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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變女傭 第1章 作者:谷萱
    陳家別墅,偌大的劍道室。

    教室里只有陳封,陳家鋒頭最健的次子。陳讓換上劍道服,不久,隱約聽見房里傳出兩人過招的聲音。

    半晌,純木地板上癱了兩位陳家少爺,同樣筋疲力盡。

    陳封的竹刀橫在身前,氣喘吁吁!俺姓J吧!你就是打不過我!

    陳讓擦著額上的汗水。“除了愛面子,我沒有一樣輸你。”

    此時陳封突然想起一事,仰天大笑:“還有件事我承認輸給你,我們可愛的邵家小惡魔,就要成為你的嬌妻啦!哈哈哈!慢慢享用!

    “不用在一旁說風涼話!标愖屍沉硕缫谎,面無表情。

    “看來你這輩子逃脫不了被她欺負的命運,哈!”陳封唯恐天下不亂。

    “是嗎?”他休息過后,優雅地起身,這么多年不見,那拿著水果刀架上他頸子的小女孩,要來陳家“還債”了嗎?

    “讓,雖說我們對邵家有未還的人情,但結婚是人生大事,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那丫頭,不用太勉強,我陪你去和母親說!

    邵家的獨生女邵巧蕓,別的本事沒有,蠻橫搗蛋一流,所到之處,必定哀鴻遍野、一片慘狀,陳家邵家兩家世交,自幼陳宅便是她最常光臨的戰場,而最無“抵抗力”的陳讓,往往就是她舉旗造反下的最大“犧牲品”。

    這調皮搗蛋的惡魔,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娶她?沒人敢妄想日子會成什么樣。

    就在陳封抱著七分同情、三分看好戲的心情,好心地要替陳讓解圍,沒想到陳讓一反他預料中的態度,只淡淡地說了句:“我的事不用你多心!

    “唉呀!我是關心你啊,你當真要娶那小丫頭?”

    “她不小。”陳讓清楚知道與她度過了多少日子。“算一算,十七歲了!

    “所以你認為十七歲的她,會乖乖的不再找碴搗蛋?”陳封睨了弟弟一眼。

    “錯,是會變本加厲。”

    陳讓不只清楚她的年紀,更能明了,她的調皮搗蛋是掩飾著什么心情。

    “好,那二哥也代表大哥謝謝你,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瞧陳讓一副“不用你們多事”的態度,陳封當自己自討沒趣。“你到時別喊后悔!

    陳讓依然沉靜地不與誰爭辯,幽然地轉過身,拉開木門離開劍道室。這里,曾是他根本踏不進來的地方。

    陳讓踏著穩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樓,他的回憶,也一點一點隨之涌現。

    他的童年和兩位哥哥甚不相同,當他們手握竹刀和師父學著劍道時,他的小手吊著點滴;當他們坐著私家車上貴族小學,他只能請家教到床邊教授。他童年的天空,往往只有窗外的那片藍天,不過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單。

    童年里那個頑皮搗蛋的“玩伴”,小小的身影此時浮現在他腦海,她的聲音,似乎還繚繞在耳邊,他想起因她而有色彩的童年。

    “哇!嚇死你!”當時還躺在病床上的他,又聽見這樣熟悉的聲音。他瞥見兩只毛毛蟲,從小女孩一點也不害怕的小掌心中慢慢爬出,往他棉被鉆。

    陳讓還記得,小女孩這么說:“這是我剛剛在醫院外面的花圃抓到的,偷偷帶進來嚇你啦!”

    綁著兩條辮子,模樣可愛、舉止卻一點也不可愛的小魔頭,照例又找新鮮事來整他,不過陳讓還是一樣,沒大哭、沒大笑,默默地看著兩只毛毛蟲在床上爬。

    “你怎么沒反應?”邵巧蕓愣了愣!澳憬裉鞗]吃藥嗎?”

    “毛毛蟲會變成蝴蝶,妳知道嗎?”陳讓終于說話了,聲音沉沉緩緩,乍聽之下毫無殺傷力,卻隱隱蘊含著不為人知的力量。

    體弱的他無法像哥哥們一樣從小就練習劍道,但是劍道師父跟他說過,任何招式,都比不過心法重要,躺在床上沒關系,反而更能讓心思考。

    一旁的小女孩用病房里不該有的高分貝,對著他又嚷又做鬼臉:“蝴蝶能飛,你一定很羨慕對不對?”

    如果是別人,陳讓或許會覺得,這是在嘲笑他沒有強健體魄能行動自如,但眼前這“過動兒”,他暫時不跟她計較。他相信她的心和她的雙眸一樣,清澈純真。

    “還好!标愖尣粷獠坏恼f。

    “好啦!其實我跟你一樣好無聊,都不知道誰能聽我說話、陪我玩!鄙矍墒|低下聲噘起嘴。

    “家里只有我一個人,媽咪不在了,爹地整天都在忙,保鑣叔叔全都一副撲克臉,看了就討厭……”她百般無聊地隨手翻著帶來的故事書!拔覀儊碚尹c事做,我念故事給你聽好了!

    巧蕓是他小時候唯一的“玩伴”,只有她有辦法鉆進層層看護的病房,有辦法“偷渡”一大堆有的沒的東西給他,雖然大部分時候,她是來搗蛋的。

    巧蕓總在房里東摸西摸,一會搖他的點滴瓶,一會看著病房里的蘋果……旁邊的水果刀竊笑,不一會兒水果刀就成了她的玩具,她不是開玩笑的,那刀子晃來晃去,就差沒從他眼前劃過。

    這會兒,她拿著故事書煞有其事念著,不過很快就露出本性。

    水果刀現在正架在陳讓的脖子上!罢f!小紅帽在哪里?不說的話,我要你好看!”她當做好玩,架勢十足地“威脅”著陳讓。

    巧蕓演了半天,覺得小紅帽的故事實在無聊,又拿起另一本故事書,在陳讓的病床旁自言自語:“唉!真是的,如果我是睡美人,我才不會等什么王子去親她才會醒呢!我一定自己爬起來,去找巫婆算帳……”

    巧蕓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病房內、以及他孤單的童年里。

    “你該不會也嫌我吵吧?”見他都不回應,巧蕓丟下書。

    陳讓沒有說話,他沉定的性情,讓他習慣冷靜地觀察一切。

    “干嘛不講話?連你都不想理我了嗎?”

    “妳總是搗蛋,是因為孤單,對嗎?”陳讓不言則已,一語就中。

    他明白活潑的巧蕓生長在那樣的家庭,只有不斷“惹是生非”,才能引起別人的關注,在她小小的心靈里,非常需要別人的關愛。

    “哼!你說什么,我聽不懂!彼⌒〉淖爨俚冒胩旄撸环䴕、不承認,她的小小心思,竟被整天躺在床上的家伙看穿。

    “我不要聽你亂說話了!鼻墒|腳一蹬,跳上桌子!罢礻P在這兒,我就不信你不悶,我來開窗子!”陳讓來不及阻止,巧蕓已經踮起腳尖,吃力但不認輸地用力推開墻上高高的氣窗。

    陳讓體弱氣虛,受盡保護,家人從不讓他吹風,巧蕓小小的個頭使盡力氣,“呼!”的一聲,窗戶打開了,沁涼的風也吹上陳讓的臉龐。

    他頓時感到一陣寒涼,陳讓緩緩地吸口氣,讓這涼風,從他口鼻滑入心肺。

    巧蕓就像這道風,讓他沉悶的房間充滿了清新……和危險。

    “小心!”他瞠了眼眸,推開窗戶的巧蕓不意失了重心,唉呦一聲失足滑下。

    他來不及掀開棉被下床,來不及伸出手去抱住她,不過……

    “哈哈哈哈!你跟那些撲克臉一樣,都愛緊張啦!”

    巧蕓的雙手很快地抓住窗臺的木條,雙足懸在半空,蕩啊蕩地當游戲,發出天真的笑聲,陳讓明白她口中說的“撲克臉”,是那些成天看照她的保鑣家仆們,這千金公主有任何一點點的閃失,他們都擔待不起。

    叩叩!“少爺,房里有事嗎?好像有聲音!遍T外陳家的人很快發現不對勁,他們和那些“邵家撲克臉”一樣,滿腦子緊張和阻撓。

    他們都生活在這樣的防護罩里,不一樣的是,活潑的巧蕓用盡方法,不斷造反當抗議,躺在床上的他,比任何人都能體會這丫頭的孤寂

    “沒事!不用進來,我要休息了!标愖尦雎曌柚辜移瓦M來,而吊在窗戶下的小女孩,也利落地一蹬一蹦安全落地。

    “算你識相!”她做了今天第五個鬼臉,大眼睛往鼻尖湊、吐出舌頭。

    她的鬼臉和詭計從沒停止過,而陳讓總是靜靜地瞧著她不安分的小小身軀、默默地替她掩飾著調皮行徑。

    他沒有說出口,其實,如果可以,他愿意和她一起活蹦亂跳探索這個世界,愿意和她一起將頭探向窗外,一同對著世界大喊。

    “。〔粚,你把我的毛毛蟲藏哪邊去了?”巧蕓才湊起來的一雙黑溜眼珠兒馬上一瞠,壓根不管陳讓正想些什么,轉頭又要找東西,架上他脖子嚴刑逼供。

    陳讓回過神,繼續緩步走著,想起她的笑容,讓他開始期待他的“未婚妻”。

    邵家大宅,數支蝴蝶刀從邵巧蕓房中飛出,發出咻咻聲響。

    巧蕓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兒,出落得甜美可人,但邵家人人都知,那外表是騙人的。

    “我、不、要!為什么要我嫁給陳讓那個藥罐子?!”她的聲音幾乎可以掀了屋頂,邵家只有邵爺敢踏進這小公主的房里。

    “巧蕓乖,這幾年爹地的sheng體不好,可能不久就要去見妳陳伯伯了,妳是我最后的牽掛,F在江湖局勢HL,不像以往重情講義,能和邵家匹配的只有陳家,妳嫁過去,爹地才能安心,這樁婚姻也能鞏固我們邵家的地位!

    巧蕓一聽,更是怒從中來!霸瓉硎沁@樣才要把我賣掉!”

    房里乒乒乓乓地摔出好幾樣東西,這黑道小公主,從美工刀到開山刀,都是她從小到大的玩具。

    邵爺好聲再勸:“怎么這么說?妳是爹地的掌上明珠,爹地會做這種事?”

    “我才幾歲?我不要!我才不要自己的老公,是個懦弱無能的沒用病號!”

    “好好,那你們先訂婚,等明年妳滿十八歲再舉行婚禮,好不好?只不過……爹地不知道看得到看不到了!鄙蹱攧又郧椋墒|噘著嘴“哼”了一聲。

    爹地來苦肉計嗎?巧蕓瞅了一眼,又看見家仆們開始替她收拾行李。

    真的要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巧蕓滿臉不悅、心底泛起酸酸的感覺。

    “誰要你們多事?我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啦!”她一把搶來行李箱,把里頭放得好好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部倒出來。

    就這樣,巧蕓“被迫”要搬進陳家,和“未婚夫”陳讓試著相處。

    陳家、陳家,陳家就比較好嗎?

    陳讓、陳讓,憑什么要我乖乖嫁給他?

    巧蕓開始自己動手扔東西進去,嘴里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喃喃念著。

    “好,很愛娶是不是?到時我就掀了你陳家屋頂、搞得你家雞飛狗跳,看你們還敢不敢要我嫁過去!”

    收拾好行李,她再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房間,忖著她一定會回來!昂!肯定讓你們后悔,等我十八歲成年,我看你們能拿我怎么辦。”

    下了樓,她怒氣沖沖、雙手環胸坐在沙發上,等著那不怕死的人來接她。

    “鈴——”巧蕓聽到門鈴聲,有如雷殛般的跳起來。

    “我、來、開、門!誰都不用幫!哼!”

    是巧蕓,她的聲音,他不會忘記,他繼續聽她的咆哮!白屛襾砜纯催@‘混蛋讓’有多大本事,要接我走是不是?”

    陳讓站在門外,很顯然門內的那位小公主不太高興。

    邵巧蕓滿臉不悅、拉著自己的行李,嘴巴翹得比天高,用力拉開大門。

    “真的敢來送死是不是?”她拉開門的剎那沖著陳讓大喊,怎料,她算錯了。

    以前的陳讓又瘦又小,怎么現在……巧蕓頓時愣住,用宏亮的聲音,掩飾心頭震愕!昂!長、長那么高有用嗎?”她用力地補上這一句,將頭努力仰起。

    她明亮的大眼暗自上下掃視了一回,陳讓變得好高,而且,好像很不一樣。

    他應該是個大病號,但怎么現在看起來氣色紅潤、“氣宇軒昂”?這成語是學校今天教的,巧蕓腦海不知不覺冒出這句話。

    他直挺地站在門前,在眾人面前非常顯眼,巧蕓瞇了一下眼睛,心里好像有什么想法,卻刻意不承認。

    長得高又怎樣?“氣宇軒昂”又如何?管他現在變成怎樣,總之敢來招惹她的,就等著沒好下場!

    她用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著陳讓,小鼻哼出一氣,壓下心頭微微的不明晃動。

    陳讓看到巧蕓的第一眼,臉上就掛上了淺淺的微笑。

    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生氣、訝異、到藏起,他一一看在眼里,放在心底。

    他一早便清醒,面對陳家眾人投以無限同情的眼光,他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梳洗完畢,親自駕車到邵家,接他未來要共同相處的小小未婚妻。

    或許她調皮搗蛋、心高氣傲,但陳讓卻沒有違逆母親的意思,依舊履行這場婚約,眾人看來或許是家族的包袱,但陳讓沒有說出口的,是更深一層的意義。

    那個在他病榻旁陪他度過童年的小女孩,他相信,她本性中的天真直率、善良可人,他能懂。

    他愿意照顧巧蕓,不單是因為邵家的要求,也不單是因為陳家欠著邵家一份人情,他希望和巧蕓見面的第一天,她就能感受到他這份誠意。

    她還是跟過去一樣,任性的外表掩蓋著她的率真,聲音不小、脾氣不小、架勢也不小,不過,在他心里的影響力,也依然不小。

    陳讓先和邵家人寒暄問候,大器沉穩,但巧蕓硬是在后頭補一句:“做作!”

    這個大病號,不用在那邊裝模作樣,等到時掀了他陳家屋頂,包準嚇得他再回醫院吊點滴。

    巧蕓一面碎碎念,一面大搖大擺地自己開了車門。

    “砰!”她將行李往里頭一扔!白吡死!爹地都不要我了,你們還在那邊裝什么裝?”賭氣、不甘、心里更難受。她才幾歲,為什么就要面對這樣的人生?

    “不開心?”冷不防陳讓也拉開了車門,靜靜地坐上駕駛座。

    面對有如炸彈開花的巧蕓,陳讓顯得平和多了,但巧蕓怒火中燒,哪看得見陳讓眼里的關心。

    “廢話!沒眼睛嗎?”

    “巧蕓,事情未必就這么定下來,我們還有半年的時間能相處,我會盡力照顧妳,也希望妳……”

    “開、車、啦!”

    現在是怎樣?念經嗎?廢話那么多?巧蕓只想“速戰速決”,兩腳用力踏著,發出不滿的聲響,陳讓知道現在的她什么也不想聽,依著她的話,發動引擎。

    一樣的街景從不同方向一一飛逝,陳讓載著巧蕓,開始領教她的第一波攻勢。

    “你要不要干脆在車子后面貼一張‘新手駕駛’算了?”她在一旁沒好氣地說著,甚至送了他一個白眼。

    陳讓的車平穩舒適,巧蕓卻坐得一點也不安分。

    “怎么了嗎?”

    “你是把這臺車當娃娃車開嗎?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開車除了快,更需要安全,尤其我現在載著妳,我得考慮到……”

    “考慮、考慮?”她依然不客氣地打斷陳讓的話:“考慮什么啦!我來開給你看!教教你什么叫做快又安全!

    她不管陳讓的解釋,在車內嚷嚷著,車子讓她開。

    “妳才十七歲,沒有駕照,不能開車!

    陳讓先是耐下心勸阻,但他很快發現根本無效,巧蕓使著性子,手腳不斷揮舞亂動,陳讓不得不停下車。

    在巧蕓看來,他根本就是個沒膽怕事的大宅男,病床躺多了,連點黑道家族該有的殺氣都沒了。

    “坐好了!”她得意地坐上駕駛座。

    他不是叫陳讓嗎?那就識相點多讓讓,她國中就享受駕車的快感,家里滿車庫的車不是爹地的,都是她的“大玩具”。

    陳讓不再多說,第一天開始相處,他不想在第一時間就和她爭執。

    巧蕓熟門熟路地發動了引擎,陳讓還沒坐穩,車子油門就已經踩到底。

    “這才叫開、車,懂不懂!”巧蕓不知是不是故意,第一天就存心要挑釁,車子左彎右拐硬是不成直線,她享受著“駕馭的樂趣”,陳讓在一旁臉色發白。

    “不行就要講,吐在自己車上可就丟臉了!鼻墒|嘴上這么說,手中的方向盤卻轉得更快,這臺名貴的轎車,被她當游樂園里頭的碰碰車在開。

    陳讓伸起右手抓住車門上的扶把,暈頭轉向,不發一語,邵巧蕓見狀,頭搖得跟車子一樣晃,不屑地看著“嚇得半死”的陳讓。

    “唉!果然和小時候一樣,沒點用,這樣就怕了,算什么男人?”

    巧蕓的印象中,陳家就屬二哥陳封會讓人想多看一眼,她記得封二哥總是威風凜凜地率著一群人去處理事情,體魄強健、動作又快又猛,相較身旁這瞪大眼睛不敢講話的懦弱家伙……

    “唉!”她又嘆了一口氣!拔也粫藿o這種人!痹谒淮未未潭纳奋嚶曋,伴著她這句下定決心的話。

    果然,陳讓真讓她失望的可以。

    一進陳家,邵巧蕓對著自己的房間東望西望,陳讓已不聲不響回他的房間。

    “我看他是去吐,不然就是癱在床上了!彼榈囊宦暣蜷_行李,里頭沒有洋娃娃、沒有小洋裝,只有一大堆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該有的東西。

    不久,就見到巧蕓把最后一把模型槍掛上墻,算是大功告成,進來要伺候她的家仆才一踏進,就被這陣仗嚇呆了。

    “出去啦!沒看見我心情不好嗎?”巧蕓沒好氣地大聲斥著,沒有人能明白,她一個人這樣搬進陳家,有多孤單多難受,在房里掛滿從小到大把玩的刀械槍枝,才能讓她有一些些慰藉。

    陳家的家仆面色發白地退出她房間,巧蕓想起,陳家另外還有一個應該也臉色發白的家伙。

    “不知道那家伙得到教訓了沒?”她拍拍衣服,推開房門往陳讓的房間走去。

    第一天的下馬威,應該能讓他明白,以后別想惹到她邵巧蕓了吧?

    房門打開,陳讓果然“攤”在桌前。

    巧蕓見他一句話也不說地,瞧著桌上的計算機屏幕,有意“乘勝追擊”,嚇他嚇得徹底。

    “喂!我房里那些模型槍你見到了吧?”她嚷著,不料陳讓沒搭話。

    “我告訴你,我有的可不止模型,從小我就熟悉各種型號的大小槍枝,不高興的話,就把你家墻壁裝飾成蜂窩,所以你最好識相點,不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她威嚇、警示,不料陳讓竟不知道在忙什么,眼睛沒有轉開、耳朵也不知道有沒有張開。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逼妳做了什么不想做的事嗎?”

    好個陳讓,居然連說話都不見起伏,巧蕓先是怒瞪大眼,后來想一想也對,他應該是被早上的她嚇到無力了。

    “現在是沒有,不過不知道以后有沒有,總之,你罩子放亮點,別惹到我就對了!”她高分貝地嗆著。

    不料陳讓還是不動聲色:“妳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什么?!”她略略心虛。

    “我不會欺負妳!

    “什么欺負不欺負……”她的分貝也稍稍降低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陳讓不是那種人。”

    “什么哪種人不哪種人啦!”她一張小臉開始徐徐漲紅了,她只是出言警告,怎么一下子就被他聽出來話中有話?“我是說……不要動我那些槍枝模型,每一件都不是你有本事把玩的,聽見沒?!”

    “嗯!

    明明她已經在打雷下雨了,怎么陳讓還是一副晴空萬里的模樣?

    “‘嗯’是什么意思?”她惱怒不已。

    “妳的那些東西,我不會去動。”

    他是同意了她的警告,但怎說得那樣平靜無波?好像壓根沒把她那些珍藏和警告放在眼里似的。該死的東西,嚇呆了是不是?

    巧蕓氣呼呼地對著他再喊道:“你那什么態度?我跟你說話,你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很跩嗎?”

    一個人來到陳家,家仆見到她房里的東西,通通被她嚇跑了,一股不由自主的悶突然從她心口竄起,讓她不由得想找人來亂。

    但陳讓,怎么連說個話,都對她這么冷淡?

    聽到巧蕓這樣說,陳讓才轉過頭:“巧蕓,很抱歉,我現在正忙著處理公事,沒有辦法跟妳聊天,妳先回房休息!

    陳讓的確有要事正處理,但這話聽在巧蕓耳里,可是怒不可抑。

    聊天?!他把她剛剛那些話,當“聊、天”?

    他到底懂不懂她的警告、她的嗆聲、她的下馬威?

    他竟然不知死活地說這個叫“聊天”?

    她看見陳讓說完話,又立即轉過頭盯著屏幕,那屏幕好像有防窺保護,站在一旁的巧蕓,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這混帳東西把計算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對啦!計算機不會開快車嚇死你、不會拿滿房間的槍威脅你,你就慢慢耍你的懦弱、宅你的房間、迷你的計算機吧!

    巧蕓“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踢開門離開。

    其實,她好孤單、好無聊,陳家為她準備的房間又大又寬敞,但是卻更顯得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好可憐。

    她希望陳讓叫住她,跟她吵一架都好,而不是這樣宅在房里不知道在干嘛!

    巧蕓走出房門,卻不想踏回只有自己的房間,于是躲在門口偷偷觀望。

    她看見陳讓戴上一副眼鏡,坐在桌前緊盯著計算機屏幕,桌上堆滿書籍雜志,房里沒什么燈光,只有屏幕上的光亮,照在他怎么看都像宅男的臉龐。

    陳讓習慣關上所有的燈,只留一盞桌燈好讓自己專注。房外的邵巧蕓又重重地搖著頭,留下一句“世紀大宅男”便走,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他一整天就是這樣待在房間里,對著計算機頭也不回,雙手在鍵盤上劈里啪啦地猛按,聽得巧蕓心煩意亂。

    男人怎么可以這樣?他是迷上線上游戲嗎?他不運動、不鍛煉身手的嗎?身在威名遠播的陳家,他只有這點本事嗎?

    巧蕓越想越不甘,她堂堂一個邵家千金,怎么可以為了一點兩家的利益,就這樣嫁給一個無能、病號、連車都不會開的大宅男?

    她滿心不甘,決定不要讓陳讓好過。她會讓他知、難、而、退。

    自從多了這位邵家小公主,陳讓本如貴族般優雅的生活,被攪和得天翻地覆。

    “喂!你們家是不是有彈藥庫?”邵巧蕓門也不敲,一腳踢開陳讓的房門,見他竟然正在泡“老人茶”。

    只見陳讓右手拿起茶碗,輕放在左手掌上,再把茶碗從對面向身前轉,細品慢啜,看得巧蕓火冒三丈。

    喝杯茶動作那么多,簡直就是娘炮!她心中暗罵。

    巧蕓并不知道,這是日本茶道,陳讓時常藉此靜心悟理,巧蕓的嚷嚷,打斷了他的寧靜。

    “槍枝在TW并不合法,我想妳知道,所以陳家不會有這種東西。”他試圖打消巧蕓的念頭。

    “你想騙誰?別人家沒有我相信,你們家沒有才奇怪!”陳家在黑道世界是首席之位,爹地就是這樣硬要把她嫁過來,她不到他家靶場打得過癮怎甘心?

    陳讓將茶杯放下,巧蕓嘴巴翹得比天高:“還想說謊,我明明就聽封二哥說他剛剛才練習完槍法!

    “二哥跟妳說這些?”陳讓本平靜的心緒明顯起了些漣漪。

    “對!哪像你,只打算騙我。”

    面對她的抗議,陳讓還是選擇了退讓,也罷!這丫頭在邵家不可能沒碰過這些東西,她一個人剛搬來,就讓她發泄一下情緒吧!

    于是,陳讓領著她到別墅中隱密的地下靶場,通過靜脈辨識器,鋼鐵大門靜靜移開,巧蕓可開了眼界。

    “好大!”這丫頭一馬當先沖了進去,拿起短槍興高采烈地射擊?粗鞍l泄”的模樣,陳讓一句話也沒說。

    “砰!砰、砰!砰!”

    一顆顆彈殼隨著槍響,從巧蕓身旁飛落,她動作迅速、架勢十足,瞄著前方的紅心一口氣連發數槍,直到子彈用盡。

    陳讓在一旁瞪著眼,巧蕓得意洋洋,要拿長槍。

    “別玩了,今天到這里就好!标愖屪柚顾。

    “嚇到你了是吧?”這就是她從小玩的“游戲”,她自詡槍法又快又準,這回準讓這沒用家伙又嚇呆了吧!

    巧蕓將長槍拿到他身前:“不然你露兩手試試。 

    “我不想在妳面前打靶!标愖屆嬗须y色,拉著巧蕓就要離開,巧蕓見他這“害怕”的模樣,只差沒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這就是要告訴你,以后別惹到我,不然你會倒大楣!

    陳讓退讓不語的模樣,看在巧蕓眼里可樂了,終有一天陳讓必會知難而退。

    巧蕓在陳家過著“耀武揚威”的日子,四處搗蛋找碴,每天都要玩到精疲力盡才肯上床,但她自己知道,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失眠,孤單地整夜在床上亂想。

    在邵家,有她熟悉的一切,有爹地、有她養的黃金鼠,有被她氣得半死,但是還是很疼她的老管家,還有跟媽咪的所有回憶……

    “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她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和孤單,但是她邵巧蕓,從來都不需要別人同情。

    “好歹我怎么說,也是堂堂黑道家族的千金,向誰低過頭了?哼!”她悶哼一聲,忖著怎么樣都不能丟邵家的臉。

    憋著、悶著,像只外表長滿長刺,但其實內心很柔弱的小刺猬,借著成天在陳家搗蛋,掩飾她的不安和孤寂。

    就如同這個夜晚,整棟別墅靜悄悄地,大家差不多都睡了,可是她想家、想媽咪,想到睡不著。

    她穿著可愛的睡衣,一步步漫無目的地走下樓,本想找些飲料喝,卻看見陳讓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么晚不睡覺,看什么電視?

    巧蕓好奇地才探出了頭,就聽見“啪!”一聲,陳讓將電視關了。

    被發現了嗎?

    她又將頭縮了回去,越是這樣,她越好奇陳讓到底在干什么,卻只見他什么事也沒做,拿起桌上的魔術方塊轉啊轉地,轉得巧蕓的頭都暈了。

    “半夜不睡覺,跑來客廳干嘛?”猛然,陳讓的聲音響起,不過他頭也沒回。

    “來找點東西吃,不行嗎?”巧蕓著實嚇了一跳,他背后有長眼睛啊?不過既然被發現,她索性大剌剌地走到廚房,開了冰箱拿起冰淇淋就吃。

    “女孩子別吃太多冰的東西!

    “你管我。”巧蕓又挖了一大口。

    “妳這么不喜歡別人管?”

    “對!”她給他一個再肯定不過的答案,不過沒有如預期的激怒陳讓。

    他只輕輕地放下魔術方塊,走到她身旁對她說道:“如果不喜歡別人管妳,就試著管好自己。”

    “我除了不愛被人管,更討厭聽大道理!”

    失眠已經讓她夠心煩了,不熟悉的環境,孤孤單單的自己,難道還要她在半夜聽一個懦弱大宅男講人生哲理?

    陳讓定眼,目光在巧蕓臉蛋上輕掃一回,似乎看透她什么、又似乎毫不在意。

    巧蕓正要開口再頂嘴回去,就看見他又走回客廳。

    “啪!”一聲,陳讓又打開電視,那好像是外國推理影集,他對著電視露出一個好似滿意的笑容,然后就回房準備就寢。

    “如果妳睡不著,就多想想我剛說的話。”陳讓只留下一句話,徑自回房間。

    還教訓人咧!巧蕓氣死了,為什么、為什么她要嫁的人偏偏就是他?

    一個半夜會對著電視傻笑的無敵大宅男、只會悶在房間打在線游戲、飆個車會害怕、打個靶就閃躲、沒事只會泡老人茶的無用男,她、不、要、嫁!

    巧蕓哭喪著臉,難過地埋怨起爹地、埋怨起這一切,早知道,當年就把陳讓病床旁的點滴線給剪斷算了,省得她現在一個人在陳家傷心難過。

    “少管閑事啦!”她忍住微微發紅的眼眶,賭氣地一口接一口地嗑著冰淇淋,想把所有委屈不安通通一起吞進肚子里。

    巧蕓的滿心不爽快,陳讓其實一一看在眼里。他怎會不知道,小小年紀的她就得面對這樣的家族聯姻,心中有多少不甘愿、對未來有多少惶恐?

    不過,能幫她的,沒有別人,只有她自己。這一點,她必須學會。

    陳讓沒有再出聲,也沒有再勸阻她,一個人走回房里讓巧蕓在客廳獨自面對。

    巧蕓癱在沙發上、轉起電視遙控器,從第一臺轉到最后一臺,再從最后轉到最前面,冰淇淋吃完了,夜更深了,她模糊的視線,讓她更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好啊……都不要理我最好啊……”她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語,一顆心孤單地緩緩下沉,趴在沙發上,她終于進入夢鄉。

    睡著的她并不知道,走回房里的陳讓并沒有立刻就寢,他在房里等到深夜,等到巧蕓睡著了,才又緩步走出來。

    “未來妳要面對的事情更多,堅強點吧!”。他拿著一條棉被,輕輕地、徐徐地幫巧蕓蓋上,再關上電視。

    她終于安靜下來,紅通通的臉蛋和童年時一樣,像極可口的紅蘋果。長長的眼睫毛不安地動了動,一會兒翻個身,一會兒努嘴,看來是沒睡得安穩。

    “不用怕,我會在一旁,默默地陪著妳!

    陳讓并不喜歡在人前說這些,他從小就不愛多言,只在這深夜,靜靜看著邵巧蕓每一個可愛的細微表情,就像當年他在病床上靜靜地瞧著她一樣……

    皎潔的月光落在庭院前,映在陳讓沉定的面容。

    “這場婚約,我并不全然當作家族聯姻,我想終有一天妳會明白!标愖屧谏嘲l旁緩聲低語,再替她拉好踢開的被子。

    現在的她無理取鬧也好、整天找碴也罷,陳讓始終不愿意和她正面沖突,他會用耐心,去等。

    “我等妳再長大些,等妳親口說愿意的那一天!彼p輕留下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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