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晚了,晴蜜應該也睡了,他急著離開當下迷蒙的氛圍,無法分神顧及她的感受,她一定哭了吧?
現在著急也太晚了。蔣負謙自責得很,看來明早要好好跟她解釋一下。今晚答應她不會在書房留宿的,躺在她身旁,她隔天起來,一睜眼就能看見他,心里應該會好過點,比較能聽進去他的道歉跟解釋吧?
蔣負謙悄聲回房,不敢點燈驚醒她,摸黑回到床邊,褪了鞋襪外衣躺上,轉向內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并蹭到她身后,手一搭上腰——之哪里是晴蜜?!
他把棉被掀開,就真的只有棉被。他急了,這么晚了,她一個人能去哪兒?蔣負謙慌得連鞋襪都來不及穿就要沖出去找人,幸好他再次環視了房里一回,在角落的燈臺旁瞧見了一抹蜷曲的身影。
“傻姑娘,你怎么睡在這兒呢?”聽她呼息混著啜泣鼻音,一定是狠狠哭過才會有的沙沙聲,她就在地上鋪件舊衣,身上蓋了件舊袍,雙手交疊為枕。“真是的,我讓你心痛,你就讓我心疼嗎?唉,全怪我不好,不該瞞你的。明早我什么事都跟你說,你且再忍忍幾個時辰就好!
唉,什么驚喜,根本是驚死他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自食惡果了。
蔣負謙打橫抱起杜晴蜜,瞧她何止眼角濕濡,臉上壓根兒找不到一塊干的地方。他輕手將她放到床上,抖被為她蓋好,隨即躺上外側,將她擁入懷里,她的頭就枕在他的肩窩。
以為他會睜眼到天亮,殊不知鼻間盈滿她的馨香,不消一刻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第5章(1)
杜晴蜜隔天一樣起了個大早,為他端來熱水,再端來早膳,每天都分兩趟工,等早膳擱上房間圓桌,熱水的水溫正好是最舒適的時候。
昨天晚上,她哭累了睡著前,蔣負謙真沒再回房過,她從心驚等到心急,心寒等到心碎。反正一切都是她種下的果,她本來就該承擔,但是能擔多少,能擔多久,她沒信心可以明說,灰心喪志得很,卻沒想到早上轉醒時,一睜眼就是他的鎖骨,抬頭一見,就是他冒著新生胡須的下顎,她一陣茫然,又哭了。
她從沒喜歡過誰,頭一次喜歡一個人就要死不活的,原來感情不是你儂我儂,而是酸甜苦辣成,五味都有,很折磨人。
在她哭泣時,蔣負謙就醒了,正想著如何破題解釋,她就跨過他的腳跟下床,穿戴整齊,以木簪盤發,端著水盆出門去了。
他松了口氣,見晴蜜沒打算離開,他便躺在床上裝睡,思索該如何解釋才能化解尷尬,回到他拾起她唇角沾及的餅屑送入口,而她嬌羞低頭,小心地啃大餅時的柔美氣氛?上X袋一片混沌,她已去回兩趟他仍然迷惘該從何開口。
“夫君,該起來了。”杜晴蜜雙眼哭得紅腫,嘴上硬拉出的笑容如凋零半殘的桃花。她遞上溫熱的濕布巾,待他接過,一如往常為他料理更衣等等的細節小事,只有她心里知道,在他面前每跨出一步都是鞭答。
“昨晚的事——”蔣負謙更完衣,兩人并肩而坐吃飯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解釋。再這樣下去,晴蜜都不肯正眼看他了。
“別說了,是我不好,仗著夫君寵愛,拿喬了。”杜晴蜜一碗大米粥差點灑了出來,這時候她真不想聽到這件事。
對,她是孬種,她寧可裝聾作啞都不想撕破此刻平和的假象。她抖著手把碗扶好,不敢看他!耙院蠓蚓f什么便是什么,我不會再自作主張,請夫君放心!
“晴蜜!”蔣負謙抓住她雙肩,恨不得把她搖醒!白蛲聿皇悄愕腻e,是我真沒準備好。姊姊現下還在福州,我不好跟她聯絡商討婚事,才一直把這事情擱下,你聽清楚了沒有?”
“婚事?”她惜了。“不是已經辦過幾桌水酒,請大伙兒同喜了嗎?”
“那怎么能作數?太委屈你了。”蔣負謙取下她手里的大米粥,為她憔悴模樣心疼著。“雖然我們兩人的關系是我起頭胡謅的,最后緣分還是讓我們走在一起,但順序終究是錯了,我不能再貪你婚事,怎樣都得有個象樣的場面,免得幾年后你反過來怨我當初不明不白地就讓你入我蔣家!
“所……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婚事是指……”杜晴蜜語無倫次了。他這么忙,其他的繁文褥節省下來對大家都方便,她雖然失落,但想著委屈一點沒有關系,日子過得美好順心最重要,原來他竟有考慮到!澳銥槭裁床辉缯f?”
“我——”想給妹驚喜。這種小家子的話他說不出口!版㈡⑦沒回省城,我怕事情開了個頭卻沒個影子,總要備好了料再通知你吧。”
“我們怎么不在圓樓里拜堂就好了?省車程又省事。”大伙兒還能同樂,鬧鬧當家的洞房,想來還挺有趣的,杜晴蜜掩嘴笑了。
“就知道你壞心眼。”輕點一下她的鼻頭,見她神色回緩,他就放了泰半的心!拔也皇潜苤鴪A樓那些愛湊熱鬧的人,而是我在省城置了宅子,雖然不大又老舊,也是我靠雙手打拼買下的。我就把我娘的牌位安在那里。”
“。吭趺床话哑牌诺呐莆话苍趫A樓呢?這樣祭拜不是近得多嗎?”清明、重陽都要往省城里跑,不是她嫌遠嫌麻煩,而是他事務繁重,怕累著了他。
“我慢慢跟你說吧。我是私生子,三年前,我還不姓蔣呢。”他的身分比庶出還低,認祖歸宗了又如何?他生母在蔣家無名無分,照習俗說來,她可能是只孤魂野鬼。蔣負謙嘆了一口氣。“我娘一生清苦,就算生在大戶人家,不是男丁謗本不受重視,更別說我娘還是庶出,在家沒地位又嫁得不好,常被丈夫、婆婆打罵,后來是我大姨,也就是姊姊的生母幫忙硫通和離,再帶我娘到蔣家依親。沒想到,這又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我娘愛上了姊夫,也就是我生父。”
“這事你說給我聽好嗎?子不言父過,更何況是我這個當媳婦的,上一代的是非恩怨,我連聽都不該聽呀!”杜晴蜜整個人別扭得很,她的出身哪有挑剔別人的分。他是私生子又如何?只要他是蔣負謙,她就喜歡。
“你該知道家里的事,但知道就好,別去議論!彼鏇]看錯人。以前還在龍家任總賬時,常有媒婆想為他講親事,他只不過表明了私生子的身分,就可以在對方眼里看到都視,明明就不屑得很,還硬要打探細節,仿佛知道的多,嘲笑起來才起勁。他已經明白拒絕了,卻遭人酸言冷語地諷剎私生子還有挑人的分呀!
也多虧有這些人,他才能吃得了苦,堅定意志非要出人頭地不可。士農工商,雖然商是社會之末,但人都是現實的,只要他有產業,就算背后議論他的身分,見面總要巴結幾分。
他續道:“我娘有了我之后,蔣家再也容不下她,妊娠時就把我娘趕出來。對,子不言父過,但我忍不住想說,我生父比豆渣還不如。大姨閨名中有個謙字,他替我取這名字是為了贖罪,他卻不敢教、不敢養,放我娘一人把我帶大,每天“負謙、負謙”地喊我,每喊一次就提醒她一回,她有多對不起她姊姊,同時提醒我有多不該出現在這世上!如果他沒有起什么意念,我娘會有什么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