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拋下她了……
她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倒地。
她懷孕了。
當項豆娘被店小二發現時,急急找了大夫來,為不省人事的她一號脈,這才發現她有孕兩個月了。
后來,終于轉醒的項豆娘聽到了這個消息,她臉上沒有喜意,沒有笑意,麻木得彷佛再也沒有任何感覺,唯有黯然的眸底透著深深的凄涼和絕望……
他走了。
這次,是他不要她了……
「哈哈哈哈……」她笑了起來,淚水自眼底滾滾而落,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世上……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他說他最怕我不要他……可現在是他不要我了,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凈了……摩呼羅迦……什么上古蛇仙……不要我就不要我,何必……裝神弄鬼來負我?」
笑到最后,她哽咽得再不能言。
阿溫,阿溫……你怎能這樣待我?當初既是你來招惹我,今日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拋下我,忍心把我忘得干干凈凈……就像你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不管你是蛇仙也好,是凡人也罷,是你說過會一輩子待我好,永不負我的……我已經當真了,可你人在哪?
她淚如江河,面色蒼白凄傷,可就算哭瞎了眼,哭斷了肝腸,他能看見嗎?他還會心痛嗎?
——阿溫,在我年華老去、離開人世之前,你能記得起我嗎?
明知他不會再回來了,項豆娘還是在客棧中整整等了七天七夜。
這七天內,她連房門都不出一步,生怕稍一離開,他要是回來見不到她,轉頭又離開了該怎么辦?
這七天,店小二總是憂心忡忡地為她送飯進來,看著飯菜僅少少動了幾筷,唯有大夫吩咐著一定得熬得吃的安胎藥,她喝得涓滴不剩。店小二猜想,若非為了腹中的孩兒,恐怕她連那幾筷子的飯菜也不會動。
唉,這佘少爺究竟是到哪兒去了?就這樣拋下老婆孩子,難道他不擔心嗎?
店小二搖著頭嘆氣,默默幫她關上了房門。
七天后,瘦得像個蒼白影子的項豆娘終于走出房門,她細瘦的手腕提著包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棧。
她沒有回無崖村,她不能回到那個充滿他身影和點點滴滴記憶的家,她怕……
她會崩潰,更怕阿爹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逼她把這孩子打掉。
于是她寫了一封信托同來應考的同鄉帶回去,信中騙阿爹說佘溫生了怪病,未能參加殿試,還有,他們短時間內不能回無崖村了,她必須陪著他去四處求醫……
能瞞一日是一日,她希望,至少能瞞到腹中的寶寶生下來為止。
「寶寶,」她輕輕撫著猶平坦的小腹,噙淚低聲道:「娘會保護你,這輩子誰都不能傷害你,以后,有娘陪著你,你別怕……娘也會想盡辦法幫你把爹爹找回來的,娘不會讓你變成沒有爹的孩子。寶寶兒乖,你也要聽話,好嗎?」
自那日起,項豆娘就開始過起了流浪到一村又一村、一城又一城的顛沛流離日子,在身上的銀兩用盡之后,她便四處打雜工為生,到處打聽哪里有女媧娘娘廟,她要去拜遍、求遍每一座女媧娘娘廟,求祂為她作主,求祂讓寶寶的爹回家。
她過得很苦,因簡陋清貧的生活,整個人瘦得很厲害,肚子卻一天比一天更大,也唯有肚里這心肝寶貝,才能支撐著她繼續走下去、繼續找下去的力量。
轉眼夏去秋來,冬日降臨。
懷孕近八個月的項豆娘挺著高高的肚腹,舉步艱辛地爬上鳳鳴山上通往女媧娘娘廟的一級又一級石階。
她一手挽著香籃,一手扶著酸痛沉重的腰,終于爬上了最高的一級石階,走進典雅肅穆的女媧娘娘廟。
廟里除了她之外再無旁人,像是鮮有香客前來拈香敬拜,可里里外外卻是打掃得極為干凈,那蒲團也整齊地擺放在女媧娘娘神像前。
她挺著大肚子,姿勢艱難地慢慢跪了下來,虔誠地仰望著女媧娘娘神像那溫柔美麗的慈愛面容,拈香敬拜,口中念念有辭!感排椂鼓,祈請女媧娘娘為信女和腹中孩兒作主,讓佘溫早日歸家……信女和孩子都等著他,無論多久,我們都等他回家團圓!
她朝神像緩緩叩首,沒瞥見在香煙裊裊間,女媧娘娘面容彷佛隱現一縷悲憫。
在項豆娘起身欲至香爐那兒插下三炷清香時,腳下驀然勾著了蒲團,身子失勢地晃了晃,驚喘著想穩住腳步卻已不能,下一瞬間沉重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
「啊……我的肚子……」她腹中劇痛如絞,驚悸恐懼地哀哀低叫了起來!负⒆,寶寶……不,我的寶寶……救、救命……誰來救……寶寶……」
阿溫,阿溫你在哪里?
求求你,快救孩子,救救我們的孩子……
九天云霄之上,有一仙山,千百年前上古蛇族自離開凡間后,便全數遷居
第10章(2)
至此,繼續千年萬年的修行。
當初,女媧娘娘的堂弟摩呼羅迦王子因冬眠太久,在升天之日到來時,熟睡未醒,偏偏族人們又都以為已有人去請喚他了,后來全族離塵上九天,獨獨剩下他一個在凡間繼續睡覺。
當所有族人發現摩呼羅迦王子尚留人間,正欲前去相請時,卻被女媧娘娘阻止了。
「既然他愛睡,就讓他睡個夠!古畫z娘娘嘴角的笑意很是意味深長,帶著一絲寵溺和惡趣味!赣行┦聝海檬撬约航浭懿判,誰都幫不得他……」
直到,有一日摩呼羅迦王子「真正醒來」,飛升歸天——
「因何無人叫我?」一回到仙山,摩呼羅迦王子俊美的臉龐滿是深深的不悅和懊惱!改銈兪枪室饴湎卤就踝拥陌?在你們心中,本王子的形象就有那么壞,蛇緣那么差?」
「咳,不敢不敢,那是因為……」一蛇仙人尷尬地偷偷瞄了座上的女媧娘娘一眼。
「溫,你忘了什么嗎?」女媧娘娘微笑開口,手里仍舊習慣性地捏著泥娃娃。
雖說距離盤古開天,煉石補天,捏泥娃娃呵化成人族,那些年代都已經太太太久遠了,可唯一不變的是,女媧娘娘依然喜歡捏一個個胖胖憨然的泥娃娃,偶爾還被偷懶的月老借一些去綁紅線。
「沒有。」他冷冷地道。
「如斯堅持?」女媧娘娘笑了,「哎,還是人間人身的佘溫可愛多了。」
「姊姊也莫說我,」他哼了一聲,還在不高興,神情很是憤慨!府敵跽f好要記得叫我的!
「歸天時辰定下時,你可是親耳聽見的,遲了又能怨誰來哉?」女媧娘娘笑吟吟問道。
他一口氣堵在胸口,清眉先是蹙緊,隨即舒展開來!噶T了,反正我已經回來了,就不同你們算這筆帳了!
「溫,你當真沒忘了什么嗎?」
「沒有——」他心口突地重重一揪痛,傲然的臉色微變,大手緊握成拳,「我忘了什么?」
「你該仔細想想,你到底忘了什么?這很重要!古畫z娘娘眸光放柔,輕嘆一聲。
「我沒忘,我已經完好無缺的回來了,我沒忘了什么沒帶回來!顾麍剔值。
「當真沒有?」女媧娘娘柳眉一挑。「那你的心呢?」
「心?我的心——」他把掌心緊貼在左胸處,驀然神色大變!肝业男哪兀俊
「再想不起,就遲了!古畫z娘娘若有所感,眸底掠過一絲悲憫憐惜的憂色。
遲了?什么東西遲了?他明明就……
阿溫,阿溫你在哪里?
求求你,快救孩子,救救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