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答道:「公主有心了,只不過此事急不得,微臣只想請公主暫時代為保密,微臣便感激萬分!
「侍郎何必這般客氣,」熙淳連忙道:「算起來,咱們是姑表兄妹,該換我稱你一聲表哥才是!
杜阡陌淡淡一笑,并不接這話,只道:「公主若沒有別的事,微臣要去御書房候著了,皇上召見微臣的時辰快到了!
熙淳一陣迷惑,實在弄不懂他的心思。此時此刻無論是誰,聽了她的話應該都會有所心動吧,畢竟她給予的饋贈如此誘人。然而他依舊波瀾不興,好似全然不在意這個崎國皇子的身分。
他到底是在佯裝隱忍還是真的無動于衷?她實在猜不透……
本以為自己謀劃了這一出就能駕馭他,但她實在低估了這個男子的沉著,他的心仿佛深潭,投入再多的石子也依舊無聲無息,激不起半點漣漪。
熙淳不由得有些泄氣。
杜阡陌步入御書房,看到拓跋修云站在那里,并無意外,就連蕭皇想對他說什么,他也早已料到。
「杜卿來得正好,」蕭皇淡淡笑道:「方才朕與拓跋皇子談論起兩國和親之事,身為禮部侍郎,你也來說說吧!
杜阡陌明知故問,「不知拓跋皇子欲與哪位公主結親呢?」
「夏和公主!雇匕闲拊苽软粗
杜阡陌反問道:「公主的意愿如何呢?」他跟夏和的事,想必拓跋皇子早已知曉,此刻這眼神中頗有居高臨下的渺睨之態,大概把他當成了不堪一擊的情敵。
「那日在驛館,杜大人也看到了,」拓跋修云淺笑著,「事已至此,大人難道還會覺得公主不愿意嗎?」
拓跋皇子在故意挑釁,炫耀所有權,是想讓他知難而退嗎?
的確,若是普通男子,受不了屈辱與嫉妒便會臨陣脫逃,然而他是杜阡陌,從小到大什么樣的委屈與不平沒有過?他會害怕這些?
他平靜地道:「在下覺得應該讓公主親口答應,這樣比較好!
「那么朕應該把夏和喚來嗎?」蕭皇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不過朕想先聽聽杜卿的建議,撇開其他的不談,單說和親之事對于兩國而言是否合宜?」
「臣以為——」杜阡陌頓了頓方道:「不合宜!
拓跋修云眉心一蹙,沒料到他會如此大膽地當場反駁。
蕭皇卻是笑容越甚,問道:「怎么個不合宜?杜卿細細講來。」
杜阡陌分析著,「臣以為夏和公主脾性剛烈,不適宜肩負和親重責,若為了兩國邦交,一定要締結血姻,不如另擇別的公主!
「你這話可真是大不敬,」蕭皇失笑,「朕的公主怎么就脾氣不好了?不過朕喜歡你說實話,就此免你的罪責!
拓跋修云連忙道:「夏和公主的脾性小王自幼便喜歡,也不介懷,杜大人這是多慮了。」
杜阡陌卻道:「微臣方才所說的只是其一。」
拓跋修云挑眉問道:「哦,那么其二呢?」
「凡事都要講究先來后到!苟炮淠翱聪蛩,「敢問皇子,崎國是否也如此?」
「那當然,」拓跋修云點頭,「比如小王與夏和公主青梅竹馬,這世上但凡有后來者,想必都比不上我倆之間的感情。」
杜阡陌忽然問:「皇子當年與公主可有婚約呢?」
拓跋修云凝眸,弄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得答道:「我倆皆心有所系,這便是約定了!
他又問:「婚約為父母之命也,當年皇上可有準許此約?」
「這……」拓跋修云遲疑了一會兒才說:「現在請求皇上恩準也未晚啊。」
杜阡陌緊緊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明白,「不,已經晚了。」
拓跋修云不服地反問:「怎么晚了?」
杜阡陌斬釘截鐵地道:「因為圣上已經將公主許給微臣了!
「什么?」拓跋修云一怔,隨后哈哈大笑,「杜大人在說什么胡話呢!」
「皇上日前已恩準了微臣與公主的婚事,不知這旨意如今還算不算數?」杜阡陌沒理會他,徑自轉身對蕭皇施禮。
拓跋修云見情況不對,不由叫道:「陛下!方才您說一切聽從公主的心意,難道就不作數了?」
蕭皇看著他們,依舊那般淺笑著,仿佛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良久后才回答,「朕的確說過要把夏和許給杜愛卿,朕也說過全憑夏和的心意,不過朕倒是有話想問問杜愛卿,倘若公主有意與你,你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心意?如今情形已經不同了。」
第十二章下定決心請求賜婚(2)
這話意味深長,杜阡陌知道這是在問他假如公主并非清白之軀,他還愿意娶嗎?
這是蕭皇在他出任禮部侍郎后第一次喚他「愛卿」,平素「杜卿」二字透著對他的親切與喜愛,但此刻當著拓跋修云的面稱呼有所轉換,他知道這與平日的含意又不同,蕭皇是在暗示拓跋修云早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他沒有猶豫,立刻答道:「臣愿意!顾谑捇拭媲暗谝淮稳绱死渌欤瑥那懊烤湓捤既级笮,唯獨這一次答案張口即來,因為他早已想好,無須三思。
「你愿意?」拓跋修云難以置信,「若公主已經屬意于我,你也愿意?」
杜阡陌笑道:「公主并沒有明確表示屬意于皇子啊。」
拓跋修云不滿地道:「那日在驛館你也看到了,還需多言嗎!」
杜阡陌淡定自若,「驛館之中,微臣只看到公主在沉睡,其他的臣便不知了。」
「你……」拓跋修云沉不住氣,口不擇言地道:「想不到杜大人貪慕榮華至此,連未來妻子的清白之軀也不在乎嗎?」
蕭皇聞言立刻揚聲道:「放肆!當著朕的面,皇子是否太無禮了?」
拓跋修云發現自己的失誤,只得作揖道:「陛下,是小王失言了,不過杜大人所言,實在過于反常,小王懷疑他對公主的感情是否真誠!
蕭皇半瞇起眸子,似乎是在思量這番話,又似乎在打量杜阡陌。
「微臣以為,喜愛一個人,無論她是誰、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都不該有所動搖,」杜阡陌緩緩道:「昔日有武淵帝娶新寡弟媳為妃,終身寵愛。微臣一介平民,不敢與帝王賢君相比,但也實在羨慕這樣的感情。之前微臣對此事頗為猶豫,是因為沒有確定自己的心意,臣不敢妄語,但如今臣已經想得明白,希望皇上相信微臣,微臣定不負皇上所托。」
蕭皇笑了,這一次不再是似笑非笑,而是由自內心的歡喜。他點頭,「好,朕許你。」
拓跋修云焦急地想挽回這個結果,「皇上!難道不該先問問夏和的意思嗎?」
「一會兒問過她便可,」蕭皇答道,「不過依朕看,朕這個公主性子確實剛烈,并不會因為什么就動搖心意,她的答案朕也早已心知肚明。」
杜阡陌看著拓跋修云那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知為何,竟心生一絲同情。
按理他是應該嫉妒對方的,他的堂兄,崎國的太子,擁有他可盼不可及的皇子身分,還擁有與夏和青梅竹馬的過去……然而這一刻是他勝利。
他并不打算計較輸贏,但他忽然發現自己從小羨慕的人和事其實并不重要,那些事于他可有可無,因為有朝一日,那些人反而會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