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撲進來鋪在地上,黑色的眼睛象幽暗林間的一股冷泉,曾杰說:“生活就是生活,即使父母健全萬事無憂,你依舊會在無聊時自問‘我的人生有何意義?我倒底為什么活著?’相信我,活著只是活著。”
凌晨默默無語。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老師沒有問凌晨為何缺課兩天,凌晨送上曾杰寫好的假條。
陽光一如平日照進教室里,凌晨盯著黑板思想卻漫游天際。
雞奸,
是,
什么意思?
凌晨在腦子里回答:“我,不,知,道!”別問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只會更怕更惡心。我不想知道,在一切沒發生之前,我不想知道會發生什么,反正不管發生什么,忍受就是了。我沒有反抗的余地。
凌晨垂下頭,然后伏在課桌上。
放學回家,床上有幾件衣服。
白褲子,黑襯衫,黑夾克。
一定是給他的,凌晨拿起來穿試,褲子衣服都很瘦,貼身,好象買小了一號,可是長短又夠。凌晨穿上夾克自鏡子里看到夾克的掐腰,終于明白。
這些,是女裝。
凌晨燙著了一樣將衣服剝下來,夾克遠遠扔到窗臺下的地上。
解襯衣扣子時卻停了手。
不用了,何必脫了穿穿了脫地受幾次辱呢?
難道要人家來命令他穿上?
凌晨望著鏡子里妖饒的自己,那張呆呆的少年的面孔,那帶著腰身的緊緊裹在他身上的衣服并不丑。倒有點象時下那種新款的時髦緊身男裝,穿上后,人顯得很性感。應該謝謝曾杰,他選的,是比較中性的服裝,如果上面有蕾絲花邊,那就成小丑了。凌晨忽然笑了一下,漂亮的彎彎的嘴角,那只嘴角越來越若澀,慢慢沉下臉,又是呆呆的眼神,然后那張漂亮的嘴里輕輕吐出:“婊子。”
凌晨咬住嘴唇,狠咬,咬到刺痛難忍,才放棄。
凌晨穿著緊身女裝到飯廳吃飯。
曾杰停下筷子看他。
十五歲的少年,那單薄的肩膀,細細的腰身。
那張沒有表情,卻自雙眼中流露哀傷的臉。
曾杰的筷子抵在唇上,這個十五歲的青春,千金不換。他賤買下來,在手里把玩,玩夠了,揉搓個粉碎。
玩弄就是這意思。
凌晨沒有表情地呆望桌子中間的一盤蛋,默默地往嘴里扒飯。過些天,不知床上會不會出現女人的內衣。
忽然間,一行淚滾了下來。
凌晨驚慌地擦掉淚水,笑一下:“辣到眼睛了!笨墒菧I水忽然間拒絕受控制,不斷地流下來,凌晨再想說話,連聲音都哽住。
凌晨站起來,想回到自己房間。
曾杰說:“坐下。”
凌晨遲疑一下。
曾杰說:“坐下!
凌晨慢慢坐下,一對淚珠“叭嗒“落在手上,溫熱而后漸涼。
曾杰說:“手放下,面對我,哭吧!
凌晨面對著曾杰,淚水停下來,只是覺得冷。
曾杰說:“不收錢的,才可以有業余表現。收了錢,就要有專業素養!
凌晨說:“對不起!
曾杰說:“吃飯吧!
吃飯,就象把一塊塊的石頭扔進自己胃里一樣。
凌晨吃完一碗飯。
不知道老板還有別的要求嗎。
曾杰站起來,走過去,走到凌晨面前,低頭看凌晨。
少年的眼睛在空中亂劃,不敢看曾杰的眼睛也不敢不看曾杰的眼睛,實在找不到該凝注的焦點,最終低下頭垂下眼。
曾杰抬起他的下頜,拇指輕撫凌晨嫩紅的嘴唇,那嘴唇上有一圈牙印。曾杰看著那一圈牙印,手指摸上去微微有不一樣的觸覺,那觸覺那樣美好,美好得讓人不信人間會發生曾杰想做的丑事。
曾杰輕輕放開手,輕聲道:“去吧!
凌晨回到房間,把衣服脫下來,卻覺得全身都留有那衣裳的溫度,恥辱的溫度,那種燒灼他讓他想發狂的溫度。
他眼神慌亂地掃視房間,在房間里尋找可供他洗刷的東西。
那些衣服是臟的,是最臟的那種,帶著恥辱的骯臟。
用什么能洗刷掉?
他不敢去浴室洗刷全身。
不敢做任何事怕驚動那個人,好象屋子一角里有個怪物在目光灼灼地窺視一般,他不敢做任何事。
就那么站在那兒,呆呆地,心如火焚,手腳卻被縛住。
凌晨終于低下頭,咬住自己的手臂。疼痛象閃電一樣打中他,全身那燥熱羞恥頓時敗給這劇痛,退到身體里不知哪個角落。凌晨的身體被疼痛占領了。
淹沒一切的痛。
真是好。
凌晨這一次沒有落淚,他顫抖著制造痛苦再對抗痛苦。最終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慢慢蹲下身子,額頭冷汗滴落下來。凌晨緊縮肩膀,抱住自己,絕望地渴望一個黑暗,溫暖,安全,無知無覺的地方。
他自那個地方來,要到那個地方去。
中間的過程卻似噩夢。
凌晨覺得冷,一身的冷汗令他冷。
只想到一個狹小的地方去,他拉開凳子,鉆到桌子底下,再用凳子擋住自己。
好象是,安全了。
好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