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慶雅盡量不讓自己有跟總經理獨處的機會,她感覺得到他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樣,也敏銳地察覺到他有話要說,只是每次都被她借故閃避,因為她不想談那晚發生的事,不想和背叛表妹的男人有所牽扯。
這樣閃閃躲躲又過了一個星期,直到張秘書正式退休后,梅慶雅想不跟他獨處都難。
張秘書退休后的第三天,下班時間到了,呂晉洋按分機通知她!懊访貢裉觳恍枰影,你可以先走了!
因為今天的工作進度很快,他自己也沒加班的打算,所以先行通知秘書可以下班了。
“是的,總經理再見!泵窇c雅接到指令后,收拾東西起身離開辦公室。
當她走到了外頭的大廳,經過那個養有睡蓮和孔雀魚的彩陶缸時,稍微駐足看了一下,這一看,她驚奇地笑出聲。
“咦!生小寶寶了!”
她看見陶缸里的一只孔雀魚正在生產,一只又一只的小孔雀魚不斷從魚媽媽的下腹跑了出來,模樣像是長了尾巴的黑芝麻一般,甫出生的孔雀魚因為怕受到其他大只孔雀魚的吞食,立即游入金魚草里尋求遮掩。
這一幕讓梅慶雅看得嘖嘖稱奇,她立刻蹲下來,從皮包里拿出桃紅色滑蓋手機拍孔雀魚生產過程,她拍得太專心了,絲毫不覺呂晉洋已經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停在她身后,興味盎然地看著她。
“梅秘書,你在干什么?”呂晉洋猝不及防出聲。
“啊——”梅慶雅被嚇到,手一滑,手機掉進陶缸里。
“啊,抱歉!眳螘x洋立即開口道歉。
梅慶雅臉色很難看地快速把手伸進陶缸里撈出滴著水的手機。
“哦!NO~~我的手機……”她看著手機哀嚎,都快哭了。
她心很痛,因為手機里頭有她和往生父親合照的相片,萬一手機壞了,相片也就毀了。
梅慶雅扭頭看呂晉洋一眼,眼里有哀怨,嘴巴卻不敢有微詞,換做之前還不知道他是上司身份的時候,她肯定會為了此事與他爭執一番,罵他不該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身后,怪他不該突然出聲嚇她。
可是現在他是上司,她哪敢跟他吵?
“你的手機……”呂晉洋心里過意不去。
“八成完了——”她垂頭喪氣地看著黯淡的手機熒幕,從皮包里拿出面紙,努力地吸干手機上的水。
“我來!眳螘x洋跟著蹲在她身邊,幫她取出手機電池,兩人分工,一個負責擦干電池,一個負責擦干機身。
“一定沒救了,我的手機……”梅慶雅邊擦邊心急地喃喃念著。
呂晉洋聽了馬上說:“如果真的壞了,我買一支新的賠你吧!”
原本以為這么說能讓她釋懷開心的,不料,她卻沒好氣地回道:“不是錢的問題。”
說完,拿回他擦干的電池裝回手機里,試著重新開機,果然還是開不了,她難過到鼻頭發紅。
呂晉洋見她的反應這么大,小心翼翼試探地問:“是不是手機里有什么重要的東西?”
梅慶雅點點頭,癟嘴說道:“是我父親的照片,我高中畢業那一天照的,我領校長獎,他笑得很開心,不久后他意外過世,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張合照。”
呂晉洋怔住無語,愧疚感一直冒出來,梅慶雅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看了很難過,極力想著該怎么彌補自己的冒失。
“對了,我有認識開手機通訊行的朋友,可以優先幫忙修手機,交給他也許修得好!遍_通訊行的朋友是他大學時代的室友。
“真的?他能修?”梅慶雅抬頭看他一眼,心里燃起一絲希望。
如果有認識的人可以修就太好了,畢竟一般通訊行都是先收件填資料,要等到明天早上上班時間才會送到維修部門檢視,她不想等,她心急著想知道手機里的檔案有沒有毀損。
“應該沒問題,我之前的手機也掉進水里過,是他幫我修好的,試試看總比直接放棄的好!彼读税咨e言安慰她,向來行事謹慎的他怎么可能發生讓手機掉進水里的烏龍事?
他不知道自己干么要扯謊,他只知道他不想要看見她垂頭喪氣的表情。
聽他這么說,梅慶雅倏地站起身,臉上的頹喪已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著急。“那還等什么?總經理,你馬上把通訊行為的住址給我,我立刻搭捷運去找你朋友!
呂晉洋開口,但說出來的不是通訊行的資料,而是:“我開車過去比較快,我幫你拿去吧!”
“嗄?”梅慶雅愣看他,不確定問:“可……可以嗎?”動用總經理這個大忙人幫她拿手機去維修,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當然可以!”呂晉洋肯定點頭,他一點都不介意替她跑這一趟。
不過說實在的,這么熱心的行為一點都不像他,若不是因為對象是梅慶雅的話,還真的很難請得動他。
晚上九點,梅慶雅剛沐浴完畢,正在抹乳液時,接到了呂晉洋的電話。
“梅秘書,你方便下來嗎?我在你家樓下對面的小公園入口處,手機已經修好了,我幫你拿過來了!
“真的?這么快!”梅慶雅一聽手機修好了,眉開眼笑!澳愕任,我馬上下去!
她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頭,壓根兒已忘了前幾天的錯吻事件。
掛了電話,梅慶雅任由飄逸長發披在肩上,穿著輕便的粉紅T恤、七分牛仔褲、黑色夾腳涼鞋,以一身清爽的打扮下樓。
呂晉洋倚在車子旁,身上仍是上班時穿的西裝,離開公司后他沒回家,直奔通訊行。
工程師朋友很給面子,立即丟下手邊工作幫他拆開手機機板,檢查液晶排線與接受器端,再測試電路板后,搖了搖頭,丟下一句:“無解。”
呂晉洋當機立斷地決定:“手機修不好沒關系,重點是里面的照片檔案要救回來,然后我要買一模一樣款式的手機,你再幫我把這里面的檔案拷貝進新手機里!
“哦?一模一樣款式的手機?”工程師朋友一臉狐疑睨著他,揶揄道:“說真的,我剛剛就想問你,你怎么會拿一支桃紅色的女用手機來給我修?是誰的手機?這么不簡單,居然能請到我們總經理幫她跑腿?”
呂晉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不答反問:“我來修手機又給你做業績,還要接受你拷問?”
“不敢!”工程師朋友哈哈干笑,這個呂晉洋還是像以前一樣嚴肅,不能亂開玩笑。
他開始動手取出里頭的記憶卡,又從產品架上拿下一支同款手機,裝進去測試開機后,液晶熒幕閃了藍光,他一一切換檢視,確認完全沒問題才將手機交給呂晉洋。
“好了,還好記憶卡沒有毀損,里頭的檔案都還在。”
“謝了!眳螘x洋接過手機,滿意地點頭,道謝后爽快地刷卡付帳,帶著手機離開。
他其實可以明天早上到公司后再將手機交給梅慶雅的,但是車子開啊開的,想起稍早之前梅慶雅那沮喪的表情,他就自動把車子開到她家樓下了。
呂晉洋一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里,一手拿著手機,望著小套房的一樓出入口,看見梅慶雅窈窕的身影翩然出現。
梅慶雅邁開小碎步朝他跑來,每跑一步,烏黑秀發飛揚著,襯著她臉上盈盈的笑意,殺傷力瞬間破表,直接攻擊進呂晉關的心坎里,讓他胸口一窒,目光移不開。
梅慶雅跑到他面前,未施脂粉的臉頰紅通通的,她撫著胸口微微喘氣,笑問:“手機呢?”
他深呼吸,壓下過分異常的情緒,開口說道:“在這兒,還好你在乎的檔案沒損壞!
他將手機交給梅慶雅,眼光須臾不離地看著她清新的模樣。
梅慶雅顧著低頭察看手機,沒留意他的目光。
“咦?”梅慶雅提出疑問!暗鹊龋∵@不是我的手機……這是全新的。”她的手機用了好幾年,表殼上有一些小刮痕,不像這支手機,嶄新得不像話。
她猛然抬頭,直接望進呂晉洋那雙炯然精銳的黑眸。
呂晉洋通緩了緩太過露骨的眼神,清清喉嚨解釋:“你的手機沒救了,但是檔案已經救回來了,這支手機就當我賠給你的!
梅慶雅愣住,突然發覺呂晉洋的為人超乎她想象的好,但是她不想欠他什么,于是很不好意思地拒絕!安挥昧耍植煌耆悄愕呢熑,你等我,我上樓去拿錢還你。”
說著就要轉頭跑回去。
“不用!你別忙了,我不可能收你的錢。”呂晉洋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
梅慶雅猛地被拉回,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撲進他懷里,還好她反應夠快,及時站穩腳步,加上他趕緊扶住她,否則怕是又要重演上一回的錯吻事件了。
梅慶雅俏臉整個紅透,這畫面很眼熟,她尷尬地看著他,心跳如擂鼓。
呂晉洋也好不到哪兒去,呼吸變得濃重。
“關于那天晚上……”他想乘機跟她談談那天的事。
自從那次的錯吻事件后,梅慶雅更是嚴重回避他,他本來可以置之不理,畢竟兩人是上司對下屬的關系,他要的只是她優異的工作表現,她只要不造次,他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可是壞就壞在,他不想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感覺出他想談那件事,梅慶雅慌張地掩飾太平,急忙插嘴!翱偨浝恚且馔!”
“呃?”呂晉洋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那天晚上在公司,我跟你那個……對不起,純屬意外,我當時沒站好!
她急著撇清關系,真是叫他無言以對。
他自嘲一笑,點頭同意。“對!當然是意外!币凰能說什么?
呂晉洋臉色僵硬地嘆了一口氣。“好,手機已經送到你手上了,那我先走了,你趕快回去吧!”
他轉身開車門、上車、發動車子,作勢急著要走。
“總經理再見。”梅慶雅低聲說再見,眼睛不敢直視他。
直到他的車子離開后,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但是,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失落,好像心中多了什么遺憾……
呂晉洋回到幽暗的住處,開了燈,走到廚房的冰箱前取出冰塊丟進水晶杯,開櫥柜取出一瓶“約翰走路”,倒了半杯,然后晃到陽臺上倚著圍欄,欣賞繁華熱鬧的夜景。
冰塊冰冽,酒香濃醇,滑入喉頭的滋味濃厚刺激,有點像梅慶雅給他的感覺:脾氣恰北北、個性嗆得濃烈,但有時又跟冰塊一樣冰。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他心動了,但她卻拒人于千里之外,讓早已習慣與寂寞相處的他,難得地在今晚感受到一抹寂寥空蕩。
今晚的事只是讓他更清楚地明白,她討厭他,他和她之間……不可能。
隔天早上,已經九點多了,呂晉洋居然還沒到公司,梅慶雅覺得有些不對勁,總經理向來是最早到公司、最晚離開的那一個,平常更是難得有遲到的紀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梅慶雅疑惑地拿起電話試撥呂晉洋的電話號碼。
鈴聲響了半晌后,呂晉洋接電話了。
“喂?”
電話那頭傳來他熟悉的聲音,但卻沒什么元氣。
“總經理?”梅慶雅有些不太確定,平常呂晉洋的聲音不會這般沒力。
“梅秘書?有事?”
“沒……我只是想確認總經理今天會不會進公司?”
“會,但是稍晚一點。”
“哦,總經理你……”還好吧?
“唔?”
“不!沒事,總經理再見!彼鞠腙P心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哪邊不對勁,但又倏地想起這種負心漢不用人關心,所以就不多嘴了。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當她低頭繼續整理今天開會要用的資料時,一雙大眼卻不受意念控制,老是飄往門口,很在意呂晉洋何時會推門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