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中不斷有人被傳染上疫癥,就連張合帶來的人中也有兩個出現了疫狀。盡管張軫已經找人重新配藥、煎藥,分給大家服用,但是只能把病情稍稍穩住,過不多時又反復發作。為了控制病情,張軫加大了藥的劑量,想不到卻有體質虛弱的人因此一命嗚呼。事情的演變越來越無法控制,葉庭縣尹面對巫祝的勸說已經有些動搖。
“你說什么?絕對不可能!”遠處熊牟氣急敗壞的聲音飄了過來。
“哎喲,公子息怒,我們這不是還在商議嘛……”葉庭縣尹道。
“我不管,誰都可以死,我不要她死,你這個小小的縣尹敢不聽我的?我告訴你這老東西,她死你陪葬!我、要、你、陪、葬!”熊牟說到“陪葬”兩字時手指戳到了那可憐的縣尹額頭上,氣急敗壞,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仿佛屈云桑真的已經死了一般。
“他們在吵什么?”云桑吃力地睜開眼睛,望著傳出聲音的方向,“是不是疫情出了新的狀況?”
“又有幾個人染上疫癥……”張軫垂下頭,緩緩地道。
“是嗎?你讀過那么多醫書,相信總會想到辦法治好我們。”云桑又道,“萬一真的沒辦法,只要你盡了力,誰也不會來怪你!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她好像無條件地相信他,相信他的醫術或者她當他是神。
“剛才我跟張合的話你不是都聽到了嗎!彼嘈Φ。
其實他很想說:我這次可能真的沒有辦法了,但是他并不想在這時候,看到她驚慌流淚的模樣。
“我剛到那里就聽到他說要代什么人問你問題,我好很好奇,所以就……”
“是這樣!彼]有詢問他關于“丞相”的事,看來她并沒有完全聽清楚張合與他的談話。
“季孫氏的孫兒,是怎么死的?”云桑好奇地問道。
“他是……”張軫欲言又止,他不是想欺騙她,只是怕萬一說出來,會攪亂了她的平靜,“我的頭很痛,我想先到旁邊休息一下,過一會再告訴你好嗎?”
起身剛要走,卻被云桑扯住了衣袖,重重地拉了回去。
“哎,你……”他實在想不到重病之中的她居然有如此大的氣力,以至于冷不防摔倒在地,嘴唇碰到了她因發熱而緋紅的臉頰上。
不是第一次離她那么近,卻是第一次把她的臉看得那么清晰。這個大膽的竹國女子,不僅有著一張美艷如朝霞的臉,更有一顆赤子般純潔無垢的心。
從前與她相識的種種,此刻一幕幕交替浮上心頭,想起屈云青對他的絕情,想起云桑對自己深情一片,想到至今仍藏在自己腰間的蘭草環佩與那一縷青絲,萬千情緒、百般滋味一并涌上心頭。想著想著,他就情不自禁俯下頭來,在她滾燙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沒有反抗,也沒有料想中的喝斥與怒罵,云桑噘起嘴唇,摸摸臉頰上被他親吻過的地方,睜大一對翦水雙瞳,左顧右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表情仿佛在鼓勵他進一步的行動,張軫吞了口口水,膽子愈發大起來,輕輕吻向她那櫻桃般紅潤的唇,扶住她香肩的手指,悄悄地順著那柔弱無骨軀體向下滑動,那種神秘的誘惑令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恣意攫取著甜蜜,恍惚糾纏當中,冷不防聽到一聲尖叫。
“你干什么!痹粕G榧敝杏昧ν崎_他,站起身來,卻因為體虛力弱,身子一軟,整個人又跌了回去。
“我……對不起。”她的驚叫令張軫悚然一驚。他趕緊扶住她的身子,不讓她跌倒。滿面尷尬之色,他閉上眼沮喪地道,“你要是想打我或者再想咬我鼻子一口,我絕不反抗。”
云桑瞪著張軫,沒有說話。
“好吧,我自己來!睆堓F遲遲等不來她的反應道,怔怔地看著她,當真就要揚手沖自己臉上去。
“撲哧”一聲,她突然笑著抓住了他的手道:“你講的話為什么這樣可笑。明知道我推開你并不是想打你。我是怕你也染上病。我只想你留下來陪陪我,說不定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怎么,你剛才不是對我很有信心?”
她雖然在笑,但他能感覺她不太開心。也許她是從他陰霾的面容上察覺到了危險的契機,所以情緒頓時一落千丈。
“我當然對你有信心,可是你這兩天也很累了,想事情也要有精神,不如陪著我就當休息!痹粕⑺煌,道,“不過你還是不要離我這么近,免得也被染上!
“如果我會有事,剛才我吻你的時候已經染上了!睆堓F靠近她,伸手小心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痕,安慰道。
“你這笨蛋!”云桑明白他說得在理,內心感動,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小聲道,“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沒辦法治好我們,會不會讓他們放火把我燒死?”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你對我這樣好,還是因為姐姐嗎?”
“我不知道……”張軫怔怔地道。原來她在情事上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樣木訥,她依舊是一個會吃醋的女人。
云桑和云青對于他來說,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女人,云青外表溫良,內里深沉,難以親近。而云桑恰恰相反,她雖然貴為辰宮的繼承人,牙尖嘴利,卻令人驚訝的沒有半點心機。所以他對云桑其實有一種天然的好感,親近她,關心她完全是出于自然。但是云桑突然這樣一問,他還真不知道應該怎么作答。
不過他也知道,無論他怎么作答都注定不能討好,如果他說是因為云青的原因,云桑必定惱怒。如果他說不是,那豈不是代表他是個朝三暮四,用情不專的人?
“你……”云桑聞言大怒,忽然伸出手來揪住他的衣襟狠狠推搡一把,怒道,“不用說了,一定是為了我姐姐……我……我這輩子都不能贏過她了?墒俏叶家懒,你就不能為了我說兩句順耳的來聽……”說完她猛地從地上爬起,調頭往出林的方向跑去。
張軫唯恐她會有事,追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桑桑,你冷靜一點!你要到哪里去?”
“放手!快放手,看到你就討厭!”云桑被他抱住脫身不得,低頭照準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直到聽到他慘嚎才漸漸清醒過來。
“對不起。”她拉起他受傷的手臂看了看,愧疚道,“我、我只是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有點害怕……這樣不會傳染你吧。”
“你覺得有可能嗎?”張軫看著自己手上帶血的牙齒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