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百花漸放,宮廷的春天向來是優雅明媚的,為了迎春,可以有大大小小不同的活動,從靜態的品茗賞花、雅樂演奏,到動態的弓箭比射、擊球等等,都是春季里不可或缺的節目。
這日天氣晴朗、和風陣陣,正是出游的好天氣,當今圣上特別舉辦了一場盛宴,只是皇親國戚全到齊,卻獨獨不見一人身影。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宮女翠芳靠近床邊,隔著紗帳輕聲叫喚著,她所在之處是皇女曙公主的處所關雎宮,而紗帳內遲遲未有回應的,正是當今圣上最憐愛的皇九女曙公主。
“公主,擊球竟試就要開始了,您怎么還賴在床上,皇上已經派人來催過好幾回了!贝浞紲厝峁е數貓蟾嬷肷,紗帳中有了回應,傳出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我頭疼,去不得了!
“不能不去的!贝浞嫉馈!盎噬侠显缇妥屓藖硗ㄖ撕脦谆,還特地為公主留了一桌酒席……”
“不去。”
這回竟連話都沒讓說完,翠芳不禁嘆了口氣,退出寢間,這時候,關雎宮的小宮女玉環走了過來,在翠芳耳邊低語了幾句,翠芳聽完之后,即刻拿起擱在一旁的衣裳回到寢間。
“公主。”這回她清清喉嚨,咳了兩聲,說道;“聽說闕大人也有參加這一次的擊球竟試!
一秒、兩秒、三秒,數到三,紗帳豁然唰地一聲向兩邊撥開,露出一張粉妝玉琢的精致面孔,表情中有著不可置信。
“他明明說他不會去的!
“他去了!
翠芳語氣平淡地道,一邊將雙手平伸,讓衣服自然地垂掛在兩手上,果不其然,公主一會兒就從床上跳了不來,伸手抓下衣服往屏風后頭走,嘴里還喃喃自語。
“他明明說他不去的……他明明說他不去的……”
“公主慢點兒,別著急。”翠芳習慣了主子的善變,聲音、動作一如往常的平靜利落,她揮手招來打洗臉水的宣春、梳頭的常夏,還有秋云也捧著放飾品的檀木盒子在旁候著,不一會兒,冬芷就扶著公主從屏風后頭走了出來,曙公主一身新裝,說不出的俏麗可愛。
“快幫公主梳妝。”
翠芳指示著四人快速為公主梳理那頭烏黑秀麗的長發,當然,她自個兒也沒閑著,首先示意玉環將茶水端過來,自己蹲下身子,幫公主換上新的錦緞荷花繡鞋,才剛穿好鞋子,曙公主便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推開玉環遞過來的茶水逕自朝門外走去。
“公主慢走!”春夏秋冬四婢齊聲恭送,翠芳連忙又攜了件銀貂小褂塞進玉環懷里。
玉環三步并作兩步發足追上,翠芳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這才有余裕伸了個懶腰,回身進入室內。
房間里,四個丫頭正收拾著桌子和衣物,嘴巴也沒閑著。
“咱們公主,一聽到闕大人,精神就都來了呢!”秋云道。
“可不是?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了,闕大人還沒當差的時候,他們倆天天都膩在一塊兒呢!”冬芷想起公主老是在闕大人身邊轉悠的模樣,就不禁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
翠芳走到她們身后輕咳了一聲,秋冬兩丫頭愣了下,連忙噤口不語,就在這個時候,秋云突然低叫起來。
“啊……公主的藥……”
一個精致的燒花小瓷罐被遺忘在梳妝臺上,顯然是匆忙之中沒帶走的。
原來曙公主自小就有著從娘胎里帶來的心病,不能根治,只能藉養身修心克制,這小瓷瓶里頭所裝的東西,便是太醫開來讓公主服用的藥,每日需服三顆,間斷不得,如今被忘在桌上,少不得得多跑一趟了。
“我拿過去吧!”翠芳嘆了口氣道;“你們!就只顧著碎嘴,自個兒分內事不做好,明兒通通打發到粗役所里去!”
“小的知錯了……”秋冬二婢垂手而立,滿臉歉容,翠芳也不再多說,拿著瓶子便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關雎宮,經過長長的曲道來到御苑,悠揚的樂音隨著和風飄送過來,只見那兒早擠滿一堆看熱鬧的宮人,翠芳穿越過人群,來到中心處的看臺,只見當今圣上與愛妃并肩而坐,旁邊空著的位置明顯就是留給曙公主的,不知為何,曙公主竟不在位置上。
翠芳探頭探腦的找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影,這時心念一動,轉身便往后頭的準備區跑,來到了準備區,她在那群稍后就要參加竟試的王孫公子間找尋著熟悉的身影。
“闕大人!”
被翠芳的聲音呼喚因而回首的藍衣男子一身勁裝,高大的身影氣宇軒昂,雙眼英華內斂,神情含著一股不屬于同輩人的謙定沖和,這人正是闕懷安,他朝翠芳走了過來,穩穩地拱了拱手。
“翠芳姑娘。”
即便如今貴為御前侍衛將軍,闕懷安也沒有半點矜貴驕恣,對待下人說話依舊是有禮溫和,從不輕慢,也之因此,宮里的下官們大多對他好生敬重。
“闕大人!贝浞紱]有客套的心情,直接說明來意!肮鞑辉谀@兒嗎?”
其實用看的也知道,闕懷安身邊并沒有她的身影,翠芳問了也是白問,忍不住著急了起來。
“公主……我找不到公主……”
“別著急。”闕懷安示意她走到人少的另一邊。“慢慢說,說清楚!
“公主的藥忘了帶了,奴婢替她送過來,卻找不著人……”
聽見“藥”這個字,闕懷安眉心一凜,直覺地將視線移到翠芳手上,果不其然,她手中握著的,正是平時公主用藥的瓷瓶。
“給我!
“呃?”意識到闕懷安向自己索討的是那只瓷瓶,翠芳愣了下,直覺推拒!按笕耍恍邪。∧荒苡H自去找公主,待會兒不是就輪到您上場竟試了?要是耽擱了時間……”
“給我就是了!标I懷安不由分說,拿起翠芳手中瓷瓶,旋即轉身離去。
御苑一隅,荷花池邊,微風輕拂、荷葉顫動;涼亭里,一個纖瘦人影靠在護欄旁,正是要去看擊球竟試卻半途心病復發,因而不得不找個地方坐不來喘息的曙公主。
她緊緊地捂著心口,忍著因為太過急切的跑動而引起的不適,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聲淡淡地、輕輕地自頂上傳來,似乎那么無心縹緲,卻又無微不至。
“又犯疼了?”
曙公主并沒有抬頭,她知道是誰。
闕懷安的聲音和形影,在在令她感到安心,她抬起頭,望進那雙不陌生,但從來感覺遙遠的雙眸。
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年稚的她就察覺到了那種洞悉一切的憂傷,也許他當時早就知道闖入闕府后院的小女孩正是信差,帶來了不祥的訊息,造成闕家的滅門血禍,宣判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死刑。
曙公主能夠理解闕懷安身上所發生的悲劇,來自于闕懷安的父親,但他犯下的縱然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在她心中,卻一直存著無可奈何的傷感與愧對……
父皇下決定的那一天,她也在場的,若她再大一點、再懂事一些,也許她就能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偏偏當時她完全無能為力。
或許因為這樣,她才總是不顧一切的向著闕懷安,不管他是否覺得她煩人,她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他留在她身邊。
她纏著父皇改變主意,讓原本該出家的闕懷安留在宮中,成為她的護衛與玩伴。父皇雖不愿意,但天子畢竟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要是讓闕懷安當和尚,這種非他自愿的逼迫只怕將來要生事,還不如放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就近監視來得方便些。一直到最近幾年,經由大臣推薦,闕懷安才轉任御前侍衛,專門負責保護皇上的安全。
“先吃個藥吧!”
闕懷安將藥丸自瓶中倒出,放到曙公主的手上,看她緊閉著雙眼,忍耐地吃了下去,這才終于放心。
“玉環丫頭呢?她不是總跟著你的?”下意識地看看周遭,忍不住為了沒人跟在公主身邊而感到不妥。
“我讓她回去拿藥!笔锕饔袣鉄o力地說,她仰首,蒼白的臉容像極了朵白薔薇,孤高潔凈卻又脆弱易感。
曙公主從來美麗,這是所有見過她的人都一致贊同且絕無異議的,黑檀木般閃耀著光澤的秀發像瀑布一樣傾瀉,晶亮的大眼燦若流星,皙白如雪的肌膚薄透如同花瓣,皇上為她取了個絕好的名字曙,她的確是個像曙光一樣的女孩,清冽而輝耀,讓人無法輕易移開目光。
“下次別再這么心急,若有個萬一,皇上可要擔心了。”
“還不是因為你?”曙公主咬了咬下唇,不無埋怨。“你不是說你不去參加竟試的?”
“皇上下了旨,讓我也去比一比。”
闕懷安苦笑,縱使他從來不興那些風流時髦的宮廷游戲,但不知怎地什么活動他總是十分容易上手而且表現杰出,皇上也因此特別關注他的表現,就算他不想出風頭也沒用,圣命難違,闕懷安從小就知道。
“懷安。”
曙公主看見他為難卻又不得不做的表情,忍不住開口喚他,她總是這么叫他,去掉姓和官銜,就像家人一樣。
“要不我跟父皇說去,讓你依舊回來關雎宮?”
“公主不必為屬下擔心,這些不過是蕞爾小事!
闕懷安搖搖頭,事實上他心里明白,自己絕不可能再回到關雎宮,畢竟他和公主,早就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能從頭再來的事情,太多。
曙公主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半晌,終于開口!笆菃帷热荒阌X得沒關系,那么以后我不再多管你閑事就是!
他總是習子拒絕她的好意,就像他習子接受父皇的任何吩咐一樣……曙公主垂眼,掩去黯然。
“屬下惶恐。”闕懷安恭謹地道;“公主身體可安好些了?需要屬下送您回關雎宮嗎?”
“誰說我要回去了?”曙公主豁地站起來!拔揖褪且茨惚荣惒艁淼模挠邪胪菊刍厝サ牡览?”
闕懷安看著她固執的神情,心知勸她不動,只得這般回答;“那么屬下護送公主至御苑欣賞比賽。”
語畢,他主動退至曙公主身后,打算押后護送,然而曙公主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扶我!
“公主……”與其說是驚訝于她的主動,倒不如說他的錯愕來自于那小手幾近冰涼的溫度。公主有好好用餐嗎?太醫開的藥難道她沒有正常服用?還是春寒太過料峭,她已經受了涼?心思千回百轉,但終究他克制住自己,沒有像喋喋不休的老嬤嬤開始追問。
于是,闕懷安便任由曙公主拉著,兩人慢慢地走回擊球竟試場,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有人認出了他們,紛紛自動讓出路來,曙公主直直地走到看臺前方,向高高在上的父皇欠身行禮。
“父皇,兒臣來了。”
當今圣上玄武帝年約五十開外,外表威嚴而穩重,一雙虎目隱隱含威,對待臣屬時從不顯山露水。但饒是這樣的九五至尊,在心愛的兒女面前,仍有慈祥的一面,碰上了曙公主更是如此。
“快來朕身邊坐著!”
玄武帝微笑地向女兒招手入座,待曙公主靠到他身旁之后,慈藹地握起她的手,細細地看著她問道。
“公主身體還好吧?朕讓人去傳了幾回總不來,正想再去呢!”
“稟父皇,兒臣只是貪睡,賴了床……”曙公主在父親面前,即便有任何不適也鮮少表現出來,剛剛臨時發作的事更甭提了。
“你這孩子從來不重睡,怕是心口又疼了吧?”
玄武帝見女兒不置可否地微笑,便不禁搖了搖頭,這孩子忍功可是一等一,他怎會不知道呢?
“你。∈裁词露紣炘谛牡。”
“父皇每日案牘勞形,孩兒怎能再給父皇添亂?”
曙公主笑著敷衍過去,玄武帝笑嘆了口氣之余,這時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闕懷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是你護送公主一路過來的?”
“是!标I懷安微微垂首答道,玄武帝露出嘉許的表情。
“你做得很好,不過待會兒就要比賽了,還在這晃悠兒,不大好吧?”
“臣立刻去準備,臣告退!
闕懷安向曙公主躬身行了個禮,隨即轉身離去,曙公主雖未言語,一雙眼睛卻直瞪著闕懷安的背影瞧,直到玄武帝咳了兩聲,她小臉一紅,這才將目光調了回來。
玄武帝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若無其事地開口!笆飪骸!
“什么事,父皇?”曙公主低聲應著。
“這次的擊球竟試,你看好誰哪?”
許多參賽者已經圍在大型場地的中間等待。擊球規則是兩名比賽者各自騎著馬,執球槌,相互比試在一炷香的時間之中,誰能擊進最多球洞者為勝,非常簡單,卻也考驗著參賽者馬術優良與否及命中度的實力,更直接的是在圣上面前若是表現杰出,日后朝野之上受重用的機會也就大為增加了。
這種看似優雅的宮廷活動,其實也暗自埋伏著爭名奪利的暗潮洶涌,因為這樣,一向孤立的闕懷安才會避之唯恐不及,畢竟他最曉得自己處境尷尬,跟誰走近了點都不是件好事。
曙公主滿懷心事地看向臺下的比賽者,只見今日來參加的,除了年輕的天子近臣,尚有皇親國戚,個個來頭不小,她眼光一閃,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二哥哥也參加嗎?”
“現在才看到嗎?”玄武帝笑道;“你二哥哥是擊球好手,為了今天,他可是摩拳擦掌很久了。”
曙公主聞言,秀眉不由微擰。
她同父異母的兄弟,皇子群中排行第二的兄長鳳,是眾皇子中才干最強、脾氣也最大,但卻最受父親喜愛的皇子,看到他英姿颯爽的站在人群中,睥睨而驕矜地望著其它人,曙公主忍不住一顫。
瞬間,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果不其然,她心念方動,玄武帝便突然朗聲宣布。
“接不來可是最精彩的壓軸大戲了,鳳皇子與闕將軍比一場吧,朕可擦亮了眼睛等著!”
眾人紛紛鼓噪,他們想看的正是鳳皇子啊,鳳皇子偉岸英挺、雙目如炬似電,模樣像極了年輕時的玄武帝,就是天家富貴慣養人,言行舉止難免流露著傲氣,相較于一旁內斂低調的闕懷安,自然更顯得意氣風發了。
“沒想到居然要和你一起比試。”鳳皇子瞅著闕懷安,冷冷地道。他是天之驕子、是人中龍鳳,從小生活在充滿關注與亮光的地方,對闕懷安的沉默寡言向來感到不耐,對父皇所施予闕懷安的垂青,更保持著懷疑且保留的態度。
闕懷安不是傻子,看得出鳳對自己并沒有太多好感,加上他本就不擅討好之事,平素也不會對鳳皇子曲意相迎,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兩個人極不對盤便是。
“請二皇子手下留情!标I懷安恭謹地回答著,豈料卻惹來鳳皇子冷笑。
“別了,你還是使出全力吧,我生平最恨對手相讓,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技不如人呢!”
語音方落,負責仲裁的裁判官舉起了手中的旗子,同時朗聲宣布比賽開始!一瞬間兩人再無其它時間猶豫,連忙策馬疾追奔了出去。
“比賽開始了。”
玄武帝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些后生小輩,只見鳳皇子一馬當先,闕懷安緊追在后,兩人的目標都是地上那顆不斷滾動的小球,由于鳳皇子領先的緣故,不一會兒便趨至球邊,伸出球槌一擊,那小球立即被擊得飛了起來,在空中畫成一道長弧,離最近的球洞只有幾尺之遠。
鳳皇子正想追上,不料闕懷安突從左側竄出。
“闕將軍!”
眾人均是不可置信,就在這時,闕懷安已奔至球洞前,伸出球槌,幾乎未出半點力,只是碰到球身而已,球便輕輕松松落入了洞中。
“好!”
玄武帝率先喝了個頭彩,拍手叫好。但曙公主見到闕懷安奪得首分卻疏無喜色,反倒眉心微鎖,抿著雙唇,緊盯著場中二人。
曙公主的憂慮其來有自,鳳皇子最要面子,想到這一球等于自個兒作球讓敵人入袋,難免覺得不是滋味,接不來幾球便纏斗得更是激烈了。
鳳皇子搶進了四球,闕懷安亦不落之后地進了三球,隨著時間已近結束,兩人打成平手,接不來就看誰能夠在結束之前再進一球,誰就是贏家了。
此時球落到一水洼旁邊,闕懷安奔至球旁,正想揮桿擊出,同一刻鳳皇子涉過水洼趕來,濺起了高高的泥濘水花,一瞬間,兩人目光交會,闕懷安看見對方眼中那無論如何都想求勝的欲望,意識到這一點,他的手勁微微松了松,但仍是擊出了球,就在這時,太監的聲音從兩人身后傳來。
“時、間、到”
隨著那聲清亮尖拔的宣布,球在眾人面前劃過一個弧度往球門飛去,然而,終歸是擊球力道太輕,球竟在球門前就掉了不來,還滾到另一邊去,眾人失望地低喊出聲,遠處御座上的曙公主卻暗暗松了口氣。
闕懷安遠看著那球并未擊進,臉上表情一如以往平靜,仿佛落點早已在料想之中,但此時身后忽然蹄聲大作,一回身,鳳皇子已閃到他身旁。
“殿下……”
“誰叫你讓我!”鳳皇子陰鷙地瞪著眼前的闕懷安。“你當真以為我看不出?”
“屬不只是體力不濟……”
闕懷安欲待辯言,卻冷不防一桿當面掃來,來不及躲,他被球桿狠狠擊中,當下眉角爆迸,血流如注!
“闕懷安!”
眾人沒想到事有豹變,曙公主尤其驚愕,直覺便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轉身正想奔到臺下看看闕懷安的傷勢時,父皇的聲音冷靜地由一旁傳來。
“公主,坐下。”
當玄武帝不叫她曙兒,而是稱呼她作公主時,曙公主便知道父皇是認真的了,此刻她不宜妄動,只得壓抑著坐回原位。
“都給朕過來。”
玄武帝壓抑著恙怒的心情,將鳳皇子與闕懷安兩人叫到面前,只見血仍不停地從闕懷安臉上滴下,染得胸口襟前一片血紅。
玄武帝皺了皺眉,掉頭向身旁的管事太監道;“小多子,去宣太醫來,快。”
“是!毙《嘧鱼暶ィ涞蹚陀终暥。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玄武帝看著眼前的兒子與朝臣,平靜地問,闕懷安并沒有答腔,出乎意料的是,鳳皇子竟然也沒話講。
“看來你們兩個人都不會說了!毙涞酆吡撕撸闹幸延辛颂幹。
“鳳,身為皇子,你的舉措失之輕浮,對待臣屬絕不可如此荒唐,否則將來還有誰會服你?還有,闕懷安,你恃才輕慢,對付比試毫不用心,有違朕望,降級罰俸半年,仍留御前行走侍奉。”
看著他眉角的傷,玄武帝皺了皺眉,又道;“傷好之前,你暫時出宮靜養幾日吧!”
“謝皇上。”
鳳皇子與闕懷安異口同聲謝恩,這時太醫也趕來了,玄武帝揮手示意兩人退下,并囑小多子結束比試,這才回過頭來,看向身旁的女兒。
“公主,你的面色亦不甚好看,想來是見了血氣,心頭不舒服吧,來人,護送公主回關雎宮歇息!”
“是!”一群宮女簇擁而上,攙起了曙公主,將她送回寢宮。
看著她離開之后,玄武帝揮了揮手,示意眾人。
“你們也都散了吧!”
語畢,他大袖一拂,從容離去。見到皇帝離席,那些嬪妃才人自也不再多留,頃刻間,人去臺空,比試現場霎時空寂了不來,只有一個小太監慢吞吞地提了桶水,唰地往地上一潑,沖去了地上的幾點血跡。
“這真是太不公平了,明明是二殿下打傷人,怎么受到處分的偏偏是闕大人呢?”
關雎宮里,首發不平之鳴的便是冬芷了,宮里小道消息傳得一向快,這曙公主前腳剛進寢宮,耳報神后腳就跟了進來,把事情的緣由一字不漏、活靈活現的具體轉述給宮里大大小小的底下人知曉。
“是啊,二殿下竟然只被口頭訓誡,真是太不公平了……”秋云也是憤憤不平。
“闕大人降級罰俸半年,皇上這么掃人臉面,以后做不屬的還有誰要聽他的話呢?”
“都給我住口!”
曙公主的聲音忽從后方傳來,秋冬二婢一嚇,連忙噤口。
“以后不許再談這件事,聽到沒有?”
曙公主的語氣算不上凌厲,但她鄭重的模樣,卻讓秋云和冬芷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幫我準備幾樣療傷止痛的好藥,再燉盅補血益氣的雞湯,隨我送到闕大人那里!
“是!鼻锒具B忙去了,翠芳走了過來。
“公主,您要去看望闕大人嗎?”她有些擔心!拔搭I圣命擅自出宮,似乎不大好……”
“父皇那兒我自有辦法對付過去,你不用操煩了!笔锕鞯姆磻芷降!鞍延癍h丫頭叫上吧,待會兒仍是她跟我去。”
“是!币姽鞑挥嗾,翠芳心里也就明白了,這定了心意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轉的公主啊,對闕將軍的事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