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想想,姜尚宮當年為什么要設計婕妤娘娘?她一個普通的尚宮,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何必興風作浪?只有一個解釋,她其實是崎國派來的細作,為了討好渭王,給自己的兒子爭一個名位,才甘愿冒險。」
安夏的腦中有些發懵,她的雙耳拒絕這樣的原由,可她的心里卻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小茹繼續道:「那日在京郊,杜大人與崎國使節偷偷見面,公主卻誤打誤撞洞悉了這個秘密,公主騎馬想逃走,杜大人便用石子打傷馬……」
害她受傷,真的是他?她最想親近、最最信任,且打算托付終身的人?
「公主,」小茹忽然拉住她的衣袖,焦慮地道:「杜大人他當時……會不會是要謀害您?糖水鋪子的老板娘說您昏迷以后,他就蹲在您身邊,他……當時想干什么?」
想殺了她嗎?殺人滅口?倘若不是遇到旁人,他當時就要下手了?
「可我還活著,活得好端端的。」安夏不愿意把他想象得那般冷酷詭譎,他在她的心中,一向那般溫和溫暖,如同夏天的泉水。
小茹沉著臉道:「可他娶公主的目的就要好好追究了,若他真是崎國的皇室之后,本該娶熙淳公主才對,昨日奴婢看他們在御花園中見面,也甚是親昵……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陰謀?」
不得不承認,小茹這個小小的婢女此刻比她這個讀過書的現代人更會分析。為何她腦中一團亂麻,失了冷靜,沒了邏輯……是因為她非常愛他嗎?
她雙手冰涼,額間卻像染了風寒一般滾燙,胸內翻江倒海,腹中腸子打結一般難受……
楞怔中,她忽然聽到門外有太監的聲音——
「公主!」
「什么事?」安夏撫了撫微燙的雙頰,勒令自己從紛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
「皇上傳公主去呢,傳得很急,」太監道:「請公主快快梳洗妥當!
蕭皇召她?此刻剛下早朝,他通常會在御書房面見大臣,不會在這個時候見她。
難道又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安夏匆匆踏入御書房,不見群臣,唯有蕭皇獨自坐在御案處。
四周宮人早就得了旨意,一看到安夏到來,馬上退去,御書房變得更加幽靜空蕩。
她施禮道:「給父皇請安!
「夏和,你氣色不太好,昨夜睡得好嗎?」蕭皇抬眼看了看她,手里不知握著一宗什么案卷,臉上神情肅然。
「女兒無恙!共贿^是方才聽了小茹一番話,她心緒起伏不定而已。
蕭皇沉默片刻,仿佛有許多話要對她講,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安夏還是頭一次見到蕭皇如此猶豫的樣子,心尖不由又是一緊,問道:「父皇,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傳召兒臣?否則早朝過后,正是父皇忙碌之際!
「不愧為朕的女兒,」蕭皇淡淡笑道:「聰慧過人。」
「可與女兒有關?」安夏豁出去了,「如若有關,請父皇直言!巩斂謶忠呀洀浡,就會忽然發現自己沒那么害怕了,因為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如此。
「昨日崎國的渭王妃親臨我蕭都!故捇实,「夏和,你可聽說過渭王?」
「渭王?」她當然聽說過,剛剛才從小茹口中聽到。
「他是崎皇的親弟弟,」蕭皇道:「拓跋修云的王叔。」
「哦,」安夏問:「渭王妃怎么忽然到我們蕭國來了?渭王沒一道來嗎?」按理說,一個王妃沒有王爺的陪同,沒道理大老遠獨自跑到異國他鄉來。
「她一個人,」蕭皇頷首,「瞞著渭王。」
「為何?」安夏凝眸。
「此事說來話長,渭王本有一個私生子,就在我們蕭國,這渭王妃最近聽聞此事,所以要來看看。」
私生子……杜阡陌?那么此刻蕭皇也知道這件事了?
她呼吸急促,雙手交錯,指甲狠狠掐進肉里,迫使自己不要露出倉皇的神色。
他繼續道:「渭王妃秘而不宣入住了京城最大的仙蓬客棧!
仙蓬客棧?好熟悉的名字……等等,昨日在藍玉堂遇到的貴婦人是崎國人,還說她住在仙蓬客棧,而且也是來尋找丈夫的私生子……
電光石火間,安夏腦中零碎的線索猛地拼湊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她永遠也不想面對的畫卷。
第十五章身分揭穿風云變色(2)
蕭皇冷不防地道:「今天早晨,有人發現渭王妃被殺死在仙蓬客棧中。」
安夏再也支撐不住,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渭王妃死了?被人……殺死的?
「怎么會……」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端端的……那渭王妃遭何人所害?」
「刑部、吏部、禮部三堂連夜會省,囚犯此刻就在天牢里!故捇实氐溃骸笟⑷苏弑闶俏纪踹z落在我蕭國的私生子,昨夜他去仙蓬客棧與渭王妃見面,也不知發生了什么沖突,用匕首將渭王妃刺死。」
昨夜?這說的不會是杜阡陌吧……昨夜她才在御書房前與他見過面。
安夏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問道:「此事交予刑部即可,涉及鄰邦外交,禮部也應參與,可吏部為何也在其中?」
「夏和,你問到了點子上!顾曋敢驗闅⑷苏呤俏页賳T!
安夏想接著往下問,可她問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懼再度涌上心頭,堵住了她的喉,讓她失了言語。
蕭皇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杜阡陌就是渭王的私生子,也是殺害渭王妃的兇手!
「怎么會……」她在做垂死掙扎,「昨晚我見過阡陌,就在御書房的門前,天還下了雨,我們在一起待了好久,他怎么可能去仙蓬客棧?」
「昨晚是什么時辰呢?渭王妃是半夜被殺。」
時辰?她不記得了……可應該沒到半夜,他出宮去,直奔仙蓬客棧,仍有足夠的時間。
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何昨日在藍玉堂中,杜夫人見到崎國貴婦,那一問一答間會那般古怪,那貴婦就是渭王妃。
昨夜她不經意地談及此事,杜阡陌神情大變,想必是猜到了對方的身分。
「他現在在天牢里!故捇蕟枺骸赶暮,你要與他見上一面嗎?」
要嗎?當然要。她要問他到底有沒有殺人,她還要問他當初的墮馬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很多,比如他對她是怎樣的感情?
然而她此刻周身像是被冰凍住一般,完全不能動彈,想挪動步子都萬般艱難,額前一陣眩暈,似乎馬上就要失去知覺。
安夏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涔涔。
她夢見自己在奔跑,身后有人緊追不舍,好像是發生在一個偌大的林子里,因為她奔跑的時候,一道深、一道淺的綠色從她身側滑過,那是樹木的影子。
她看到一匹白馬就在不遠處,如遇救星,急奔過去翻身上馬,以為可以擺脫追逐,然而馬兒忽然間仰面嘶鳴,隨后倒地,她被狠狠甩了出去,摔在地面上。
地上怪石嶙峋,她的后腦擊中尖銳的石頭,整個人頓時無法動彈,鮮血從她的身后涌出,像一池深水,她在夢中無法感覺到疼痛,卻能感受到當時的觸目驚心。
她艱難地撐起眼皮,模糊的視線中,一個熟悉的人影來到了她的面前,那張臉平素英俊溫和,此刻卻肅然冷冽。
他緩緩蹲下,面孔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那是杜阡陌的臉。
他沒有馬上救她,而是那樣蹲在她的身側觀察她。
是在確認她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