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曦愛憐地安撫她,“不走,我只是想幫你倒杯水來!
“我不喝水,我已經覺得夠冷了!币路辛似茡p,這床還靠著窗邊,寒風自窗縫中侵襲,她打了一個又一個寒顫。
唐云曦想了想,依偎著她躺在床的外邊,一手將她連被子一起攬過,“這樣是不是暖一些?”
她自眼睫下面飛快地偷偷看他一眼,從眼角下邊開始,整張臉都泛起嫣紅,“公子……不該對我這樣好!
“為何?”
“奴婢……會妄想!
一瞬間,房內變得沉默而安靜。聶春巧開始惴惴不安,是自己這一句話說得太早了?也許,他們還沒到那一步,他對她,只是主子對奴婢的責任和照顧……
忽然,又響起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像水一般從耳鼓淌過她心底——“傻丫頭……”
只有三個字,含蓄而模糊的三個字,沒有多余的解釋,卻讓聶春巧聽了暖洋洋的。夠了,有這三個字就足夠了。
這樣就代表……她的的確確已經走入他心里,他對她,不再只是主子對奴婢的關愛,應該還有更多一層的情意。
于是她又想起賽妲己那句話——
要把別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要讓別人為我們欲生欲死,那就算是我們修煉到家了!
今日他肯為她以身犯險,為她殺人,她拚了性命和尊嚴將自己置于那樣危險的境地,這樣的犧牲總算值得。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一個秘密——她會武功。雖然不像他那樣驚世,卻足以自保。她在那奸徒撲倒自己的剎那,早已暗中摸到了他背后的致命死穴上,倘若無旁人施救,她一樣可以置那人于死地。
所幸,他及時趕回,惡人被殺,她也沒有暴露身份,還成功贏得了他更多的關愛憐惜,本以為斷掉的那條線重新系上,還系得更加牢固……她應該為此得意到了極點,可為什么心里全是傷感,全是惆悵,一點也笑不出來?
也許是因為……在玩弄別人性命的同時,她自己的命,也被操控在對方手里。喜怒哀樂,生死榮辱,早已無形地和身邊這個人緊緊連在一起。
而這樣的后果不是主子樂見的,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這步棋,下錯了。若解不開,便唯有死。
死……令人恐懼的字眼,她閉目想到那個字,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是絕望,她一陣膽寒,更加顫栗。而身側的人似是察覺到了她的顫抖,竟將她擁得更緊。
那溫暖的力量,并不熱烈,卻足以令人忘記來時之路。
深深呼吸,她似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的芬芳,和著這股暖意,令人微醺,如醉,忘歸……
第6章(1)
將近子夜時分,厲天宏才歸來。但當他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家都嚇了一跳,只見他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衣服都有破損,頭發也有些散亂,不知道和敵人進行了怎樣激烈的交戰才終于脫困。
“差點以為回不來了!彼麑擂蔚匦Γ坝龅綆讉高手,甩掉他們真是費了一番功夫!
“受傷了?”唐云曦看到他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白布,里面還有血絲滲出,便招呼左風左劍幫他重新包扎。
厲天宏說道:“現在那波人應該出了這個鎮了吧?”
“嗯!碧圃脐叵肓艘幌拢_口,“我們在這里不能停留太久,下一步……”
“去南口!”厲天宏搶先說道,“他們現在跑去的方向與南口正相反,我們直接去南口,會與他們越隔越遠!
左氏兄弟點頭同意,蕭沖也附和,“馮將軍為人古道熱腸,在朝中很有威信,定然可以幫助小王爺的。”
“隨你們安排吧!碧圃脐亓滔乱痪渎牪怀銮榫w的話,就反身回房了。
房內,聶春巧已經換了新衣服,重新梳好了頭發,安安靜靜地坐著?此袂閲烂C地走進來,小聲問道:“天宏少爺回來了,公子怎么不高興?”
唐云曦朝她苦澀一笑,“自由慣了,突然被人這樣擺布,有些不舒服!
聶春巧抿著嘴,沒吭聲。
他看出她有話要說,便坐到她對面,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我覺得我說了也不算數!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上次和我說過的!碧圃脐爻了嫉,“只是這些人是我父親派來保護我的,如果我把他們甩下——”
“公子……”聶春巧沖口說:“別讓自己為難了。只要公子記得誰對您最好,現在大家不是都以保護您為首要嗎?”
唐云曦覺得她急于打斷自己說話,雖然嘴里是贊成蕭沖他們的,但很明顯,她心里不是這么想的?
“春巧,現在屋內沒有別人,你有什么心里話,不妨直說,你我之間還需要隱瞞什么嗎?”
他柔柔地望著她,眼底坦蕩。
聶春巧悄悄掏出一張疊好的紙,放在桌上。
“這是什么?”唐云曦將紙展開來,看到上面那四個含義不清的字——見機行事。
“這是你在哪里撿到的?”
她輕聲說:“昨天晚上,有人敲我的窗子,然后丟進來的!
唐云曦眉心一斂,“為什么要丟這個紙團給你?”
“我不知道……我猜測有兩種可能:其一,就是試探我,看我究竟是不是太子身邊的密探。
其二……就是丟錯了房間,有人要和公子身邊的人聯絡,卻誤把我的房間當作了對方的!
他捏著這張紙,靜靜坐了很久,然后走到燭臺前,突然將那張紙引燃了。
聶春巧不解地立刻起身,低叫,“公子……”
“春巧,你休息吧!彼仡^對她一笑,還是那樣滿是溫柔,仿佛那張紙條從來都不存在。
她一怔后便明白了,他現在暫時不便發作,畢竟寫紙條的人是誰還不清楚,一旦吵嚷起來,倒讓背后之人藏得更深。
于是她也不再爭了,乖乖躺回到床上去,看他并了兩張凳子在旁邊,問道:“公子要睡在凳子上?”
“嗯!彼娴钠教稍诘首由,那凳子可沒多寬,他縱然身材清瘦,在那上邊也只是剛剛好躺好而已,哪里能翻身?
聶春巧急急下了地,過來拉他,“不行,若是這樣,那我寧愿睡在地上了。怎么白天你還愿意和我共睡一床,現在倒見外了?”
“春巧,我不能毀你名節!彼氖峙c她的交握在半空中,語氣低沉。
她哼笑道:“名節?我這樣的丫頭還要什么名節?我的名節今天不是已經都被那些人毀了?”
他擰眉心急的說:“不,你別亂說——”
“那我愿意把名節都給公子,行了吧?”
聶春巧搶先打斷他的話,熱烈而直接的告白,讓唐云曦臉泛潮紅,“越來越會胡說了!
“我不是想攀高枝,而是我既然跟著公子出來了,就是把命都交給你了,這時候你又和我說什么名節?”她苦笑道,“那不是在嘲笑我虛偽嗎?”
唐云曦深深望著她,“好,那我們都不睡凳子,也不睡地面,睡床上去!
兩個人又并肩躺好。卻因為半夜起身而沒了睡意,齊齊睜著眼,看著頭上的房梁。
唐云曦問道:“春巧,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父母他們還在人世上嗎?”
“不在了!
“哦,抱歉!
“這有什么值得公子說抱歉的?”
“提及了你的傷心事,很不應該!
“也不算什么傷心事!甭櫞呵傻淖旖菭縿右幌,“我還在襁褓之中時就和他們失散了,他們是死了,還是在這世上的哪個角落,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一年……正好趕上靖安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