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深深看著戰止的眼眸如星的閃著璀燦的光芒,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一池星光中,載浮載沈,再也不想從中爬起來了。
“夜涼了,我們進去吧!睉鹬沟谋窍娫谒亩H。這小妖精一定不知道自己眸中含情,斜睨著自己的目光有多嫵媚吧。
既然感受到了她的柔情,又豈能辜負今夜大好時光?
他抱起妻子回到內院。
這一晚,內院幾盞紅彤彤的燈籠在風中不斷搖曳,就如同燈火不熄的內室,一片春色。
不得不說,戰止是個人才。
鄔深深自覺因為有前世的關系,知曉一些新知識,可如何統籌謀畫,靠的卻是戰止,短短一年時間,當初的鹿場和榨油坊規模就在戰止手里無數倍的成長,加上晉房的奔波運作,如今不只黑浪城,山西、淮西、淮北、直隸都掛上了止商號的旗招和匾額,南貨北送,北貨南移,做足流通,經營的商家鋪子越發多元。
戰止在書房核對從各地送回來的賬冊,初夏還稱不上熱,書房四周又有綠樹蔭涼,他卻有些心不在焉,這并非天氣炎熱引起的心浮氣躁,而是他在考慮該提拔誰上來分攤晉房肩膀上的重擔。
幾經思慮,鋪子里有幾人看似能堪大用,但和晉房一比,資歷又太淺了,真要提拔起來,只能從晉房帶的幾個掌柜們下手。
要不然去問問娘子,他有大半天沒見著她了。
第十四章圣旨到(2)
“將軍!遍T外有人低喊。
會喊他將軍的人只有近衛和死士們。
“進來。”
露臉的是趙錢,黑炭似的臉,小小的個子仍舊沒變,只是服裝變了,他不再是一身玄色勁裝,而是像尋常人穿起了繭綢袍子,看起來一副生意人的模樣,但樣子雖然漂白了,暗地干的仍是探子的事務。
“喜子,出去守著,沒事別放人入內!睉鹬棺尳o他磨墨、伺候茶水的小廝去門外守著。
喜子規矩的行禮,也沒看趙錢一眼,順從的出去,站在廊上看著樹枝上啁啾的麻雀。
要戰止說,喜子是個很不錯的隨從,父母雙亡無法養活自己才賣身為奴,雖然才九歲年紀,成熟穩重,不多話,手腳麻利,是個可造之才。
“有京里來的消息說,倭寇水軍從春天開始犯邊,不過短短幾月已經連續攻下兩座城池,直逼京城了!
“京里不是有蒙紹?”戰止眼皮也沒掀一下。
“烏爾干國的可汗經過新舊交替后也是蠢蠢欲動,蒙放將軍不敵,蒙紹將軍去年年底便奉命去了漠北!焙貌蝗菀紫A艘弧赡甑耐饣加制,頭尾若都失守,天工就危矣。
“福建水師巡撫現任是誰?郭綸嗎?”
“是!
“他怕是指揮不動現在的福建舊軍!闭f是戰家軍,也只剩下一個殼,在戰氏一門三百余口被一條繩子串成串,惶惶走過京城東大街的時候便風流云散了,如今幸存下來的人良莠不齊,否則,那兩座城池是怎么淪陷的?!
“將軍有先見之明,京城八百里加急奏折里說郭巡撫身受重傷,回京半途已經去世了,如今由浙江都僉事代職,皇上見到奏折吐了血!
“今上意欲派何人去閩浙?”他對那個把人命當兒戲的皇帝沒興趣,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江山有危機,早些時候干什么去了?
“朝中有三派,呂首輔推派靖平將軍褚秀,文官則意欲武威將軍郭守,另外有舊臣向皇帝稟奏欲伐倭人非戰家軍不可,皇上大怒,罷了早朝!壁w錢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將軍一眼,卻見他顏色絲毫未變。
郭守乃郭綸之子,年方十五,至于褚秀卻是和呂奐邛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從無作戰經驗,派這樣的人去戰場無異送死。
“太子在朝會時本來自動請纓欲前往閩浙,因為呂首輔一派的官員們大肆反對,說太子矜貴,豈能以身涉險,后來……”趙錢支吾了。
“后來如何?”
“據說太子聯合幾個老王爺對皇帝施壓……”
“這般情勢瞧起來,皇帝是有所選擇了。”戰止的瞳仁閃過堅硬冷光,那里頭有隱忍的黯然,還有一種漠不關心的冷淡。
“是,太子讓小的告訴將軍,皇上選擇了江山根脈,不日便會擬旨,派將軍前往東南沿海剿滅倭賊,戴罪立功!壁w錢聲音聽得見激動!皩④姡覀兛梢粤⑾萝姽,替老爺洗刷冤屈,為老爺正名了!彼轻莘鹨呀浖艤绲难垌中切屈c點的恢復生機了。
也難怪他不淡定,趙錢的父親是覲國公麾下的一名悍將,卻在兵敗陳橋一役里,被誣陷有通敵賣國之嫌,后來斬于菜市口,這罪名對整個家族是何等沉重,是跳進黃河也洗刷不去的污點,令世世代代為之蒙羞的。
若能替覲國公洗刷罪名,也等于替他父親和族人恢復清白名聲。
“太子何時讓人送來的消息?”戰止問道。
“屬下剛剛接到六百里加急信,馬上來稟報將軍了。”
“孫李可有消息傳回來?”戰止忽然問起就像人間蒸發般的另一個左右手。
“尚無!本瓦B他也不知道孫李被世子爺派去了哪里執行任務,他也不敢問。
“這事我心中有數了,你下去吧!睉鹬箵]退了趙錢。
夏雨淅淅瀝瀝,宅院里的花草越發凝翠。
戰止視而不見,冒著細雨回到內院。
這些日子,鄔深深不出門的時候便讓善于針線女紅的丫頭教她裁衣縫紉,今日便穿了一件自己做的衫子,戰止甫進門時,她恰好趴在長長的桌案上裁畫尺寸,想給丈夫做一件白綾中衣。
“大爺!编w深深不喜身邊太多人,通常能近身服侍的也只有昆董和秋嬋,兩人一見主子進門,相互會心一笑的退了出去。
“你得空了?咦,怎么冒雨過來,也不知道要撐把傘!甭犚妱屿o,鄔深深放下手里畫線的粉塊,隨手便拿了一塊大巾子,解了戰止頭上的玉冠,給他拭發。
戰止閉眼享受妻子在他發上輕柔的擦拭,雙手扶著她的腰,不到片刻便把她拉到大腿上坐下,頭抵著她的肩窩。
“有事?”雖然做夫妻不算很久,但戰止從來沒有瞞過她什么,他如果一進門就問東問西,這一天準是順心順意,像這樣悶著不說話了,一準是有事發生。
她親了親他的發心,用十指替他梳理還帶著濕氣的黑發!耙唬雀,免得著涼了。”
戰止沒有阻止,只是感受著她細細的指頭在他頭皮上滑動著!安蝗,我可能要出征!
鄔深深的手指停頓了下來。
“怎么會是你,不是還有其它人?”
“這是東山再起的機會,何況邊境告急,恐怕倭寇都要打到京城門口了!
“你想重回廟堂嗎?”
“你知道不是,倘若沒有軍功,只能等皇帝大赦,我才有回京城的機會,即便大赦,我戰家通敵賣國罪名仍舊洗刷不去,戰冽還有我的孩子們,子子孫孫都會因此蒙羞,都得背負著賣國賊的罪名,你愿意嗎?”他昂首望著她。
“這就是你說暫時不要孩子的原因?”
“是我自私!
“你是對的!
“我得去!蹦切└S著深兒的人都指望她給他們安心,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原來以為自己是那個可以給她安心的人,結果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