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傻眼。
“天明做什么?”簡直太、太……
“好了小北,正好去我家參觀參觀!走吧走吧!”
“……我想回家了!
熱熱鬧鬧的章小北上海自助游,充滿希望地盡情而來,卻是,失望至極地敗興而歸。
下午七時許,在他返回這個有著他與她共同的家所在的城市一日夜之后,她也終于歸來。
謝絕了齊放的相送,她背著小小的背包,一身疲累地踏進了她與他的家門。
天色尚早,客廳的大燈壁燈卻早早地亮了起來。
男人,靠坐在沙發里,一臉疲憊地翻著厚厚的文件。
聽到她進門,并沒回頭,只淡淡說:“回來了?正好,我餓了!
她愣在客廳的門口。
想問問他為什么不等她就離開。
想問問他為什么不留一句口信就離開。
想問問他,為什么,竟是要她露宿在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頭?
卻,什么也問不出來。
默默換了鞋子,放下小小的背包,垂著頭,無聲地走進廚房,與沙發中的他擦肩而過。
還記得在那青山翠谷,他輕輕地告訴她說:以后想做什么也沒關系。什么也不要考慮,只要你覺得快樂,就好。
而今,她只不過肆意玩樂,錯失與他一日的聯系。
他卻已經變天。
該是開心他的關注與關懷,還是該笑他的緊張共謹慎?
深深吸口氣,她踮起腳尖,去拽那柜廚頂上的面粉袋。
腳下卻一滑,她眼前一花,竟猛栽向地板!
咬牙,右手用力一撐!
刺骨的巨痛從手腕劈進心里。
她再咬牙,慢慢抱著右手站起。
眼角,卻竟瞥到了男人正倚在廚房門上默默看她。
她復又垂下頭深吸一口氣,固執地,再度踮起腳尖,左手狠狠將那袋未曾開封的面粉取下。
去洗手,眼角再偷偷瞄過去,門畔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委屈的淚,頓時涌了出來。
她卻理也不理,更不關心疼得幾乎不能動的右手,執拗地左手和面左手搟餅烙餅,執拗地左手切菜左手切肉左手炒菜。當她一臉冷汗地用左手將熱騰騰的烙餅和炒菜擺到餐桌上去后,卻只聽到一聲門響,他,竟是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
走了啊。
她想笑,眼淚卻涌得更急,更猛。
……
你相信王子和公主會從此過上幸福生活……然后,直到……永遠嗎?
……不信。
可我會努力。
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將王子與公主的幸福生活長長長長地延長下去。
……
深吸一口氣,她利索地擦干討厭的淚水,突然“撲哧”一樂。
章小北啊章小北。
好傻的,章小北。
去醫院看手。
摸骨,拍CT。
還好還好,只是擰了一點點的筋而已。
忍痛推拿,戴上運動護腕,只要不用力不大幅度轉動,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啦。
單手拎著大大的飯盒,她笑瞇瞇地走進顧天明先生的辦公室。
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嘛!
喏,這座山不是正一身西服地矗立在她眼前了嘛!
好吧好吧,她承認,這個情人眼里,即便是愛生小孩子氣愛小心眼的男人,還是很帥很帥很好很好的。
帥到……
“啊,顧太太,您來啦!您稍等一下,我幫顧總把領帶系一下……咦,這里還有一根頭發,顧總,您先別動,我幫您摘下來……好了,顧總,我們可以走了嗎?”
一身水紅色正裝晚禮服,暗紅的長發整齊地盤在頸后,胸前佩著潤潤的珍珠項鏈,再配上完美容妝的出色容顏,美人,國色天香,巧笑倩兮。
顧太太摸摸鼻子,從內心承認這位美麗俏佳人容妝形象衣著很配自己如今一臉酷酷的顧先生。
“要去參加晚宴嗎?”她笑瞇瞇地問。
……不過尚未過午,這晚宴,呃,是不是太早了一點點?
“不是,是午宴。”俏佳人嬌羞地將纖纖玉指捂上嬌嫩的唇,“我穿的不是晚禮服啦!”
哦。
她毫不尷尬地笑,順便顯顯左手拎的大飯盒,亮晶晶的眼兒瞄向裝酷的顧先生。
顧先生卻是瞥也不瞥她,更別說她拎的大飯盒了。
不賞臉。
好吧好吧,她很是樂意做識時務的俊杰的,既然人家身有要事,她即刻告退也就是了!
“那,不耽誤你們時間了,我先走了!
揮揮手,她不帶走一片云彩,很瀟灑地從辦公室功成身退。
“咦,小北?你怎么來啦?天明不在嗎?”
“在,不過要去赴宴!放哥,吶,午飯,送你吃!
沉甸甸的大飯盒豪爽送出。
“太好了太好了我正餓了還想去問天明今天怎么沒給我帶飯呢!”
“呵呵,放哥,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沒關系,這里又沒人!咦,天明,你在。,正好,我關于第七號地的設計圖正要向你匯報……小北,你走啦?不送你啦,再見,周末去找你啊!”
她笑瞇瞇地揮揮手,從容跨進電梯,留給在場的諸位先生小姐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
章小北啊章小北。
得分!
感覺,卻糟透了。
感覺,真的糟透了。
“章小姐,我今天來,的確很突兀。可是,看在我是天明父親的分上,看在天耀喊你一聲嫂子的分上,請務必幫我們這個忙,務必說服天明去醫院做一個骨髓配型!他就天耀一個弟弟,如今天耀患了白血病,除了他,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的希望了!”
一臉蒼老的老者,很誠懇地望著她。
她卻是震驚非常。
顧先生竟然有父親有弟弟?!
呃,當然啦,他從來不曾告訴過她,他沒有父親沒有弟弟。
哦,對了,他甚至也從沒告訴過她,他是上海人耶!
“……”她有些遲疑。
稱呼,如何來稱呼?
如顧先生喊她爸爸那般地也喊一聲“爸爸”?
可是可是,這個,她的確不認識這模樣凄苦的父子倆啊,雖然冒名頂替的可能性不大吧,可,她真的……喊不出來!
“章小姐,我知道你在疑慮什么!崩险呖酀恍Γ凵裼行┩纯,“我和天明他媽媽二十年前便離婚了。天明也應該沒向你提起過關于他父親的任何一件事,是不是?我們已二十年不曾聯系過了,即使天明他媽媽過世,我也不曾前來吊唁過……我知這些年我對不住天明他們母子,也沒臉出現在他們面前……可今天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前兩日在上海見到了天明,可是……唉,章小姐,今天我抹開這張老臉,來見你,只是想請你幫幫忙,幫忙勸一勸天明,不管我和他媽媽天耀媽媽上輩子有什么樣的恩怨,也只是我們上一輩的恩怨而已,天耀是無辜的!請你一定替我轉告天明,無論他提什么條件,我們都答應,只希望他能夠到醫院去做一下骨髓配型!即使,即使……即使配型不成功,我們也會……寬心!
她怔怔聽著,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
“嫂子!
面色蒼白,一臉弱氣的青年靜靜望著她,帶著的,是她似曾相識的淡淡笑容。
“嫂子,我知道我們這樣做,會讓您很為難?墒,怎么說呢,我的病其實無所謂,我只是希望我能看到哥哥和爸解開心結,能……即使哪一天我不在了,我也會比較安心地笑著走。”
她心一酸。
“還有,嫂子,請您替我母親轉告天明哥,就說,就說我母親向他和大媽媽道歉,雖然這句對不起遲了二十年,可我們是真心的!
她悄悄握緊了雙拳。
“我可以試著去同顧……他說,可我不保證能夠成功!背聊粫䞍,她又低低地說:“我不了解你們之間的恩怨,所以,我只能將你們對我所說的話,盡量地復述給他聽。至于其他,我很抱歉!
“不,不,這已經很感激你了,章小姐!”
“謝謝您,謝謝您嫂子!”
她努力扯動唇角,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啊。
難道同她有著一樣的身世嗎?
她心一澀。
不,不是一樣的身世。
而是,她哥哥那樣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