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了周正的咒紙圈微細地顫抖,溫樂源一手扶起回到自己身體的溫樂灃,看著它,表情有些許不忍。
“哥……”
溫樂源嘆了一口氣:“我們大概真的是……有點多管閑事吧?”
“什么?”
“沒什么,我們回家。”
帶著一頭霧水的溫樂灃一起離開,剩下天臺上的一人一鬼,那鬼的身體散發出連普通人也能聞到的淡淡臭味,他的身下,慢慢地滴落著腐壞的水。
有時候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有的時候努力得吐血也得不到。
得到了,也會丟掉。
因為起點錯了。
一切就都錯了。
綠蔭大廈中真是住了許多很奇怪的住客。這是溫樂灃住進來后一個月的感覺。
當然他說的不是那些無處不在的游魂,那些東西他在哪里都看得到,比這里更奇怪的多了去了。他指的是那些“人類”的住客。
就不說右面隔壁03房間那個和男友鬼魂(尸體?)相親相愛多年的女人,也先不提左面隔壁01房間那個明明住在鬼怪群集的公寓中卻怕鬼怕得白天都不敢出門的大學生,就說說那個住在三樓最里面,06房間的老先生好了——
說他是老先生不太對,其實人家才四十五歲,不過他有個二十多歲的兒子,和溫樂灃差不多同年,所以溫樂灃這么叫他也不是沒道理。
這位老先生姓王,溫樂灃跟著溫樂源喊他王先生。他的名下有一家名叫《世界攝影》的雜志社,自己也據說是在攝影界很知名的大師,口袋里的錢不能說麻袋裝,不過也差不多了吧。
可就是這么一個“金老板”,卻不知為何住到了這么一棟每個月的租金連500都不到的破大廈里。大廈前面的那條小破巷子連大一點的手推車都進不來,他的專車也只能每天等在主干道上,讓高級漂亮的車蓋在小孩的臟手印和油條大叔燒餅大媽等等熱心的關照下每天都顯得很憔悴。
王先生的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妻子三年前過世了,所以只有他一個人住在這里。溫樂灃幫大廈管理員陰老太太收房租的時候曾經見過他房內的布置,并沒有像暴發戶一樣滿屋子都堆名牌產品,除了一臺電視和不知道什么品牌的高級電腦之外,連稍微奢侈一點的東西都沒有。
不過他的房間收拾得很干凈,比溫樂灃他們的房間好多了。不過這怪不得溫樂灃,和他一起住的還有他的哥哥溫樂源,那人絕對是個不尊重別人勞動成果的家伙,溫樂灃在前面收拾,他就在后面禍害。
又到了收水電費的時候,陰老太太在溫樂灃面前“唉呀人老了腰疼腿疼頭疼真是沒用哈”地念叨,溫樂灃明白她的暗示,便乖乖地拿起她水電費的記錄本上樓,開始一家一家挨著收錢。畢竟是自家的姨婆,他要不幫忙的話就算家人不責怪他,他自己也會責怪自己的。
收到三樓時,溫樂灃先查了自己房間的,然后一家一家往里收,最后才敲響了王先生的家。
王先生頭發四處亂翹,隨便套了一件皺巴巴的衣服就來開門。看見溫樂灃手中的水電記錄本,他一笑:“又是你?辛苦了!
王先生個子很高,臉上輪廓很深刻,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候相當英俊,當然現在也是個很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再加上他的職位,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倒貼上來的女人為他料理家事?善婀值氖撬詮脑淙ナ乐缶蜎]有再找,一個人撫養著兒子,直到三年前兒子考上大學,他才搬到這棟綠蔭大廈來住。
溫樂灃禮貌地點點頭,也一笑:“今天沒有上班嗎?”
“今天是星期天!彼麑㈤T開得大一點,讓溫樂灃進去查電表。
溫樂灃和溫樂源是那種不需要固定時間上班的職業,因此對于“星期幾”這個概念很模糊,不過沒必要這么解釋,所以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聲“忘記了”,便跟著王先生走進房間里。
查水表很簡單,打開看就行?墒请姳韰s在比較高的地方,連溫樂源那種身高都必須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才能夠到,溫樂灃就只能搬了椅子爬上去查了。
在溫樂灃做這些事的時候,王先生一直站在一旁,雙手抱胸,叉著兩條腿看他的動作。
溫樂灃身材較瘦,穿中號的襯衫都顯得晃里晃蕩,他又不愛穿牛仔褲,反而是那種寬褲腿的老頭褲很受他青睞,整個人從后面看上去就算不小心讓人誤認為大媽也很正常。不過由于他的臉長得很清秀,這樣的搭配看起來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即使那身衣服真是超級不適合的。
鏡片最近好像有點不合適了,他瞇著眼睛才好不容易看清楚了電表上的數字,然后低頭抄寫在本子上。
“你是不是沒工作?”王先生突然出聲問道。
安靜的房間里忽然冒出這么一句,溫樂灃微微一嚇:“咦?”
“我看你和你哥哥常常在大廈里進進出出,好像沒有個固定時間,是沒有工作吧?”
如果一般人被人這么問,那八成是要翻臉的。畢竟沒工作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不過溫樂灃并不太在意。
“可以說沒有吧,”他從椅子上跳下來,用手把上面的腳印抹干凈,“最近沒有接到什么生意……”
驅鬼又不是抓老公偷情這么普遍的事情,當然要有人來委托才行。不過只要有委托,報酬一般就都不會太低,畢竟這也算是特種行業,拼命又不拿錢的工作誰愿意。這位王先生雖然住在綠蔭大廈里,卻不太像是那種會相信幽靈存在的人,所以他也不打算多提。
“那你想不想先為我工作看看?”
“啊……。俊睖貥窞栥读艘幌,還以為他在開玩笑,“您是雜志社的老板吧?我只會用電腦,寫文章可不行!
“誰讓你寫文章了,要寫文章也輪不到你啊!蓖跸壬笮,“我現在需要幾個男性的模特,如果愿意的話,明天你和你哥哥去我那里面試怎么樣?”
溫樂灃手足無措:“還有我哥?可是……可是我們從來沒當過模特……”
“攝影的模特不像T型臺,”王先生安慰道,“沒有專業知識也沒關系,重要的是氣質,去試試看也沒有什么損失嘛!
溫樂灃很想說自己和溫樂源身上根本沒有什么氣質,他對這種工作決無任何自信,八成會給他弄砸。但王先生這么一臉熱切地看著他,讓他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那……那我和我哥明天去試試看,我估計不行……”
“——模特?”看電視的溫樂源轉過頭來,懷疑地上下觀察他,“你哪里長得像模特嗎?”
“不是我,是‘我們’,”溫樂灃糾正,“王先生希望你也去!
溫樂源輕蔑地嗤了一聲:“你答應了是你的事,我可不去。”
“可是我覺得模特這工作很好啊,反正最近也沒有什么工作……”
“我告訴你模特是干什么的!”溫樂源打斷他,轉過腦袋盯著他大聲說,“模特就是賣肉的!到時候他就算讓你脫光衣服照裸照你也得乖乖去干,說不定還有色情照片等著你呢……”
“你怎么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溫樂灃生氣地說。
“什么!說什么呢!你居然把我和色情混為一談!我告訴你——”
“我在你的書堆里找出不少色情雜志!睖貥窞柨囍樥f。那些可不是他要故意翻的,收拾房間時不小心看見而已。
溫樂源訕訕地閉上了嘴。
“總之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明天和我一起去一下那個雜志社,也算是給王先生一個交代。”
“……”
“哥?”
“你說怎樣就怎樣吧!睖貥吩磹瀽灥卣f。
第二天,溫樂灃早早地就起來了,習慣了夜晚工作的溫樂源痛苦萬分,在經歷了溫樂灃潑涼水、捏鼻子、搔腳心、撓鼻孔、打噴嚏等一系列的對策之后才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沒睡飽的一雙眼睛紅得像冤鬼一樣。
坐上公共汽車晃蕩了半個小時,兩個人終于到達了那個名叫“世界攝影”的雜志社。門口招待的工作人員一看他們帶來的王先生名片便問他們是否是溫氏兄弟,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立刻叫出了一個看來早就在等的年輕人。
年輕人和他們一邊握手一邊說到:“我姓劉,兩位叫我小劉就行。王先生已經去3號攝影棚了,他臨走之前讓我在這里等著,你們一來就帶你們去那里!
溫樂灃愕然:“咦?可是我們是來面試的……”他還以為只要面試失敗就可以回家了……
“面試?”小劉莫名其妙地說,“我們最近沒有需要面試的工作!
“啊……”
溫樂灃正想找個借口和溫樂源逃回家去,沒想小劉卻著急地拽著他道:“王先生說你們一來就馬上把你們帶到他那兒去,請不要磨蹭了,我們走吧!
“可是——”
小劉根本不由他們分說,將他們推出大門,推進早已準備好的汽車中,自己坐上駕駛座,汽車箭一般向前飛馳而去。
“看看,你干的好事!”溫樂源不滿地說。
溫樂灃眼睛望著車外面,也不答他的話。
3號攝影棚在郊外,汽車出了城之后又走了四十多分鐘才到。一路上溫樂源都在打瞌睡,溫樂灃則一直看著窗外,他想努力不要睡著,否則對司機不太禮貌。但汽車有規律的搖晃太舒服、太無聊了,他的頭不知什么時候便逐漸低下來,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他來到了一個很大很美的森林,到處是綠色的參天大樹,樹葉中漏下無數閃耀的陽光亮片。一個白色的女人影子在前面輕盈地跳躍,帶著他飄飄游移。他們越過溪流,越過峽谷,越過高山,女人一直帶領著他,優美而充滿藝術曲線的身影若隱若現,似乎隨時都會消失,卻總在似乎就要消失的時候又突然變得清晰,偶爾,回頭對他一笑。
看不清楚,但是知道那張臉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然而在明知道自己并不熟悉的情況下,他卻有一種錯覺——他認識這女人,他知道她,他在哪兒見過她……他想看得再清楚一點,便伸手去捉她,女人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逃了開來,他追上去,努力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再伸手,再伸手,就要碰到了,就要……
“樂灃!”
他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臂,那女人轉過頭來……一張帶著絡腮胡子的、粗野的臉。
溫樂灃慘叫一聲,一把將那張臉推開,臉的主人后腦勺撞上了車的門框,發出咚地一聲大響,看來撞得不輕。
……車門框?……
溫樂灃猛地坐直了身體。
“溫樂灃你這個臭小子!”溫樂源蹲在地上捂著后腦勺大罵。
他仍然在車里,不過車已經停了,溫樂源從另一個門下車后又跑到他的門這邊叫他,剛才他在夢中看到的就是他的臉。
真是惡夢……溫樂灃帶著惡寒的余威想。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匆忙下車,向被他砸到后腦勺的溫樂源他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還敢故意!”
“……”那你要別人怎么說吖……
坐在駕駛座上的小劉雖然很不想卷入這場兄弟戰爭,不過現在是他發揮自己職責的時候,只有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插口:“對不起,二位……稍微打擾一下……”
“干嗎!”溫樂源惡狠狠地盯著他,手依然捂著痛得嗡嗡作響的后腦。
小劉縮了一下:“那個……三號攝影棚就在這里,王先生在里面等著你們,您看是不是……?”
溫樂灃和溫樂源一起抬頭看去。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郊外,某個并不常有人的小路上。小路用石子鋪成,并不算寬,勉強能容兩輛小汽車并行,小路兩旁種有高大的闊葉梧桐,將路上的陽光遮蓋得一絲不!,F在汽車停在路邊一個看起來很破舊的建筑物旁邊,那建筑物長長的,由磚塊壘起,只有一層,裝飾不僅不能算精美甚至可以說就算綠蔭大廈和它比起來也決不遜色……再加上它那個怎么看怎么像玻璃制的弧形頂,難道說……
“這里是……?”
“溫棚!
答對了……
溫樂源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說攝影棚?”
“這里就是攝影棚!毙⑿⌒幕卮。
“可是你說這里是溫棚。”溫樂灃說。
“沒錯!
“……”
“到底是溫棚還是攝影棚!”溫樂源大叫。
“三號攝影棚就是溫棚……”
溫樂源真想擰斷他的脖子。
在小劉的帶領下,他們走到了那個既是溫棚又是攝影棚的建筑物門口,小劉按下了門鈴。一會兒,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女人打開了門。
“是王老師說的兩位溫先生嗎?”
得到確認之后,她打開門,他們和小劉一起走了進去。
那的確是個溫棚,里面種著許多讓人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熱帶植物;不過那也的確是攝影棚,玻璃頂已經被黑幕所遮蓋,幾盞巨大的燈光從頂棚照射下來,加上四面八方的中型燈光,將整個攝影棚照得如同白晝。很多人在來來往往地忙碌著,為熱帶植物中紅衣的少年少女模特們和攝影師服務。
這種地方,大部分人恐怕一輩子也進不來,溫樂源和溫樂灃一進來也該先好奇才對。
可是他們沒有。
因為這個攝影棚給人的感覺不對勁,很不對勁。
明明這么熱的天氣,又沒有窗戶,拉上頂棚黑幕,再掛上那么多盞燈,這里應該熱得像蒸籠一樣,可是自從他們一腳踏入這里就沒有感到一絲熱氣,相反還有某種陰冷的氣息來回流竄,讓他們身上不斷起雞皮疙瘩。
這里人很多,按理說應該很熱鬧,或者說就算不想熱鬧也很難,可是這里的人全都是一副非常沒精打采的樣子,臉色發青,說話無力,走路的姿態又軟又飄,腳步虛浮,就好像連續工作了好幾天沒有睡過覺一樣。可是他們問司機時得到的答案卻是大家已經在星期六星期日休息兩天了,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而已。
那個女工作人員在擺弄照相機的人耳邊說了些什么,那個人轉過頭來,正是王先生。他發現是他們,擺手笑了一下,和其他人說了些什么之后便向他們走了過來。
“我還真有點擔心你們不來了!彼呑咝χf。
看著他的樣子,溫氏兄弟二人微微有些吃驚。這個攝影棚真的有問題,如果普通人在這里呆得時間長一點,至少也該覺得疲憊、頭暈、無力、惡心等等,就像其他的工作人員那樣。可是這些癥狀在王先生身上完全沒有,反而看來狀態非常不錯,這實在很怪異。
“您……沒事嗎?”溫樂灃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什么事?”王先生茫然。
溫樂源給了弟弟后腦勺一拳,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說:“沒……只是看其他人似乎都不太舒服的樣子,只有您沒事……”
王先生大笑起來:“是啊,我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別人有事我沒事,不知道是不是有神仙暗中保佑,哈哈哈哈哈……”
隨著他大笑中的身體震動,溫樂灃忽然發現他身上竟有淡淡的白色氣體圍繞著,將這攝影棚中極度糟糕的氣息全部阻隔在外面。
“也許真的有神仙保佑你呢!睖貥吩匆补笮茁,但溫樂灃怎么聽都覺得他的笑聲很僵硬。
王先生手頭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就讓人先帶他們到休息區坐下喝茶,自己又回去繼續為那些模特拍照。
“你看見了什么?”溫樂灃手中端著一次性紙杯,低聲問道。
“一個惹不起的東西!睖貥吩纯囍樥f。
“我只看見他身上有白色氣體保護……”
“那個就是惹不起的東西!睖貥吩匆恢钢車切┚裎业墓ぷ魅藛T,低聲說,“看見這些人沒有?能讓這么多人都變成這樣,就是這片土地的問題。如果是我的話,恐怕得給他貼上千張符咒才能讓他完全不受影響,可是那些白色氣體只是薄薄的一層就把這片土地對他的影響全部解除了,你說怎么樣?”
溫樂灃點頭,沉吟一下,又問道:“你說是土地的緣故?”
“這土地下面有什么東西,絕對!
“是什么東西?”
“我哪兒知道?不過我告訴你,不準接他的工作!我們不知道保護他的那東西是什么,不能離他太近,沒好處。”
“哦……”溫樂灃答應了一聲,卻忍不住發愁,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拒絕別人,這可怎么跟王先生說……
王先生的工作告了一個段落,讓那些模特都去休息后,他轉身向休息區走來。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哦,沒有關系,您的工作也很忙……”溫樂灃微微一欠身,溫樂源癱在椅子上沒有動。
一個工作人員給王先生搬了一個椅子,王先生在他們面前坐了下來。
“怎么樣?看這攝影棚,有沒有欲望在我的照相機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風采呢?”他笑著說。
溫樂灃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開玩笑,身邊有一個眼睛瞪得牛眼一樣盯著他的家伙吶。
“我……我們……不太習慣在這么多人面前……那個……那個……”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一連“那個”了好幾次。
“搔首弄姿!睖貥吩春敛华q豫地補充。
溫樂灃踢了他一腳。
王先生爽朗地大笑起來:“沒事沒事!原來你們是這么想的啊,怪不得不愿意接我這份工作了!
“原來你還知道……”溫樂源嘟囔。溫樂灃再次踢了他一腳。
“不過呢,”王先生話鋒一轉,道,“很多人剛開始都像你們一樣不好意思,沒關系,拍幾次之后你們就知道樂趣了!化妝!服裝!過來,把他們兩個給我好好打扮打扮,等會兒上鏡試試看!
“嗯?”溫樂源和溫樂灃大驚,“等一下!王先生!我們沒打算當模特!我們真的沒興——”
王先生根本不聽他們那么多,一甩手腕:“拖下去!”
兩個如狼似虎的壯男上前,一人勒一個,輕易便將那兄弟二人給拖到化妝間里去了。
“王先生!你怎么能這么干!你說是面試我們才來的!要知道你早決定——噗!我不洗臉!放開我啊!”
撲騰撲騰的掙扎聲。
“哥……別把水撲得到處都是……”
“放開我!不要往我臉上抹——啊啊啊。∥业难劬!”
“哥……閉上眼睛……”
“王老師,您這次找的人真是有活力啊……”王先生身邊,和其他人一樣憔悴的女工作人員好像嘆息一樣地感嘆了一聲。
“哈哈哈……”王先生摸著下巴笑。
“不過……他們能支持多久呢?”女工作人員放低聲音,輕輕說道,“所有的模特都變成那種樣子,根本拍不出任何好作品,這兩個人難道就可以了嗎?”
“我不知道,”王先生搖頭,卻繼續笑著,“不過試試看,說不定就行了呢?”
“……您哪兒來的自信……”
“呵呵呵……”
在多次的掙扎怒罵毫無作用的情況下,溫樂源索性閉上眼睛,像死人一樣躺在化妝椅上一動不動,算是無言的抗爭吧。溫樂灃一開始就認命了,拖他們兩個進化妝室的壯男雖然都很憔悴,但是連溫樂源都能輕易壓住,那么要壓制他則更容易些,所以他就老老實實地配合,以免浪費力氣。
一男一女兩個化妝師把他們臉上的胡子胡茬揮刀剃得干干凈凈,然后又洗了一遍,開始在上面涂抹各種各樣的東西。
“我覺得我變成了女人!痹趦呻p靈巧的手下,溫樂源忽然語氣悲哀地說。
溫樂灃噗哧笑了出來,女化妝師輕敲他的臉龐警告。
“喂……”靜了一會兒,溫樂源又道,“你們老板他老這個樣子嗎?隨便抓個人就來當模特?”
“沒有啊,”男化妝師說,“王老師他很挑,所以一般很少做人物攝影。這一次他要參加全國人物攝影大賽,不得不到處去找模特,可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你們是他找來的第一對模特!
“胡說!外面那些女模特不是他找來的嗎?”
“啊?不是,那是他朋友要做廣告攝影,他很勉強才答應下來。”
“……”第一對模特啊……那這怎么拒絕?太強硬了不太好吧,畢竟人家很看重他們……這回連溫樂源也開始發愁了。
化妝間的門口,一個穿白裙的女人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溫樂源從鏡子里看到,隨口問道:“那是誰?挺漂亮的!
“誰?”化妝間里的人都抬頭看過去,門口什么都沒有。
“她已經走過去啦,”溫樂源有些不爽,這群人抬頭的速度真慢……“穿白裙,齊耳短發,是模特吧?專業的就是不一樣……”
男女化妝師的手都停了下來。
“我們這里……沒有穿白裙子的人!
“咦?”
“除了王老師,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穿這種衣服!蹦谢瘖y師拉一拉身上的印花T恤和牛仔褲,“為了拍照,模特們也只穿紅色的衣服!
“那可能是外面的人進來了……”
“沒有外人進得來,入口只有那一個,有人守著,外人不準進入!
“……”溫樂源知道自己看到什么了……
“您真的看到了嗎?”女化妝師有些緊張地問。
溫樂源聳肩:“哦,可能我看錯了!
沒必要嚇唬這些凡夫俗子,只要那女人不作惡,放她在這里也沒什么關系。
見他不愿意多說,兩位化妝師也不好再問,化完妝后他們連仔細看一眼自己臉的機會都沒有,就又被那兩個壯漢拖入換衣間,讓服裝師在他們身上比劃來比劃去,找合適的衣服給他們穿上。
“怎么會有人喜歡這么麻煩的東西!睖貥吩吹吐暠г埂
溫樂灃疲憊地一聳肩。雖然他和溫樂源由于體質的關系不會受到這片土地的影響,但他還是感覺很累,被化妝師和服裝師們擺弄的感覺真是不好受,不知道那些專業模特是怎么挨過來的……
他們換好衣服出來時,王先生并沒有再繼續去工作,而是仍然坐在那把椅子上和周圍的人說話,一見他們出來,當即拍手喝彩。
“好!好好好!我就說你們兄弟的本錢好!果然不錯!”
溫樂源那把絡腮胡子被剃掉了,露出下面原本英俊深刻的輪廓,亂糟糟的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三七斜分,一縷落在額頭上,有種微微凌亂的美感。他身上穿的是白色高領針織毛衣,下面是一件低腰褲,斜斜地扎著腰帶,整個人顯得帥氣而挺拔。
溫樂灃原本垂在額前、有些長的劉海被斜分開,遮住了他半只眼睛,后面的部分進行了細致的整修,雖然沒有修掉多少,但感覺卻比之前長長短短的雜毛好太多了。他的身上穿著大開領寬松罩衣,在腰部收口,下面是一件平褲,雖然和他以前的衣服一樣屬于休閑類,卻比那件的氣質不知好了幾個層次。
盡管進行了激烈的抵抗,但這兩兄弟仍然都被涂上了一層亮色的唇膏,眼眉也被很小心地勾過,兩張臉登時就亮了起來。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知道對方的確比以前好看了那么一點點,自己應該也不差,但心里還是不太舒爽。
“我不覺得哪里不錯……”溫樂源氣憤地咕噥。
“王先生……”溫樂灃強笑,“您看我們這個樣子一點都不適合,又不是專業模特,那個……”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王先生打斷了:“不適合?哪里不適合!給你們化妝的可是我們最優秀的攝影師!況且我才不要那些專業模特,他們擺的POSS實在太僵硬了,我要的就是新人!”
“呃……但是我們不想……”我們根本就不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