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哭泣,令曾杰慢慢放松,他的嘴角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哦,是嗎。好吧,好的,好!
好,就這樣結束吧。
曾杰想起在醫院里,看見凌晨的指尖被刀子劃破,他很理解,人在疼痛難忍時,只想結束痛苦,代價無所謂,如果死亡可以結束心痛的話,曾杰的內心有一個不小的聲音,渴望地說:“讓我去死吧!
可是曾杰只是微笑:“凌晨,你是自由的!
凌晨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那種麻木的感覺更加濃重,這肉體好似一具傀儡,一具受他操縱卻不被他感知的傀儡。
我多么想留下來陪你,可是,我真的不愛你,即使我是愛你的,我也不要同你發生那種為世人所不容的事。
凌晨微微抽動嘴角,然后一句:“我走了!钡筒豢陕劦卣f出來,他轉身。
曾杰說:“等等!
凌晨回頭。
曾杰拿出一張存單:“我替你存了很久了。”走過來,輕輕拉起凌晨的手,把那張單子放在凌晨手里,不多不少,也是十萬元。
凌晨笑了:“即使我離開你,你也安排我的生活嗎?”
曾杰點點頭。
凌晨還想笑,卻露出了滿臉的苦澀:“我很感激你,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
伸出手,把那張存單遞過去:“我不要你的錢,我不要再同你有任何關系!
曾杰沒有接。
凌晨把那張存單撕成兩半四半八半,然后松手。
散落一地。
象曾杰破碎的心。
曾杰默默。
他眼望地,沉默中,終于有一絲威勢,凌晨明白他已經激怒曾杰,他有點后悔,是不是有必要做到這么絕?如果做得太絕,可能反而會引起其它的糾葛,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糾正了。凌晨離開。
曾杰眼望著那一地碎屑,仿佛看到刀子慢慢切割自己的心臟,那種痛,痛得他彎下腰,抱住自己的頭,終于終于流下淚來。
***
善良的人們可以認為事情到此結束。
可是,如果你是曾杰,你是否會甘心?也許已傷透了心,但是,有些疑問存在心中,你會不會去查究?曾杰的疑問,倒底是誰資助了凌晨的生活?一個高中生,當然不會自己出去打工養活自己,凌晨的花費已被他寵出一定規模來,這筆生活費還斷不會是一筆小數。
這個社會不會有人把錢埋在自家后院,當然都是存在銀行,隨用隨取。
曾杰接受過多次對銀行的審計工作,認識幾個人,可以用姓名查到存款并不難,查到何人轉的款也不難,凌晨的卡號,當日誰存進了十萬元錢?如果是存現金就沒辦法了,可是張子期是賣的國債,整十萬存在凌晨戶頭,零頭仍存在張子期卡里。
曾杰沉思。
張子期為什么這樣做?他不在乎,不管張子期這樣做的原因是什么,曾杰不會原諒他。惡意,他不原諒,好意,他也不原諒,別的人憑什么,有什么資格來干涉他的生活?
曾杰去找柏林,柏林一個人在家,請曾杰坐,給曾杰拿來茶與水果。
曾杰把轉帳的復印單子交給柏林:“當天,凌晨就離開了我。”
柏林看著兌換的國債單子與凌晨的存款單,摸不著頭腦好一會兒,可是聰明的他終于明白了曾杰的意思。柏林沉默。曾杰把單子收起來:“君失驕陽我失柳!
柏林還是沉默,一張臉已慘白。
曾杰問:“張子期不肯同沈冰結婚,是不是?我想,他可能早就對那個主意后悔了!
柏林嘆息一聲:“他可以對我直說的!
曾杰笑一聲:“或者他不愿傷害你,或者他進退兩難,或者他想兩全其美。”
柏林半晌道:“凌晨很漂亮!
曾杰點點頭:“天使的外表,可是沒有天使心!痹芷鹕黼x開。
可是凌晨呢?怎么才能重新得到他?
曾杰傷心之下,覺得互相離開一段時間也無不可。
張子期約曾杰去酒吧喝酒,兩人頻頻舉杯無人開口。
最終張子期道:“柏林最近性情古怪!
曾杰道:“或者他也愛上別的人!
張子期道:“放屁!
曾杰拄著頭:“大千世界,變幻萬千,什么事都可能發生,什么感情都會變!
張子期越發焦燥起來:“靠,真他媽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曾杰對著酒杯微笑,輕輕搖著酒杯,紅色的酒在燈光下如琥珀般美麗。對,千萬別當曾杰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他也不是好欺負的好人,好朋友千萬不要插手人家的家事,如果非插手不可,當然勸不了他,但是就得幫他找點麻煩,讓他忙自家的事去。
曾杰深知柏林的性情,凡事要好看,決不會學潑婦抓著張子期大哭大罵,那個沉默的男人會選擇靜靜離開,張子期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曾杰笑,問:“如果柏林另有新歡,你會不會默默祝福?”
張子期的面目忽然猙獰,他張開嘴,象是罵人,可是卻只做了個要咬人的姿勢就沉默了,不!那太可怕了,他不能接受那種可怕的事。
曾杰依舊對著自己的杯子微笑:“以前我常想,如果凌晨離開,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寧愿死,可是實際上,他離開了,生活還在繼續,子期,這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是不是?”
張子期霍地起身:“去你媽的!”他把曾杰一個人扔下,起身就走。
不不不!不能讓柏林走,太可怕了?墒窃苷f得對,如果柏林真的愛上別人,他能怎么樣呢?他不能把柏林鎖起來,不能抱著柏林去死,也不能跪下來哀求,連為此而憔悴都不會有人同情,他只得接受事實罷了。生命中的挫折,如果沒遇到就算了,遇到了,也只得接受罷了,并不是說你聰明你堅強你能干,所以那些讓人痛徹心肺的折磨你就永遠不會遇到。
象愛人離開,親人離別,象失戀象得了絕癥,象被朋友出賣,你永遠不會遇到嗎?你可以用智慧避免嗎?如果遇到了,也不過是接受罷了。
所以慈悲一點吧。
張子期在家門外仰望柏林的窗子,那個淡黃色的窗子,如果柏林要走,他希望那一日晚一點到來,越晚越好,反正,他已經不打算再愛別的人,他希望有愛的日子多一天是一天。
在上樓梯的時候,張子期問自己:“我做得對嗎?如果我希望有愛的日子多一天是一天,憑什么要讓人家曾杰與凌晨長痛不如短痛?生命不過百年,當然是有愛的日子多一天好一天,至于最后,到最后,所有人的結局不過是死亡,每個人都會死,重要的只是過程。
在過程中愛過,愛的時間越多越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