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方泉也低低說了一句:“你別這么說嘛……”
看吧,一句話不說,便將人心收買去。自己如何敵得過?
也許剛才根本不用她們出面,她就能用她的一副楚楚可憐將事情化解了。根本是她們多事!
妍雅厭惡地別過臉去。她就是看不慣她,怎么看也不順眼。
因為,有人看她太順眼。
從一開始自己的眼光里就存著偏激,那份厭惡并沒有足夠的理由支撐,僅僅是因為可悲的……嫉妒。她知道,卻無法控制。
人性如此,而已。
黎梔又用袖子堵住眼睛。方泉忙著安慰她,還問:“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妍雅背著臉說:“你不用在意,我幫你只是因為我哥。你不是他的朋友嗎?”她平平地陳述著:“反正這點事對我來說也算不了什么,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就當作他做的好了。你放心,這事我不會跟他說的。至于你,想怎么樣隨便吧。我不管了!
雖然語句一片混亂,不過黎梔卻似乎聽懂了。她慢慢地走過來,說:“妍雅,謝謝你!
妍雅動動嘴角,說:“那我們走了!
她和方泉往餐廳的方向走去。方泉似乎還有點不放心,“喂,她一個人沒事吧?”
“你操什么心?她是有點殘,不過又沒廢!
“。俊
“哪天你摔了一跤,也想別人看著、跟著、再一路嘮叨著?”
“我才不要咧!丟死臉了!”
“那就快走吧,已經夠了。那位的骨氣可比你還強呢!
“哦!狈饺簧趺髁说刈プヮ^,然后一笑:“是要快走了,再餓下去我就要廢了——”
話還沒說完,忽聞身后一陣驚響。
東西落地的聲音。人倒在地上的聲音。
看來這頓飯真是吃不成了。方泉用半秒種怨念了一下,然后跟著妍雅轉身飛奔回去。
又是一地的筆、顏料……不同的是這回黎梔躺在了它們的中間。
趕來的兩個女孩著實嚇傻了一瞬間。
方泉緊張到了結巴:“怎、怎么回事?你不是說她還沒廢嗎?”
妍雅臉色蒼白,卻也只能說:“不知道……”
“那怎么辦?”
“我……我去叫人!你看著她!”
妍雅站起來就往樓上跑,那里有辦公室,有老師在……沒跑兩步,她就咚的撞上一個。抬起頭,她卻一下呆住了。
怎么會是他?
竟然是他!
葉暉。
他來得太不是時候。
這樣的場面,這些人……落在他的眼里必定沒有一點安穩的因素。
連方泉看到他的時候也莫名的一陣心虛。當葉暉從她手上抱過黎梔時,胳膊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只是輕輕的一下,卻讓她緊張到禁不住一陣哆嗦。
“黎梔……”他先輕輕地喚著懷中的人,沒有反映。他又把目光光抬起來,投在現場另外兩人的身上。
很重、很冷的眼神,像是極力壓制著什么,射過來后又銳利得能灼傷人。那眼神里有著清晰的疑問,和怒火。
于是方泉立刻就說了:“不關我們的事!是她自己昏倒在那里的!”說完后她心里就“嗷”一聲后悔,聽聽這是什么話,簡直就和所有企圖推卸責任的壞蛋一個說辭嘛。
葉暉終于開口問:“她昏倒多久了?”
“不知道!卞棚w快地把話接過去,冷冷地回答。
“她怎么會昏倒的?”
“不知道——她腿本來就瘸,也許走著走著就跌在這兒了?”
“那你們在這兒干嗎?”葉暉的聲音里已經有了明顯的怒意。
“我們去餐廳,路過!卞泡p描淡寫。
“去餐廳?那你剛才往樓上跑什么?!”
方泉聽他們吵的一陣心慌,她著急起來,妍雅這個死丫頭,怎么盡往歪里吵?這不是讓人越發誤會嗎?她忍不住正想插進去:喂你們別吵了,先把人送醫院吧——這時她看見妍雅猛的抬起了眼睛。
大大的、烏黑的、漂亮極了的一雙眼里裝滿了冰冷、決絕的視線,目光銳利如剪。
妍雅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葉暉,“你究竟想說什么?想說是我害她昏倒的嗎?”
葉暉先沒說話,緊抿著嘴唇。好一會兒之后他才用沉沉的聲音說:“我知道你平時看她不順眼,她也跟我說過了,不必計較你的一些小動作?墒牵@么做——太過分!”
妍雅“噗”一聲笑出來,目光隨著笑別過去,轉回來時又盛上了滿滿的嘲諷。“你認定了是我害她?好,算你猜對了!就是我干的,怎么樣?我早就想這么干了——她在前面走得慢得要死,我看得不爽,就推了她一把,她就倒在這兒開始裝死了!”
“妍雅,你在胡說什么!”方泉急的大叫出來,可是根本阻止不住她咄咄的言語,以及,葉暉一寸寸眼看著漲上來的怒火。
“要想讓她少吃點苦頭,就叫她少在我面前晃!一個瘸一拐的,看得人惡心死了!你叫那個瘸子離我遠點!”
一個耳光“啪”的甩在她的臉上,毫無節制的力量。妍雅只覺得一陣耳鳴,緊接著面頰上就火辣辣的痛起來。
很好,先前打出去的,這么快又還回來了。因果循環,能怨得了誰?
她看見方泉沖過來狠狠推了葉暉一下還沖著他大吼:“干嗎打人?都說了不是我們弄的!是她自己昏倒,妍雅是要跑去找人,你不分青紅皂白搞什么——”
她看到他的眼神有一剎那的動搖……
她立刻大聲說:“葉暉你聽著,我討厭那女人一點也沒錯!說不定哪天我就親手把她打殘了!你們兩個——我看到就想吐!惡心死了!你們最好馬上給我滾得遠遠的!”
她吼完了要別人滾,自己卻立即轉身跑了。
“妍雅!”方泉跺跺腳,飛快地追了上去。
推開門,踢掉鞋子,扔掉書包,撲到床上。
軟綿綿的大床,是她一個人的,真好。
比自己還大的龍貓抱枕,是她一個人的,真好。
這個房間,這個家,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很安靜,很好。
再大的動靜也沒人會聽見,何況是埋在枕頭里的、那么低那么低的聲音。
不過,等到她把頭從枕頭里抬起來的時候,就開始覺得有些寂寞了。
爸爸媽媽三天前飛去澳洲旅行了,大約還有兩周才能回來。顧媽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外面買東西。小菊去年已經辭職去了外地,阿麗也不再常住在家里,她又兼了另外幾處的家政,每天只固定來兩個小時,周末還放假。
她越長越大了,這個房子里的人卻越來越少。現在,顧媽應母親的要求也搬到了陽光更好的三樓,二樓終于只剩下了一排空落落的房間。
妍雅從床上爬起來,翻出手機,按下開機。
立刻一陣鈴聲喧鬧起來。七個未接電話,五條短信。
都是方泉發的。
妍雅回了一條信息給她:我很好,有點頭痛,所以現在在家休息了。
很快收到回信:死丫頭你到底怎么樣了?一下子跑得不見人影!沒事吧?我后來跟葉暉說過了,臭罵了他一頓。真是的沒想到他會那樣,太令我失望了……
短信內容直到超過了字數被截斷。妍雅忍不住笑出來,F在估計是上課的時間,要不然那家伙一定直接打過來教訓自己了。
她又發了一條過去:得了,我沒事,心情不好,床上躺著呢,明天就好了。你幫我請個假吧。
想了想,又加上了幾個字:她呢?沒事吧?
方泉回:你說黎梔?葉暉后來送她去醫院了,不過臨走的時候她倒是醒了一下,臉色蠻差的。我想她應該也和葉暉說清楚了吧,那小子完全怪錯人了!
不一會她又來了一條:你說她是不是營養不良?怎么會昏倒?我還頭一次真的看人昏倒呢。
妍雅回:不知道。我睡覺了。
然后把手機扔回書包里。
她躺回床上,并沒有睡著。
一,二,三,四,五。他到他們家來,有五年了吧。
可他真正住在這里的時間卻連一半也沒有。
黎梔說他五歲就進了育英院。從五歲到九歲,他們天天在一起,每時每刻都在一起。
那是一段自己永遠也無法了解的歲月。不僅不能了解,甚至無法想像。
她知道的只有黎梔告訴她的那一些,例如他們吃東西要靠搶的,睡覺也會被人欺負。
完全無法想像。
但是在那樣的日子里卻只有她陪在他身邊,義無返顧、毫無猶豫地去相伴。他們沒有選擇,也不必選擇。
她討厭黎梔,因為嫉妒。她其實早就明白了。
就算葉暉現在是她的哥哥,就算他已經來了他們家五年了,她卻依然沒辦法同那個女生比肩。
自己無法替代,更沒有資格去否定。
唯有嫉妒而已。丑陋不堪。
妍雅把被子蒙在臉上,卻聽到了外面的敲門聲。
是顧媽回來了?她說:“請進!
聲音停了一會兒,才又有了動靜。門被推開來,妍雅掀開被子的一角瞥過去,卻一下怔住了。
門口站著的是葉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