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修延掃了吏過客一眼,她睡夢中皺起的雙眉以及越發蒼白的臉色和急促的呼吸,都表明了她的不適。
靜默中雙方僵持了半晌,龍修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冷冷地看著王雪嵐,后者對他微微一笑,拿起手邊的茶向他一舉。
“來人!”龍修延沉喝一聲,“筆墨侍候!”
該死的,氣惱自己無法像從前一樣冷眼旁觀,更不明白他為何獨對她無法視而不見!
纖細少年取過筆紙,在書案上攤開。龍修延紙上寫下幾行字后,再從懷中取出官印,狠狠地蓋在紙上,“拿去!
王雪嵐緩步上前,接過紙,低頭掃了一眼,滿意地一笑,“多謝大人幫忙,在下不勝感激!
“解藥!饼埿扪記]有與他多說廢話,直接伸出手。
“在下有件事可能沒說清楚,吏姑娘其實只是中了一般的迷藥,恐怕吏姑娘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了!蓖跹⿳构室獾徒幸宦,一臉歉意地望向龍修延,“真是對不起,都怪小的沒說清楚,才讓大人誤會了!
龍修延瞪大雙眼狠狠地瞪著眼前道歉卻一點誠意也沒有的男子,半晌才咬咬牙,一揮袖向軟榻走去。
該死的葉君隨,該死的王雪嵐,該死的自己,一個幾面之緣的陌生女子就可以讓他失態至此!該死的葉君隨,如果不是他連個女人也保護不了,他又怎會受人威脅?
抱起軟榻上的人兒,龍修延悶不吭聲地向門口走去,纖細少年隨后跟上。
等到龍修延離開后,王雪嵐才松了口氣般倒向椅子,臉色也迅速變得蒼白,“真沒想到龍修延是個這么容易被威脅的人!
不過,如果不是龍修延真的在意那名女子,事情也不會進行得這么順利。他只會一些,一點外功也不會,要真的打起來,怕是連一招也接不了,想想還真是僥幸啊。
“嵐兒,你沒事吧?”王指山一臉擔憂地看著兒子,卻只能站在原地窮擔心,不敢向前半步,就怕讓他更辛苦。
“沒事。”王雪嵐搖搖頭,從小他只要與人過于接近,便會感到呼吸不順,人多時甚至會因窒息而暈倒。呼吸上的缺憾,加上心臟的病癥,讓他一直以來都只能一個人待在這里。
王指山還想說些什么,但外面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
“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葉四爺他……他帶著一大班人闖進府里了,老爺……”被攔在樓外的仆人焦急地喚著,遠處的嘈雜聲也越來越近。
王指山聞言,慌亂地看向一旁鎮定自若的兒子。王雪嵐把龍修延留下的文書遞給父親,“把這個交給知府大人,順便告訴葉君隨他要找的人不在這里!
浩浩蕩蕩的人群把王府包圍得水泄不通,在葉府的黑衣手下面前,王府的護衛不堪一擊,一直退到了“降神”。沒理會眼前的打斗,葉君隨抬手把眼前阻礙的人像拍蒼蠅一樣掃到一邊,直直往目的地走去,陰沉的臉讓他看起來像奪命的閻羅。
“住手,住手!蓖踔干嚼仟N地急奔過來,大叫著,“信托,住手,我有龍大人的手喻!
場上的人馬迅速分成兩隊,對峙地站立著。葉君隨陰沉著臉,吐出的話也帶著冰一般,讓人不由得打起寒戰,“把人交出來。”
在他的冷瞪下,王指山哆嗦了一下,語聲微顫:“四爺,你……你擅闖我的府邸,就不怕我到官府告你嗎?”
“把人交出來!比~君隨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一字一頓地把話又重復了一遍。
“什么……什么人?這里是我的府邸,怎么會有你的人?”王指山一窒,“這是龍大人給知府大人的文書!
葉君隨手一揮,遞到眼前的紙張飛落,緊接著眾人聽到一聲轟然大響。
眾人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上去,都嚇得倒抽了口氣,半天說不出話。只見觸目所及的地方,有一棵要好幾個人才能合抱的百年大樹被攔腰擊碎,并隱隱冒著黑煙。
王指山更是嚇得臉色煞白,半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從未聽聞葉君隨的武功竟如此之高,也不敢相信他竟敢在眾人面前出手。
“你……”
“不要再讓我重復!毙募比绶俚乃缇桶言ǖ挠媱潚佒T腦后,什么知府大人根本連吏過客的一根頭發也比不上,他是根本忘了有這一號人物存在了。
“沒有就……就是沒有,四爺硬要糾纏,那我們只好官府見了。如果你現在退出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葉君隨瞇著細眼,剛欲揚起手,一名黑衣跑進來,俯在葉君隨耳邊低聲說:“爺,剛剛有一輛馬車從王府的后門駛出,是龍大人府上的,小的不敢貿然行動!
聞言,葉君隨臉色猛然一沉。
“君隨,這里的事交給我們就行了,你去追他吧!币恢蹦蛔髀暤娜~君楓向前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頭,安撫地一笑。
從上次的事看來,龍修延應是不會傷害她的。知道她的去處以及暫時沒有危險,葉君隨的理智漸漸恢復過來。他默然點頭,隨即向龍府縱奔而去。
第8章(1)
如果醒來是被人關在牢里或正在被毒打訊問,甚至一張開眼看到的是自己那間住了二十年的小房間,吏過客都不會驚訝。只是……她摸了摸身下軟滑的觸感,再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周圍奢侈豪華的陳設,發現這怎么看也不像一間牢房!
“你醒了。”慵懶的男聲從一旁傳來,是一個她聽了二十幾年的聲音。
“是你?”吏過客轉過頭,望向他。
站在榻前的白衣男子赫然便是龍修延,他打量的目光因感覺到振動而移到了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讓她一驚。她瞪大了雙眼,猛然明白,地板之所以震動是因為她正身處于馬車中。
“為什么我會在這里?”吏過客想用雙手撐起身子,卻因馬車一個大幅度的震動而直直往榻下跌去。
龍修延見狀一驚,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撈回那傾倒的身子,皺起眉頭看著她又忽然變得蒼白還滲著冷汗的小臉,那不自覺撫上胸口的小手讓他終于忍不住了開口:“你的傷有這么嚴重嗎?”
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的臉還是紅紅的,龍修延一抿唇,“葉君隨到底是如何替你調理的?”
“不關他的事,是我之前就受了傷,才會弄成這樣的。”吏過客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執意問出一個答案,“我們要去哪里?”
“回京城,至于你為何會在這里,以后再說,現在……”龍修延伸手撩起她的紅發,牢牢地盯著她清秀的雙眼,“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和我到底有什么關系?”
他現在就要弄清楚這段日子以來的怪異行為的原因,另外對于那個應是心急如焚的男人,也該讓他受到教訓。
來到京城已經是好幾天了,龍修延對她的好,讓她不敢相信他如傳聞中那樣喜怒無常、心腸歹毒的人。那天,除了她來自哪里外,她已經把她與“龍修延”以前的事全都告訴了他。雖然他沒有表示什么。但經過這些天來的相處,那股與以前相似的輕松和相互關心的氣氛,令她堅信他便是“龍修延”。
解決了一直令自己做噩夢的事,她應該很高興才對。然而卻不然,一次又一次的午夜夢回,讓她想起了那間放著寒冰床的房間以及那抹冷傲的挺拔身影。她怕是中了一種叫做相思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