來,“你……就在家里待著吧!
“唉?”賽小婭生怕自己弄錯了林寒的意思,“我自己在家?“
林寒更別扭了,“嗯……先這樣吧。”
看著林寒急急走開的樣子,賽小婭再怎么蠢,也能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墒,太好了,他對她這么好,會讓她不知道要怎么辦。
一個人待在大房子里,大氣也不敢喘,明明只是一個人,卻比林寒在家時,更添加了緊張感。想要幫忙收拾家務,但林寒家本來就干凈得一塵不染。萬一要是進了什么不該進的房間,反而會惹林寒生氣吧。
諸多混亂的想象郁塞在賽小婭本來就不夠用的腦袋里,她只能機械地坐著,后來猛地想起可以擦擦浴室,就又高興了起來。一個人努力地把浴缸擦得亮晶晶的,擦完浴室再擦地板。
等林寒下班回家,整個客廳閃亮得好像觀賞房。
賽小婭既緊張又討好的表情,讓人覺得可笑卻又不敢笑。
“你身體好了嗎?”林寒環視室內,“這些事不用你做。會有鐘點工來定期打掃!
“我完全好啦!彪m然連打掃原來也幫不上林寒讓她有點難過,但還是盡量以笑嘻嘻的表情,轉了個圈。有點搔手弄姿的動作,讓林寒看著很不習慣。他剛咳了咳,她馬上就端來茶水。林寒覺得,怎么像家里有個女傭一樣,更是渾身不自在了。
“我幫你找了個工作!彼s快把重要的事說出來。老實說,他非常討厭所謂的意外。
留學時,有同窗趁他生日幫他開驚奇派對,只得到了他事后一臉冷淡的告誡。方清說他這樣很惹人討厭,但即使被討厭,也沒辦法。他不喜歡意外,也可以因此拒絕驚喜。他生命里所有突然發生的事、突然出現的人,從來都不是好的。
可以的話,一直也按部就班地生活,在他的自我規定下展開人生,才是他能夠把握的節奏。所以,雖然這時候讓賽小婭走,他也覺得于心不忍,但他不能因為同情,就一直收留一個與己無關的陌生人。
看著賽小婭呆呆的樣子,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放柔了口吻:“是在花店工作。那里的老板是我以前的客人,一直很感激我。我介紹的人,他會照顧的。他們有自己的花田,自己種植,配送……你去那里幫忙,會管食宿。也算有個落腳點。嗯?”
一直到那俊雅溫柔的青年拋來“嗯”的一聲,賽小婭才恍然自呆滯中醒來。對啊。她不能因為林寒人好,就一直賴在林寒家。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拼命點頭,“好!好哦!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好人!”
雖然也有想過,死乞白賴在林寒家就好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很害怕,林寒會輕視她。不想做那些讓林寒輕視她的事……所以笑著點頭,盡量裝作很干脆的樣子。眼角卻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濕濕的,一邊笑,一邊哭,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
林寒也有點說不出話來。
以前,也有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客人,也有焦急的,脆弱的,悲傷的……但是面對賽小婭,不知為什么,竟然有一種不管她不行的莫名責任感。也許是因為她像小孩子一樣,總是用一種崇拜他的眼神看著他。和第一印象不同,和在PUB里看到的也不一樣。她沒有與俗艷的裝飾同樣堅韌的神經,反而柔軟燦爛得讓人胸口發疼……為什么會用這樣的形容詞,林寒也不明白。也許是因為每一次,她出現的時候,都七零八落,那么難看又難堪。讓他覺得,要是一眼沒看住這個人,說不定她又會發生什么。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吧,他又不能一直這么照顧她。
“那你要小心一點!敝荒苓@樣干巴巴地說了。
“嗯!彼疵c頭,對上那雙不知是否帶著一點關懷的黑漆漆的眼睛。
“……你拿上這個吧。”他想了想,從皮夾里掏出名片,“要是有什么急事,就打這個號碼!
“……”她呆呆地看著他,嘴唇微張,沒有說話。
“怎么了?”他揚眉。
她不敢回答?吹剿闷A的動作,她本來以為他會拿一些錢給她。但是他沒有,他拿的是他的名片。他不是在施舍她,而是像對待朋友一樣對待她。這讓她覺得好高興。
她把那小小卡片貼近臉頰,珍而重之地妥善收起。
看著她那個笑顏和那個動作,林寒有些怪怪的感覺,像背后那條人體最密集的中樞神經,被剜出了一絲,讓整個身體都涼了一下,卻又不是糟糕的意味。
翌日,看著賽小婭搖搖晃晃地提著行李要去花店報到的身影,明明都是大人了,她有地址就可以找到了,林寒卻覺得很擔心。
忍不住想,要是她半路被誰搶劫了,或者發生了什么事要怎么辦。因為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弱的樣子,終于還是別扭著說了:“我送你去吧!
那張驚喜扭轉的夸張的臉,讓本來有一絲傷感的心情,變成了奇怪的味道。林寒不由得笑了,坐上車,送她去花店,一直看著她走進去,沒有再出來。還是不放心,又打了一個電話,和對方做了確認,才放下心頭重石般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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