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大燈明晃晃的,很少有的現象。
那個還是一身運動裝的女人,跪坐在客廳的大燈下,身前鋪了好幾張的報紙,正埋首不知在做什么。
“小北,很晚了,你還磨蹭什么?快去洗澡了!”他一邊走過去,一邊聲音微微大一點。
女人回頭,眼中本有些懊惱,但瞥到了他松垮垮睡袍下露出的點點胸肌,頭立刻又低了下去。
他微微一笑,頭頂著毛巾,將睡袍調弄整齊了一點,想了想,卻還是依原樣松垮垮套在身上,將自己還算滿意的胸肌欲遮還露,一邊照舊擦著頭發,一邊故作不在意地走了過去。
鋪著的報紙上,灰黑色的絮狀物,黑褐色的泥渣,悶悶攤著。
“哦,看來這小賊白做無用功了!彼χS意坐在她一旁的沙發背上,探身瞅了瞅,有些可惜地笑一聲,“好像沒多少好土嘛!”
“怎么花草里也有豆腐渣工程!”白白心跳二百還擔了賊名做了賊事的女人氣憤難平,有些惱火地瞪著報紙上的渣渣沫沫,“白白害我剛才差一點得了心臟。
“為這么一點土,至于嗎?”他受不了地搖頭,順手將擦頭發的毛巾丟到她肩上,“好了,好了,過兩天等你輪休我們去花卉市場買點土好了,現在洗澡去,看你的手,臟成什么樣子了?”
“花卉市場離這里這么遠,又是油錢又是土錢的,我不去!
難得,這女人也有了小脾氣啊。
他暗暗吃驚兼心情莫名地愉快,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還微皺著眉頭,拿赤著的大腳丫子輕輕踢踢跪坐在地板上的女人的腰,“好了,我們又不在意那么幾塊錢。你快去洗個澡,我晚上還沒吃飯呢。”
她顧不得在意他突然很親昵的舉動,一聽他的話,馬上跳起來,一臉的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沒吃飯嗎?你等一會兒啊,我去洗洗手,等一下給你下個面條熱熱昨天燉的牛肉行嗎?”
“只要能喂飽我的肚子,怎么著都行!彼χ偕炷_作勢要踢她,她忙跳著躲開,看也不敢看他地跑進小浴室去了。
他望著她輕快的背影,不由微微笑了。
彎下腰,他再仔細看一看報紙上的渣渣沫沫,再次搖頭。
小石子,花草的根須,某種植物粉碎的秸桿……
這傻妞兒大概直接將花盆里的土整個磕進了早準備好的袋子,不然怎么會發現不了?
隨手將報紙連同這些渣渣沫沫一同拎起來走到廚房塞進垃圾桶里。他洗洗手,剛想打開冰箱察看,他臥室里的手機響了。
有些惱怒地皺眉,他卻是無奈地走回去,從床頭柜拎起手機,瞄了眼來電,接聽。
“小放?怎么這么晚了還沒休息?”
“正喝酒呢,沒打擾你的好事吧?”
“你說呢?”他淡淡一笑,說著話往外走,“你同阿軍以后少混一塊兒,如今這口氣這調調怎么越來越像他?”
“阿軍至少是游戲紅塵,哪里像天明你啊,整日里嚴肅著臉面,有什么人生樂趣?”電話那頭,爽朗地笑得很是開心。
“怎會沒有人生樂趣?”他也笑,突然起了興趣,索性將剛才有人好不容易做賊卻白用功了的事完完全全說給人聽,末了,嘆息一聲:“哪,這豈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你這么說,小心小北聽到了!
“啊,你的提醒晚了一步!彼χ,瞅著那個目不斜視越過他進到廚房去的小女人兼傻妞兒,到吧臺給自己倒了一杯解百納,慢悠悠飲了口,繼續笑道:“雖然沒有白眼飛過來,但雄赳赳的氣勢很值得我深思一番!
“深思什么?”
“我即將要吃的夜宴,會不會被灑了毒藥?”他笑著放下酒杯,往廚房走,邊走,又笑,“小放,你不會無故這時候打電話給我,只為打擾我好事吧?”
“沒什么啊,只是我剛被人電話騷擾,硬生生從美夢中驚醒,不能再安眠,所以找人聊天!彪娫捘沁,是很得意的大笑,而后笑聲一頓。
他不語,耐心等候。
“我媽媽打來電話,說過不久要回國來看我!
“齊阿姨要來嗎?”他微笑,“很好的消息啊,你是興奮太多還是被嚇太多,所以不能安眠?”說著這文縐縐的語言,他又有些想笑,“阿姨難道是想來檢查一番你如今對中文的掌握程度?”
“你明知不是這樣!”電話那邊,有些惱了。
“哦,又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嗎?”他恍然大悟一般,靠在廚房玻璃門上,有些懶洋洋地瞅著專心煮面條的女人,微微笑道:“你年紀不大不小,找一位女朋友是情理中事,再自由兩年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又是情理,又是無可厚非,你真是好回答!”
電話那頭悶悶不樂的聲音很是煩躁,他這頭幾乎都能瞅到那個一邊嘆氣一邊猛抓頭發的人了,不由又笑。
“那你想如何?”他笑問。
“我若知道還咨詢你們做什么?”重重一聲嘆,“好了,我不想再同你說話,你請小北過來,我和她聊天!
“不好,我們很累了,沒空陪你悲春傷秋。”他笑著,不等電話那頭發火,直接掛電話。
將面條挑到碗里的小女人很好奇地回頭瞅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將手機隨手放到餐桌上,走進廚房。
“只煮了一碗?”他挑眉,端著已經出了微波爐的燉牛肉和炸醬往外走,“你不吃嗎,小北?”
“我不餓!睋u搖頭,小北端著面條出來,放到桌子上,再回身去拿筷子和勺子。
“明天幾點的班?”他坐下,接過她遞來的筷子,先夾了塊牛肉吃,再拿她放進炸醬的小勺子舀了滿滿一勺淋到面條上。
“還是下午班。”她不像以往那樣,給他擺好了飯便借故離開,而是坐了下來。
他暗暗驚奇,卻當然不會白癡地問出來。
“今天常經理找我談了話!彼劬τ行┝辆ЬУ模坪鹾苁侨杠S。
“哦?”他吃一口面,忍不住笑,“終于要升你的職了嗎?”
“嗯!”她用力點頭。
“好!可喜可賀!”他夾起一塊牛肉,伸長手遞到她面前,“祝賀你!”
她有些臉紅地躲開他的笑容,遲疑了下,還是張口,吃了那牛肉。
他心里更加愉快,表面卻還是一直地微笑,不說什么,撤回筷子去,繼續吃面吃肉。
怪不得今天這小女人神情不像往常那般怯怯羞澀,卻原來是興奮啊。
眼角,裝作不經意地瞄過去,女人,合手坐在椅子上,神情輕松,帶著在他面前很罕見的輕松的笑,竟似要陪他吃完飯的打算。
“那以后上班時間會固定嗎?”他隨意問。
“不知道。”她搖頭,手指頭一上一下地疊起羅漢,輕輕笑,“不過會長工資!
“長多少?”他微微笑,將進食速度放得慢而又慢。
“長……”她猛抬頭看他,卻見他將注意力放在吃飯上,便又放松地低頭去玩手指頭,“這要等長了才知道啊!
“好啊,等你長了工資,請我吃飯吧!彼賷A一塊牛肉送到她面前,“這塊算是定金!
“請吃飯還要收定金?”她懷疑地瞅著牛肉,然后張唇吃下。
“這樣你長了工資后就不會耍無賴了啊!彼硭斎坏攸c頭,繼續埋首吃口面。
“我從來沒耍過賴好不好?”用力瞪那個男人一眼,卻正巧人家抬頭看她,她頓時紅了臉,忙不迭地跳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去睡了!吃完飯碗你放著就好,明天我再收拾!
不等他開口,已經跑走了。
他有些無奈地嘆口氣,心情卻是很好,三兩下將面條吃干凈,起身將剩下的燉牛肉和炸醬放回冰箱,再將面碗筷子洗干凈收回碗柜,又洗了手,他關掉廚房和飯廳的燈,走進客廳,客廳的大燈已經關掉了,微黃的壁燈將客廳映得靜謐而溫柔,他想了想,還是回了自己的大臥室。
今天這小女子好不容易沒怎么在他面前紅臉怯怯害羞,他還是幫她保持下去吧。
雖然,很想狠狠抱住她,同她一夜纏綿。
不由再次微微一笑,去臥室附帶的浴室刷了牙,出來,將床頭燈擰亮,關掉大燈,他翻身上床,拿起財經雜志戴上眼鏡開始翻閱。
不過剛剛翻過三兩頁,輕輕的敲門聲起。
他揚眉,笑著應一聲。
已經近乎占據了他今天大半思緒的小女人,穿著嚴嚴實實的淡藍色睡衣睡褲,半打開門,朝他搖搖他忘在了餐桌上的手機,“周小姐打來的!
他微笑著伸出手,女人似乎有些遲疑,卻還是慢慢走進來,靠近他的床,將手機遞向他。
他接住手機,卻又順便一起捏住她的手指,用力將她扯過來。
她明顯有些慌張,瞬間紅了臉兒,卻又不敢出聲,只能無聲地想甩掉他的手。
哦,這小女人,今天連拒絕也敢明著來了啊。
他笑得更開,隨口應付了周琳幾句,便掛了電話。
“我、我、我——”她立刻開口。
“我本想休息的,誰叫你自己送上門來?”他微笑,雙手一合,將臉兒紅紅的她扯上床,輕松翻個身,將她輕輕壓在身軀下,笑著吻吻她又紅又燙的額頭,低低笑,“所以,喜兒,還是從了老爺我吧!
“明明是你的手機!庇旨t又惱的女人憤怒地瞪他,手軟腳軟被他壓覆住的身子更軟,幾乎一點掙扎的力道都沒有了,“明明是你的手機!
“好,好,等明天我把它丟掉為妞兒出氣,好不好?”他忍住笑,隨手摘了眼鏡一扔,唇貼著她熱熱的臉不停地啄啊啄,啄啊啄。
“……你哄小孩子呢……”她還是惱羞,即便渾身上下哪里也沒了力氣,卻還是忍不住出聲:“什么妞兒啊,明明就是你的手機!
他低低地笑,將熾熱的唇,慢慢貼近這張緊張得嘀嘀咕咕不停的紅唇。
這樣的妞兒啊,這樣的小女人,叫他如何不喜歡?
情動,熾熱,熱烈。
羞澀,抗拒,順從地迎合。
人間的四月天,微風輕輕吹啊吹,吹啊吹,終究吹亂了一池,春天的,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