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侍女、宮中嬤嬤,包括三名侍衛,全都有志一同的跑到角落去吐,腥惡的氣味蔓延開來。
「怎么吐了呢?太可惜了,若是留在胃中能當成證據,等你們日后成為一具尸體,我才好開膛剖腹做一次尸檢!怪莒o秋笑得有如庭院的一棵垂柳,柳條兒輕輕揺晃。
可是在宣宜公主等人眼中,她像是雙眼流出血,牙光嘴大的鬼女,正娓娓說來人心有多好吃,嬰兒腿上的肉最嫩甜。
「你……你走開,不要靠近我!」她是人嗎?竟然敢把手放入死人的身體里。
柳眉一揚,周靜秋緩緩起身。「公主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真簡單,解決了。
「站!在驚嚇到本宮之后還想全身而退,你作夢!」若不留下什么,她受創的心如何修補?
「不然公主還想要什么?」察覺情況不對,周靜秋將小敢拉到身后,讓他對著能一躍而下的窗戶。
若遇危險可以跳窗選生,她如是想。
「留下你一手一足,以及你的一只眼!菇裆貌坏浇馕,那么也讓他擁有相同的痛苦。
周靜秋微驚。「公主的心真狠。」沒有手和腳她就做不了仵作。
「是你們心狠,逼得我不得不狠心,動手!乖诤髮m中,心不狠的人活不長,要一刀斃命不留后患。
公主侍衛拔出佩劍,劍尖向前。
但是他們的劍尚未刺出,已被制伏,兩把劍擱在頸上。
「你……你們反了嗎?敢不聽本宮的話,本宮要砍了你們的腦袋!」不聽話的人沒必要活著。
宣宜公主氣急敗壞,她不懂她的侍衛為什么反過來對付自己人,漠視她所下的命令。
「他們是解大人的人,派來保護公主的,公主忘了嗎?」明為保護,實為暗棋,將公主的一舉一動如實回報。
「你……你們早料到本宮會痛下殺手?」她果然太疏忽了,一出宮就少了戒心,沒想過有人會對她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
「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防著總沒錯,趙龍,錢虎生,好樣的!构簧硎至说。
趙三、錢四露齒一笑。
「夫人,該走了吧?」包廂外,一身錦衣玉帶、華光若輝的解冰云信步走來。
「你怎么才來?」周靜秋嬌嗔道。
「來了一會兒,看夫人大展雌威不敢驚動,不過之前被咱們善解人意竟的二嫂給耽擱了!顾齻冞@兩個笨女人居然還懂得兵分兩路,一個負責攔住他,一個請人入酒樓,準備伏擊。
「今兒事多,柳樹村的命案怕要遲了!顾裉煸疽龀,為一名死在井邊的婦人驗尸。
「岳父去了,若非他殺,便由家屬收殮!菇獗埔皇址鲋拮佑裰猓瑴厝峒毿牡刈o著。
「等一下!剐斯鳉鈶嵉嘏。
他們說走就要走,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公主是閑人,自是能四下游蕩,臣與妻子公務系忙,恕不奉陪!菇獗坡暲淙鐑隼,一咬酸牙。
「為什么是她?」她有哪里不如人?
解冰云一揚唇,如春水破冰般清透。
「我心悅她。」因為心悅,所以情生,終至愛入骨髓。
第十一章趕回京城(1)
「什么,老夫人病危?!」在解冰云出京時,安國公夫人臉色紅潤,目光精爍,快六十歲的老太太不用人攙扶,還能走上萬佛寺門前長達一千階的天梯,臉不紅氣不喘的嘲笑小輩腿軟。
她是將門出身,早年也曾跟安國公上過戰場,打過幾場仗,立下汗馬功勞,先皇曾稱其為巾幗英雄。
不過才幾個月前的事,她還精神不錯的吃下幾碗南瓜粥,將一迭面額不小的銀票裝入小匣子里,由身旁的郭嬤嬤交給么兒,那時滿臉堆笑地要小兒子帶個媳婦回來,趁她一把老骨頭還能動的時候,生兩個小孫子讓她含飴弄孫。
言猶在耳,卻驚傳惡耗。
就在解冰云派人護送二嫂和宣宜公主回京之際,同時京里快馬加鞭的送來書信,下筆人為安國公本人,他信中語氣沉重的指稱老夫人快不行了,等著見小兒最后一面。
信里附了御筆,允解冰云一個月假回京探親,并「押送」宣宜公主返回京城,她私自出京,罪犯欺君,皇上命她入萬佛寺齋戒一年,帶發修行為太后祈福,抄佛經千卷。
為此,宣宜公主真的哭了,悲悲切切,一路從萊陽哭回京城,一雙眼睛都哭腫了,身子也瘦了一圈。
后宮的女人怕什么?最怕失寵。
即使是皇帝的兒女也有分輕重貴賤,原本還算在皇上面前得臉的宣宜公主,所作所為令皇上大失所望,故而由云層跌落似的失去寵愛。
而她在回來的路上也受了不少苦,差點香消玉殞。
因為解冰云為了早日見到親娘,日夜不休的趕路,吃睡都在馬車上,除了下車解手外,幾乎沒有停歇。
馬一匹一匹的換,每過一個驛站便換馬,駕車的馬夫兩人輪流,只能靠在車轅邊打個盹兒。
為了方便上路,輕車簡從,宣宜公主來時,浩浩蕩蕩的七輛馬車車隊,她和解二夫人各一輛馬車,侍女一輛、丫鬟一輛、嬤嬤一輛,其余兩輛載的是兩人的慣用東西和衣物,但此時只有三輛馬車。
宣宜公主和解二夫人同乘一輛,車上兩名服侍的人,另一輛坐的是解冰云夫妻,以及丫鬟春芽、綠枝。
小敢也跟來了,只是一路上都在暈車,昏昏沉沉的,睡到京城,他是被騎馬的侍衛帶下車,睡進安國公府。
余下那輛馬車坐的是剩余的丫鬟、侍女、嬤嬤們,一堆人擠在馬車上,以及主子們的行裝,顛得每個人臉色大變。
一回京大伙都瘦了一大圈,面色枯黃,沒法子自行下車,腿都發軟,雙腿直抖的被人扶進府里。
「回來了,回來了,五爺回來了!老夫人您快睜開眼,看看您的續哥兒……」紅著眼眶的郭嬤嬤在雙眼緊閉的老夫人耳邊輕語,原本不省人事的老夫人竟然無聲地流下兩行淚。
「娘,不孝兒回來看您了,您快起來看看我,我帶媳婦兒回來了,您不想見見她嗎?」解冰云一入內便直奔床前,雙膝一落跪在腳踏板上,神色哀戚的握住娘親枯瘦如爪的手,內心的悲切難以形容。
身后跟著一起跪下的是周靜秋,她可以說是被丈夫拉著跑進來,腿還有些不適,顯得無力,她趁無人注意時偷按了腿上穴位,活絡筋骨,讓雙腿的血液流通流通。
老夫人對她而言只是一個代名詞,看慣生死的她,并無丈夫的悲意和不舍,反而冷靜的觀察四周。
長期臥床的人屋里會有一股難聞的尿騷味,以及說不上的怪味,令人掩鼻,加上苦澀的藥味,那氣味濃得教人作嘔。
但是周靜秋發現并無異味,只有淡淡的果香,也許是發病還未久,照顧的人仔細,才沒嗆鼻的異味。
不過她還是受不了,惡心想吐,因為她從垂下的眼角一瞄,窗戶未開,悶得一點風也沒有,一屋子人站得滿滿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還有仍抱在懷中的孩子,幾乎所有的孝子賢孫都來了。
在聽見解冰云說「媳婦兒」時,幾個歲數較長的大人臉上閃過一絲異狀,眼神古怪的互視一眼。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快起來,跑久了娘會心疼……」一名約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扶,他的神情看似傷心,滿臉胡須未刮,可說出的話中隱約帶出了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