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整天睡覺,床是白的,被子單是白的,墻也是白的,除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天天陪著我,還有一些穿白衣服的人來了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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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什么事?”
“今天老板摸我的屁股,我好生氣,打了他一耳光。”
“啪!”我臉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個耳光。
“爸爸——”我驚呆了,我是爸爸的心肝寶貝,十幾年來我們父女相依為命,他從來沒有動過我一指頭。
“你竟然敢打他!”
“可是他是色狼……”
“你不知道他不僅開了雜貨店,還是村里最大的財主嗎?”
“我……”我含著眼淚望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走,跟我去向老板道歉!
“不,我不要去!”
“啪!”我的臉頰又火辣辣地疼,“由不得你!”
“爸爸,你最疼我的,求你別讓我去!
“你以為我疼你?老子養你十幾年,把你當個寶捧著,就是為了有一天賣個好價錢,F在老板看上了你,是你的福分,也是我發財的機會來了。走!”
“爸爸,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呸!什么親生女兒!你那當婊子的媽不知和誰生下你這個野種,丟給我就跑了。要不是看你臉蛋長得可以,老子早把你扔進海里喂魚了。難道十幾年就白養你?怎么也要賺回來。”
“爸爸,我會好好打工掙錢孝敬你的,求你別讓我去!蔽铱奁。
“不行,走!”他用力拉住我往外拖。
“爸爸,求求你……”我拉住門框。
“走!”他一個一個掰開我的手指,我的手好痛。
“求求你,求求你……”
“別動!”他按住我的手。
“爸爸,別讓我去,我怕……”我哭著掙扎。
“好,不去,不去。別動,別把點滴管扯掉了!卑职肿兊煤脺厝。
“剛才爸爸好兇。”我委屈地扁扁嘴。
“那是夢,不是真的!卑职帜托牡匕参课遥鞍职肿钐坌∪缌,怎么會對小如兇呢?”
是啊,是夢呀。爸爸是小如惟一的親人,才不會那么狠心呢,我笑了。
“告訴爸爸,夢里的爸爸對小如說了什么?”
“爸爸不知道嗎?”好奇怪,他自己說了什么都不知道。
“爸爸不知道,那是小如的夢,爸爸沒有進去!
“對耶。夢里的爸爸和爸爸長得不一樣。他個子矮矮的,有胡子!蔽颐职值哪槪鞍职忠灿泻恿,可是夢里的爸爸胡子比較長!
“那他說什么?”
說什么?我瞪著天花板上的燈想。
☆☆☆☆☆
他拉著我走進雜貨店,“王老板!
王老板拉長了臉,“楊公力,你來干什么?咱們當初可說好了?赡慵已绢^不愿意,還打了我一巴掌,你瞧!”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家丫頭不懂事。小如,快跟王老板道歉。”
“對不起,王老板。”我鞠個躬,是不是道了歉,我就可以回家了,爸爸也不會生氣了。
“好,好!蓖趵习迳悦缘乩∥业氖。
我一縮手,躲在爸爸身后。
王老板的臉又垮了下來,“楊公力——”
“對不起,王老板,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小如,王老板喜歡你,是你的造化,還不過去?!”
“爸爸?”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去!”爸爸把我一推,推到了王老板懷里。王老板滿口惡臭的嘴湊上來。
“爸爸——”我喊。
“王老板,慢慢享用啊!卑职贮c頭哈腰。
“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蓖趵习宓氖衷谖疑砩嫌置帜,“聘金少不了你的……”
“多謝,多謝王老板,那我走了!
“爸爸——”我哭喊,可是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只能流著淚,木然地任人擺布……
夢里的我哭啞了嗓子,流干了眼淚。
“求求你,爸爸,別不要我,別讓我嫁給他,他壓在我身上,我好疼……好疼……”我伏在爸爸懷里哭。
“我不會不要你,別哭,乖!卑职峙闹业谋澈逦。
“可是,王老板說他給了你一百萬,你把我嫁給他了……”
“不會,爸爸不會把你嫁給別人!
“可是……”我呆呆地看著他,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那是夢里的爸爸做的,真的爸爸不會那樣,對不對?”
我點點頭,“夢里的爸爸沒有爸爸帥!
“是啊,那是假的。”
“可是……”我打了個寒戰,想起那露著黃板牙,散發著惡臭的嘴,那肥胖身子,還有那疼痛……都那么真實,“他打我……”
“夢里的爸爸?”
“不是,是那個人,他用身子壓我,還打我,咬我,擰我,我全身都是傷……”
我看見爸爸捏緊了拳頭。
“我要逃跑,我逃到城市去。我去打工,掙好多錢給爸爸,爸爸就不會賣我了。把錢還給那個人,他就不打我了,我就可以和爸爸回家了……”
爸爸緊緊地抱著我,抱得好用力。
“爸爸,我掙了好多錢,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爸爸的聲音怪怪的,好像被什么哽住了喉嚨。
我想看清爸爸的臉,可他抱得太緊,我看不到。“我的錢呢?”我使勁掙扎,“我的錢在哪里?爸爸,我帶了好多錢回來,有好幾萬,不,好幾億呢。在哪里?在哪里?”我把錢放在哪兒了?
“別找了,我已經看到了,收好了!
“收好了?”我停止了掙扎,“收得好好的?”
“嗯,收得好好的,誰也找不到!
我高興地笑了,“那以后,小如就和爸爸快快樂樂地在一起了。”
“對,快快樂樂……”
“別哭呀,爸爸!蔽也敛了哪槪拔液酶吲d,應該笑!
☆☆☆☆☆
“叩叩!”有人敲門。
是那個人!我拉住爸爸的衣袖,“爸爸,那個人來要錢了,別開門。”
“別怕,是爸爸的朋友!卑职峙呐奈业氖,打開門。
是個長得挺好看的男人,我好像見過他。
“尉恒,怎么樣?”那個男人說。
爸爸搖了搖頭,就是嘛,爸爸又不叫“衛橫”,當然不會理他。
“你是誰?”我瞪著他。
“怎么,你不記得了?我是雷未央。”
我為什么要記得他?哼,他又不是我的誰。對了,“明光呢?明光在哪里?”
“誰是明光?”那個叫雷什么的男人問我。
“明光是我的男朋友啊,我在北部認識他的。我們一起在便利店打工,他還給我買了一輛機車呢。”我甜甜地笑了。
那個雷什么的看看我又看看爸爸,“怎么又冒出個明光?”
爸爸搖搖頭。
爸爸當然不知道啦,我離開鄉下,到北部,一直沒有和爸爸聯絡,他不知道我有了男朋友呢!鞍职,”我拉住他的手,“我會帶明光去看你的,你一定會喜歡他。他對我可好了,用機車載我去上班,還把泡面分給我吃!
爸爸深深地看著我,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閃動。
“怎么了,爸爸?你不喜歡明光?是不是因為他沒有錢?”我困惑地望著他。
“唉。”那個雷什么嘆了口氣,“醫生說夢是現實的反映。當人急于逃避現實帶來的傷害,就會躲進一個保護殼里。”
他在說什么?我都聽不懂。我要找明光,“明光怎么不來?他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爸爸看了看我,“未央,拜托你了!
“放心!崩资裁吹恼酒饋,“我會查清你要的資料的!闭f著往門外走。
“雷大哥,你叫明光來看我好不好?”我沖他喊。
他們兩個都回頭看著我,樣子很古怪,然后開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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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坐著,一直等,一直等,等爸爸,等明光。
有一個男人來了,他高高瘦瘦的,胡碴青青的,長得很好看,但我不認識他。
“你是誰?”我聽見自己問他。
他好像愣了一下,說:“我……是爸爸呀。”
“不對,你不是爸爸,爸爸掉進海里淹死了!
“我……”他的表情好古怪,像木頭一樣。
“你也不是明光,明光娶了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不要我了。你不是王老板,他也死了,他們說是我克死了他,不準我住他的房子,說我是掃把星,叫我滾遠一點……”我的眼睛模糊了。
“別哭,寶貝,別哭,我在這兒!
是誰在安慰我?我看不清,不是爸爸,不是明光,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都只要錢。爸爸到海里去找金魚了,因為金魚會給他變很多很錢;明光去娶有錢的女人了。他們不要我了,因為我沒有錢……
“你是誰?”
“我是……”
“不管你是誰,給我錢好嗎?”
“好,我給你錢!
“好多好多錢哦!”
“好多好多錢!
他身后面有兩個人在看我,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很年輕,他們是誰?是明光和那個有錢人的女兒嗎?我想不起他們的樣子了。他們為什么那樣看著我,又是來罵我的嗎?我害怕地縮了縮身子。
“哼,我就知道她只會要錢!蹦莻女人說。
我好害怕,我把臉埋在那個陌生人溫熱的胸膛里。她又會罵我癡心妄想,勾引她的男人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勾引明光……
“尉芳,不許胡說!”那個陌生人說。
“大哥,你干嗎護著她?也許她只是在假裝。”那個女人說。
陌生人說話,我偷偷抬眼看他,他低頭對我笑一笑。
“大哥,難道你真的……”那個女人說,“你瘋了!這是亂倫,我決不答應!”她干嗎惡狠狠地瞪我啊?明光已經要娶她了,不要我了,她為什么還是不放過我呢?我害怕地又縮縮身子。
“尉芳,你嚇著她了。你們先出去吧,我以后再和你們解釋!
“大哥……”女人還在叫。
“走吧,尉芳。”和她同來的男人拉著她,“這是大哥的私事,讓他自己考慮吧!彼麄冏吡。
“他們是誰?”我抬起頭問。
“我妹妹和她的未婚夫!
“可是……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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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我整天睡覺,床是白的,被單是白的,墻也是白的,除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天天陪著我,還有一些穿白衣服的人來了又走了。
好奇怪,我的家不是這樣的,這也不是我和明光租的鐵皮屋。我掀開被單坐起來,我想回家,我不要在這個白色的地方,那個男人都不讓我下床,趁著他不在,我要逃走,逃到他們抓不到的地方。
走廊里也有好多穿白衣服的人走來走去,他們看見了我,但誰都不理我,我走出了大門,陽光好刺眼。
有花、有樹、還有可以坐的椅子,有些穿白衣服的人在走,還有人坐在有輪子的椅子上,讓一個穿白衣服的女孩推著走。
我看見他了!我看見那個總是陪著我的男人,我高興地笑了,向他跑過去?墒恰撬匆娢彝低党鰜,沒有乖乖聽話待在床上,會不會很生氣?我放慢了腳步,猶豫起來。
他正在和一個人說話,好像是……姓雷的,雷大哥,我想起來了?墒俏铱偸怯洸蛔∷惺裁。
“……十七歲時被她父親以一百萬的代價,嫁給了村里姓王的土財主。這個人又老又丑,還是個虐待狂。據鄰居說常聽到她的慘叫……”雷大哥在說話。
那個人好像很生氣,眼睛里都在冒火光。
“……大約一年左右,她逃走了,逃到北部,到處打零工為生。這期間她結交了一個男朋友,叫劉明光。他們租了一間樓頂的違章建筑,住在一起,一起打工的人都說他們很要好,她很樂天,很可愛……”
“后來呢?他們怎么分手了?”
“據說劉明光認識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就甩了她。她那時一無所有,就離開北部回鄉下了。這期間她的父親遇海難死了。她只好回到夫家,姓王的土財主也已經死了,親戚已經瓜分了所有的財產,見到她,就指責是她克死了丈夫,把她趕了出去。這就是她的第一次婚姻。”
“該死!”那個人低聲咒罵。他在罵誰?
“她以打工為生,換了很多工作。后來在南部一家電子工廠當女工時,老板很喜歡她并娶了她,這就是她的第二個丈夫,姓費。費先生對她不錯,可是她總是郁郁寡歡。據當時費家的傭人說,她很少笑,而且總是鬧著讓費先生給她錢。但她自己卻又很少花錢,給人的印象很古怪……”
費……費……頭好痛,是誰,是誰在叫我想起他?我捧著頭,好痛!好痛!我不要想了……
“你怎么在這里?”有一個女人拉住我問。
我抬起頭看著她,她穿著白衣服,頭上戴著白帽子,兩邊還向上翹著,很好看。我也有一頂白帽子,是孝文給買的。對了,孝文……
“你快回病房吧!彼鲋易。
“是孝文叫你來的嗎?”孝文讓傭人叫我回房,他總是要我陪他看電視。
“什么孝文?快回去吧,一會兒醫生查房發現你不在了,我會受罰的!
“醫生……”是他,是那個壞人!“不!我不去!放開我——”
“別發神經了,快走!”她用力拖我。
“不!我不去!壞人,放開我!孝文,救我——”我大聲尖叫,我不要見那個壞人,我好害怕,害怕他眼鏡后面的光……
“怎么回事?”
“你怎么在這兒?”兩個男人跑過來。
“是孝文,孝文來救我了!蔽矣昧λ﹂_壞人的手,撲進他的懷里,緊緊摟住他的頸項,全身顫抖看。
“笪先生,是她自己跑出來的,我想帶她回去,她就拼命尖叫!蹦莻女人說。
“算了,我會帶她回去的。不過以后要小心點,下一次再出現這樣的疏忽,就請院長向我解釋。”
“對不起,笪先生……”
他們在說什么?我在孝文耳邊小聲說:“孝文,你快叫壞人走開,我怕……”
“別怕,我在這兒。”他拍拍我的背,“你走吧。”
那個女人沒說什么就走了。
呼,幸虧有孝文在,那個壞人沒法做壞事了!靶⑽,你真好,只有你對我好!
“孝文?”他干嗎叫自己的名字?還看著另一個男人,臉上好像什么都不明白的樣子。
“費孝文,她第二任丈夫的名字!绷硪粋男人說。
“孝文,你忘了自己的名字?”真笨!
“是啊!蔽曳砰_他的頸項,改拉住他的手,“咱們回房看電視去!
電視卡通片真好看,我看得使勁拍手。
“孝文,你怎么都不看電視,光看著我呢?”
“因為……”
“我知道,因為我比電視好看!毙⑽目偸沁@么說。“他又是誰?”沙發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他是我的朋友,叫雷未央!
我狐疑地看著這個叫雷未央的人,他對我笑著揮揮手,“嗨,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朋友?他是孝文的朋友?我全身緊張起來,壞人!孝文的朋友是壞人……
“不!”我一下子撲到孝文懷里,他身子往后一仰,差點摔倒。
“怎么了?”
“孝文,你會相信我對不對?你會相信我?”我心慌地尋找他的眼睛,想看清楚,卻怎么也看不清。
“相信什么?”
“我沒有勾引他,我真的沒有勾引他。是他抱住我,要親我,拉我的衣服,還說我是尤什么物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拼命地搖頭,想把淚水搖落,可是孝文看起來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我要抓住他,抓住他,求他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相信你,相信你,你沒有勾引他。好了,乖,安靜下來……”他哄著我。
“不!不!你不相信我,你相信他,因為他是你的朋友。你不要我了……”我放聲大哭。
那個男人嘆了口氣,“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據說費孝文有一個醫生好友,經常到費家走動。一次費孝文親眼看見好友與妻子的奸情,氣得心臟病發作,送醫院后不治身死。這位醫生指責是費夫人勾引他,他一時把持不住才犯下大錯。因為這件事,她又被費家趕出了大門!
“事實真的如此嗎?”孝文問。
“真相如何,不得而知。不過這位醫生好色是出了名的,多次被護士和女病人指控性騷擾。幾年前被叛有罪,現在還在服刑!
“該死!”
“不,我不要你死。孝文,求你,求你別死,別死……”我抱著孝文的身子搖,哭得聲嘶力竭。
“我沒有死,我好好的……”
“孝文死了……死了……躺在那里……不動了……孝文……別死……”我看見孝文躺在地毯上,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我搖他,喊他,可他不回答我。他是不是生氣了?他不相信我……再也不要我了……
周圍好多聲音,有一個男人皺著眉,緊緊抱住我在說什么,有幾個穿白衣服的人跑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尖尖的東西。我不要他們,我要孝文!他們都是壞人!壞人!只有孝文對我好,可他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
我聽見一個女人在哭喊,聲音好大,好大……
我的手臂一痛,周圍的聲音都不見了……那些人也慢慢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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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過了一段很貧窮的日子,三餐不繼是常事。甚至賣過血……”
有一只手在撫摸我的頭發。
“因為沒錢交房租被房東趕出來。走投無路的時候遇上了笪伯父,被安排進達賢工作。
“他們是怎么認識的?”
“她差點撞上伯父的車。進達賢以后的事你應該知道了!
“是啊,她擔任總裁秘書,純粹的花瓶角色,臺下其實是總裁情婦。聽說一開始還常被另一位總裁秘書兼情婦欺負。不過她很聰明,兩年后就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擠走了情敵。再過不久,就爬上了總裁夫人的寶座!
“聽說她還常參與公司決策……”
“是事實。她沒有高學歷,但很好學,又有野心。她的殺罰決斷、鐵面無情甚至讓男人也自嘆不如。她其實很有才華……”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
“你打算……就這樣下去嗎?也許她永遠也好不了。”
又是一陣沉默,撫著我頭發的手停住了。
“你不要笑我癡,笑我傻,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他聲音聽起來好苦。
“我聯系了未果,她說這種案例很典型。心理上受創太深,積累的壓力太多,一旦失去了控制痛苦和壓力的某個關鍵,或是突然再受打擊,就會全面崩潰!
“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對她大發雷霆……”接著是低低沉沉的嘆息。
“不,是我的錯。對不起,尉恒。”
“別說對不起。未央,我明白你是為我好,不希望我愛上不該愛的女人。只是,你們都不了解她,你、尉芳、杰尼,還有所有的人都沒有看到她的內心。在內心,她只是一個沒有安全感,拼命想抓住什么令自己心安的東西的小女孩罷了……”
“尉恒……”
“她總是被人出賣、被人拋棄、被人玩弄,對人她也許已經沒有信任了。惟一能給她安全感的,只有金錢了!
“尉恒,等未果回來再說,她已經是有執業資格的心理醫師了……”
“不,你不明白。心理醫師也許會暫時治好她,但不能永遠消除她心里的陰影,不能恢復她對生活的信心!
“難道你能做到這些?”
“也許吧,我總要試試看!
“別傻了,尉恒。還是交給未果吧,你不是專門研究心理學的,能有什么辦法?”
“給她愛,給她安全感,我相信這比最高明的心理醫師都有用!
“你真的要……你瘋了!想想你們的身份,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未央,別用這個勸阻我!
“就算不在乎身份,但別忘了她在外面的風評多差!
“她只是個無辜又脆弱的女人……”
“是,我很同情她,明白她變成這樣是有原因的?蛇@也改變不了她狡猾、拜金、聲名狼藉的事實。這樣的女人值得你愛嗎?純真可愛的女孩多得是,你為什么偏要愛一個嫁了三個丈夫的女人呢?”
“我不在乎她是純潔得像一張白紙,還是歷經滄桑,我愛的是她。未央,愛如果有條件就不是愛了!
“你以為你是十七八歲的純情少男啊?拜托,你已經三十歲了。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考慮尉芳、杰尼會怎么想,還有達賢上下,還有外界,報刊雜志怎么說,這些你都不在乎嗎?”
好一陣,沒有任何聲音。那只手把我的發絲繞在手指上又放開。
“你真是固執!”另一個聲音很懊惱,“真不明白你究竟愛上她什么?她是很美,可比她美的女人也多得是!
“她轉著眼珠想詭計時,樣子可愛極了;她聰明,讓人覺得和她斗智,一點也不乏味;她對金錢的追逐那么執著,而且從來不掩飾;她虛偽,端莊、友善、嬌媚都是偽裝的,可是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善良、純真的天性。她是個好女人,只是沒有人能讓她成為好女人,現實逼得她不得不變成一個壞女人!
“你是同情她。”
“不,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世,我根本不會同情她?墒窃谥浪纳硎乐,我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了!
我的鼻子有些發酸。
“算了,你中了毒了。我勸你也沒用,你打算怎么辦?”
“也許把公司交給尉芳,我回美國去。”
“尉芳肯嗎?她可是最討厭她的。”
“我會說服她的!
“別硬來。需要我幫忙就說一聲!
“謝謝!
“朋友嘛,謝什么!
眼淚涼涼的,淚水順著眼角流到枕頭上。
“她哭了,她流淚了。小如,你醒了嗎?”我聽出這是笪尉恒的聲音。
“也許是在做夢!
是啊,做夢,好長好長的夢。我緊閉著眼,默默地流淚。
☆☆☆☆☆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見了好多已經遺忘的事。我夢見了爸爸,夢見了他把我當小公主一樣地寵著,夢見他那么慈祥地愛著我,可是突然又變了臉,說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夢見他為一百萬把我賣了……
我還夢見了王老板,夢見他打我,咬我,夢見我痛得慘叫;夢見王老板死去,我一點也不傷心,我好高興我成了寡婦……
我夢見了明光,他用中古機車載著我去便利店上班,夢見悶熱的天氣,我們擠在鐵皮屋的行軍床上;夢見他挽著另一個女孩的手走了,那個女孩叫我不要勾引她的未婚夫……
我夢見了我在垃圾桶里找吃的,我夢見房東把我裝衣服的包扔到街上,我夢見針管抽走了我身上紅紅的血后,我手里捏著賣血的錢,在街上搖搖晃晃地走,想找個地方買點東西吃,后來,被一輛車撞倒了……
笪頌賢,我也夢見了他。他帶我回公司,給我工作,幫我打官司,要回了王老板和孝文的錢。我還夢見了余麗娜,她總是背著笪頌賢欺負我,可是后來我趕跑了她,讓笪頌賢甩了她,娶了我。笪頌賢說過要給我很多錢,可他只給我兩千萬和一輛車……
還有尉恒、尉芳、杰尼、雷未央……我夢見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好長的夢!原來我忘了的事都藏在夢里。
☆☆☆☆☆
我起身下了床,沙發上睡著一個人,是笪尉恒。我俯身看著他,他瘦了,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青影。
他的眼睛動了動了,突然睜開了,我嚇得后退一步。
“你醒了?睡飽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急忙坐起來,拉住我的手問。
我搖搖頭不說話。
“肚子餓不餓?”
我點點頭。
“想吃什么?我去買!彼┥贤馓。
我偏著頭看他,他的眼里有真誠的關心。我的眼眶有些發熱。
“怎么不說話?想吃什么?我叫家里的廚師做也可以!彼麥厝岬赜檬种甘崾嵛业念^發。
“麥當勞!蔽疑伦约簳飨卵蹨I,飛快地說。
“麥當勞?”他張大了眼睛,“好,好吧,我去買。你乖乖地等我!闭f著轉身走出門。
我吁口氣,坐在沙發上。門一開,他又走了進來?次乙荒橌@訝,他微笑著解釋:“我叫護士去買了。我不放心,還是留在這兒陪你。”
我看著他坐在沙發上,坐在我身邊,聽著他東拉西扯地和我說話,雖然我根本不開口,他就一個人說。我慢慢地傾倒身子,倒在他懷里,閉上眼。
“給我講故事好嗎?”
“從前有一個漁夫……”
“我不要聽漁夫和金魚的故事,那是爸爸講的!
“從前有一位王后……”
“我不聽白雪公主!币驗槲揖褪切皭旱耐鹾螅チ四хR的可憐王后。
“那你要聽什么?”
“講‘貴婦的面紗’!
“在墨西哥的原始叢林里……”
我默默地聽著,聽著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聞著他身上好聞的男人氣息,感覺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就讓我貪戀一分鐘吧,多一分鐘,再多一分鐘……直到我聽完所有的故事,直到這一刻的回憶足夠我今后慢慢回味,陪伴我注定狐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