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七爺的琴譜……難道是在鳴琴會門外買的?”氣息不穩,問得艱澀。
“是啊。七爺確實曾買了本琴譜,但聽說隨即轉手送人了,哪有什么私藏之事——岑姑娘!別呆著,要你烤雁腿不是烤你自個兒的腿哪!你快看看是不是有傷著了!”
侍衛忙將她拉離火堆旁,揮手召喚在樹下守護王爺的另一人帶著傷藥過來交給她,而后守禮地背對著她。
原先正假寐著的伏懷風察覺身邊氣氛僵凝,便默默拄著柺杖起身。
岑先麗手腳痛得直打顫,身軀血液凍成冰。
沒料到她與他那理應是今生僅有一次的交集,竟斷送了王爺的光明前程……
都是她害的!若非她一時好奇想學,怎么會害了他!
“以為你們在聊什么,結果卻是聊些無用閑話,我可餓極了呢!
伏懷風頰上雖帶笑,但鋒冷威儀立刻讓侍衛噤聲,趕緊轉身備膳去了。
察覺她的過于沉默,他澹然道:“岑姑娘,這里只有我是瞎子,你們明眼人不該說瞎話。他們對我忠心替我不平,難免想多,無稽之談,你別往心里去!
“七爺……王爺,我不懂,真是那么重要的琴譜,為什么……能隨意給人呢?”她星眸盈淚,舉步維艱,痛楚難受得想逃離他身邊,卻只能迷蒙地看著他在她身側落坐,一同烤著火,最后還是忍不住想找出那答案。
“不管仙曲是真是假,可王爺一舉一動都該是小心謹慎的;倘若王爺當時帶了琴譜回去,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岑先麗再說不出話,無法抑制雙肩的顫抖。
他沉吟許久,似是想確定她存在似地朝她方向伸出了手掌,隨即在觸到她臉龐前停下!啊兴温涞穆曇簟J菍⑾掠炅藛?真糟,我喜歡晴天呢!
她心驚地止住啜泣,慌張拂去臉上淚水。
明知他看不見,她卻覺得像是什么都讓他看穿了。
他不回答,僅僅恬淡輕嘆,彷佛極為向往地仰頭望著林頂的星空。
“我從小喜歡碧藍天,天晴就不怕弄濕了琴讓音色變鈍。若能徜徉在青山綠水間,月夜下聽蟲鳴鳥叫,愜意地與三五至交撫琴吹笛、吟詩小酌,也就夠了呢!
“就因為、就因為將琴譜給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如今眼前景色再好也什么都看不到了,難道王爺不后悔嗎?”她難抑激動地沖口而出。
他俊容揚起淺淺一抹笑!搬媚,這譜好不好全任人評論,說它神奇玄妙不過是世人謬贊;何況曲子再好,也得有知音。若用這雙眼睛就能換得一世知交,我以為……十分值得!
那豁達爽朗的笑顏宛若清風,一絲一絲地拂開壓在她心中的自責。
“何況,那根本不是仙曲,也沒什么治病力量。就算我將琴譜帶回宮中,或是隨便呈上另一本交差,想害我的人,依舊會在我身上編派罪名,這次不成也會有下次;與其如此,我不如將琴譜留給喜歡它的人,你說是嗎?”
岑先麗低垂下頭,忍受一波波狂浪撲打在她的心岸。
王爺胸襟如海寬闊,對她不曾有過一絲怨懟,甚至不曾怨過自己的命運,如此真心喜愛音律的風雅之人,怎能落得這種下場?
她默默將烤好的食物送到他手中,思忖著究竟該怎么做才能彌補王爺。
若非王上起意殺害王爺,擅自出兵進占王爺封邑,打算往西興戰侵攻它國的話,王爺就算被困京中也沒打算反抗。此次,王爺會下決心與王上決裂,是不想讓百姓受苦。
聽著伏懷風與侍衛們低聲商議如何回到轄下城池,她懊惱想著能幫他的機會只在這一路上;等進了王府,他身邊有多少能人武將、仆從侍女,也不差她這一個當不了琴師的廢人了。
屆時,她只要能在他領地內,知道他過得極好,也就夠了。
“……岑姑娘,你以為如何?”
“什么?”她尷尬的脹紅了臉,方才心思飄遠,根本沒仔細聽他們討論。
“還有百里才到達王爺府邸,在這之前仍有幾道關卡,我們打算在此分道,各自通關,引開王上追兵。”侍衛們看著她,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他們不帶她走也是理所當然。只要能讓王爺順利逃離,她會很樂意被拋下。
只是沒料到這天來得這么快。
“別擔心我,你們快走。我對琴仙發過誓,絕不會對人提起見過你們。”
“不,不是要留下姑娘一人……咱們是想將王爺托給姑娘!
侍衛們來到她跟前,對她屈膝落地!把芈繁槐P查的都是單身男子,他們料想不到王爺身邊帶了姑娘,咱們能不能請岑姑娘答應一事……”
“不、不成的,這一定不成!”
她頭手搖得有如波浪鼓,驚慌失措地抗拒。“難道沒別的法子了?”
“岑姑娘……”伏懷風搖首,決定改口:“不,麗兒,你昨夜親口答應要成為我的妻子了,那還有什么事不成的?還是……麗兒你不滿意為夫?”
她讓他那一聲聲麗兒給喚得嫣頰窘燙,撇開臉道:“七爺,我是答應要與你假扮一對賣藝夫妻闖關;但我真不會騎馬,求您饒了我吧!
山路崎嶇難行,于是他們決定部分路程改走平坦的官道繼續往西。次日一早,侍衛們便不知打哪弄來三匹馬,催促他們趕緊出發;所有人都上了馬,就等她一個。
她光讓馬兒不耐的鼻息一噴便給嚇得倒退三步,別說她能否騎馬追在他們后頭,連能不能坐上高大馬背都是難題。“七爺……”
“你忘了我雙眼無法視物,一個人沒法子騎,所以才要與你同乘一騎啊!上來。”
他聽見她正悄悄踩退腳步,嘴里還拚命在道歉,他唇邊揚起一抹捉弄,伸手摸上腰間!氨Ьo你的琴,麗兒。”
“什、什么?!”她的驚呼來還不及出口,就見他抽出長鞭一卷,精準地牢牢纏住她纖細腰枝,將她拉提到自己胸懷前方穩穩落坐。
而后他竟雙腿一蹬,發了瘋似往前沖了出去。
“七爺!前頭有棵大樹!往左兩步、左邊——呀!前面十尺有疏水橫溝,跳!七爺快跳!”
她雖害怕,甚至嚇得想要閉上眼睛,但思及他根本看不到,若她噤聲,兩人鐵定會摔得很慘,所以她只好拚命嚷嚷,提醒他一路上的各種情況。
直到最后通過一座吊橋他才停住。
她臉色青白交錯,連搖晃欲嘔的事都給嚇得忘了。
“七、七爺您實在太大膽了,明明看不見前方,怎么可以如此策馬狂奔,即便您功夫好,也別拿性命開玩笑啊!
“我雖看不見,但其實還能分辨些許光影;何況麗兒你看得仔細分明,由你替我引路,不是引得挺好的嗎?”
她一愣,想通了他看似莽撞的行動,只是為了不想讓她再三猶豫其實辦得到的事。但這么離譜的事兒,她還是覺得太冒險了。
“可萬一我弄錯了,七爺不就——”
偎著他朗聲大笑而起伏的胸口,她縱有再多不安,彷佛都能在這個熱暖懷抱中消散掉。
“我相信你不會弄錯!彼☆伨`笑,溫柔卻堅定地告訴她:“你就不能相信我的判斷也不會有錯?麗兒,我知道你一定能成為我的眼睛。”
“七爺……”她幾度咬唇,對他毫不懷疑她能力的全然信任覺得歉疚,最后咬唇點頭!拔視Α,我絕對會辦到!睘榱似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