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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約楚云(上) 第六章 作者:等閑
    青城山素有“幽甲天下”的美譽,雖說是夏無酷暑,冬無嚴寒,但是時近十月,夜涼如水,蒙蒙細雨打濕了青石板路,當真幽到極致,寒到透骨。

    淅淅瀝瀝的雨中突然傳來“塔塔”的腳步聲,暗夜里聽來分外清晰。

    “陸師兄,松風這種時候、這種天氣要我們下山辦事,分明是有意刁難。哼,那個惡道,早就看我們不順眼,掌門要是還在的話,他哪敢如此?”

    “不錯,鄭師弟。那松風道貌岸然,卻著實可惡!

    青城山是道教的發源地,青城派原以道士居多,俗家弟子向來不受重視,這種情況直到紀韜光接任掌門才得到徹底改觀,他廣招俗家弟子,深為器重,使得這些俗家弟子蠻橫無理,松風道人雖然是紀韜光的師叔,平日也難免受這些人的氣,早有不滿,如今出任掌門,當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兩人罵了一會兒,胸中的氣稍平。

    鄭師弟道:“陸師兄可知那天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陸師兄喃喃道:“那個少年,哎,只怕今生都見不到他了。”

    鄭師弟呵呵怪笑:“我問的是破了我們劍陣的人,師兄又入魔了。也難怪師兄如此,那個少年當真好看,我還從沒見過那么好看的人,不過他的脾氣可硬得很,不管怎么折磨吭都不吭一聲,有好幾次我都下不去手了。嘖嘖,掌門的手段也當真厲害——”

    “最厲害的還是唐門的毒。”

    “是啊,毒發的時候,為防止他自殘,要先點了周身大穴,按說他那時候既不能動彈不能叫喊,可是看著他的汗水一點一點透過衣服,不知為什么就覺得腳軟,要是我早就——”

    “他的眼睛……不管我們怎么做,他的眼睛里都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冷……”美麗而冰冷。

    “是啊,想起他的眼睛我現在都忍不住打寒顫呢。呵呵,陸師兄,你每天都要找機會把那少年叨念幾遍,今日可算是能說個痛快了。師兄既然那么喜歡他,當日怎么不見你手下留情?”

    “掌門的命令,我不動手也自有旁人。”

    “對喜歡的人也能這樣,師兄果然是心如鋼鐵,小弟佩服,”鄭師弟哈哈笑了幾聲,心道,什么沒用,怕失了掌門的信賴才是真的吧。

    “也不知掌門想從他身上問出什么?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師兄最得掌門器重,可知道嗎?”

    “我也不知!

    鄭師弟不再問,目光輕佻的在向來嚴肅的師兄臉上一轉:“嘿嘿,陸師兄,有兩次是你一個人去后山的,有沒有趁機——”

    還未說完就聽陸師兄低喝一聲:“什么人?”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飄然而出,挺立在前面不遠處的山道上,暗夜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幽邃的雙眸映著二人手中的燈籠,說不出的攝人心魄。

    那輪廓、那姿態正是——

    鄭師弟驚喜交加,趨前兩步,躬身行禮:“掌門,你終于回來了,長威日日都盼著掌門回來。掌門不知道,這些日子松風惡道是怎生……”

    陸師兄怔忡了片刻,也躬身行禮,低沉的聲音道:“陸長野見過……”后面的字似是而非,混在風里雨里,飄散無蹤。

    來人點頭,擺了擺手,溫和地問候了兩人幾句,然后道出自己欲重掌青城派的想法,問那二人可愿相助。

    受到掌門的溫言撫慰,滿腹委屈都化作感激涕零,鄭長威哪有不愿之理?聽了掌門的巧妙安排,連道好計,拿著掌門給的唐門毒藥折回青城派。

    他這些日子被人欺負苦了,終于等到靠山回來,想到很快能報仇雪恨,一時太過興奮,竟沒有發現陸師兄有何不對。

    陸長野定定地看著對面的人:“你的易容術確實很好,但是有些東西不是外在的偽裝和黑暗所能掩蓋的。你不是我的對手,如今自己送上門來,休怪我——”

    后面的話沒說,心中卻早已盤算好:青城派已然元氣大傷,松風心胸狹窄,早晚會將俗家弟子悉數除掉,無論如何,這里已無我容身之所,若能得此人,從此離開青城,離開武林也不枉此生了。

    細雨不急,卻綿綿不絕,來人沒有穿蓑衣,此時衣衫盡透,纖瘦的身影獨立在茫茫夜色之中、風雨山路之上,如植根于巖石之間的蒼松孤柏,堅韌而孤傲。清冽的眸光冷冷投注在對面的人身上,殺氣泛起,隨風彌漫開來。

    唯一能照明的燈籠掉在地上,瞬間燃燒又很快被雨澆滅,不知是誰先動的手,頃刻之間,龍吟之聲如霹靂驚雷,伴著四濺的火花,在黑暗中回蕩閃耀。

    路長野在青城派武功僅次于紀韜光,就是現任掌門松風道長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加上臨敵經驗豐富,很快便占了上風。見對方氣喘吁吁,招式漸漸無力,心中一喜,出招更見凌厲,逼得對方連連后退。

    眼看對方背靠石壁,退無可退,陸長野運足十成功力,灌于劍上,長劍連抖,一連挽出五個劍花,罩住他全身。他打定主意擒下來人,故劍招雖然凌厲,卻并未下狠手。

    “撤劍!

    雙劍相交,“當”的一聲脆響,來人長劍脫手,直飛上天。

    陸長野就勢擺劍欲架在他頸側,突然手腕一麻,似被什么擊中,長劍撒手。

    還有幫手?

    陸長野想四下一看,還未及轉頭,電光火石之間,對面的人貼著山壁直直躍起,身形飄忽如裊裊升起的輕煙,行至半空,身體一頓,突然急速旋轉,如一陣憑空而至的猛烈旋風,卷起砂石落葉,將兩人圈在當中。

    身體被砂石打得生疼,雙目無法睜開,耳中只聞呼嘯的風聲,辨不清哪是風影哪是人影,路長野大驚,運功護住要害,向外躍去。來人冷笑一聲,探手向上一抓,握住方才脫手的長劍,作為暗器激射而出。

    陸長野剛剛躍出圈外,突然胸前一涼,一柄長劍透胸而過,身體搖晃了兩下,轟然摔倒,口中鮮血噴涌。

    來人飄飄然落地,微微喘息道:“你說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承認。不過,你也不必覺得冤枉,我殺的每一個人武功都比我高!

    陸長野目光渙散,艱難伸出手:“那個人喚你楚——云,你叫楚云嗎?這一招——你果然是魔——”

    “不錯,”荊楚云揭下面具,露出清絕端麗的面容,微微一笑:“我見識過你們青城派的手段,禮尚往來,現在是不是也該讓你見識一下魔教的手段?”

    陸長野面無人色:“我……對你不起,死有……余辜,我情愿……死在你……手中,只請你……給我個……痛快!

    “給你個痛快?”荊楚云笑容不變,眸光卻更加冷冽:“兩個月前,我也說過同樣的話,當時你是怎么回答的?”

    陸長野啞口無言,別說魔教的手段,就是自己曾加諸在他身上的行為,也足以令人生不如死。

    正自驚恐萬分,卻聽他又道:“不過,你若告訴我紀韜光要找的東西是什么,我倒可以考慮答應你的要求。”

    陸長野愕然睜大眼,他竟然不知道,怪不得掌門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

    難道他不是魔教余孽?不可能,他最后一招分明就是魔教教主云棧天的成名絕技“云卷云舒”,聽說云棧天只有一個兒子,那個孩子若活到現在也過弱冠之年了,不會是他,不知他和云棧天是什么關系?

    “你若……繞我一命……我就……告訴你!

    “殺了你,還嫌臟我的手,講!”

    陸長野想支起上身,又潰然倒下,喘了口氣才道:“是——魔教遺留下來的——寶藏,據說,據說……”

    聲音越來越小,連眼睛也閉上了,荊楚云皺眉,湊近了些。

    陸長野突然雙目大睜,飛身而起,出掌拍向荊楚云胸口,這一掌快如閃電,措不及防,眼見荊楚云無法躲閃,卻聽“嗖”的一聲,陸長野身體在半空一頓,慘叫一聲向后飛去,跌出數尺,再也不動。

    一個人影飛掠到荊楚云面前,拉起他的手急道:“楚云,你沒事吧?”

    荊楚云甩開他的手,走上前檢查,見路長野胸前破開一個大洞,似被石子之類的東西擊穿,汩汩流血,已然氣絕身亡。抬腳將尸身踢落一旁的山澗,瞪了來人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的劍上有毒,他那一掌根本傷不了我!

    ***

    青城山距錦城不過一百多里地,上次沒有馬騎,又擔心楚云的身體沒有完全恢復,所以走得很慢,溜溜達達,磨磨蹭蹭走了三天才到,其實快馬用不了兩個時辰。

    此次可是快馬加鞭,只因為楚云下山的時候突然吐了一大口血。

    回到明月館,天已大亮,風唯卿不理各色的目光,讓莫掌柜準備熱水,抱起楚云進入梅軒。

    在梅軒門口遇到急切趕來的唐霄,荊楚云從懷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扔給他:“你的!

    唐霄面色不愉地接過來:“大哥去找荊兄弟,小弟也可幫忙,就算大哥用不著我,也不必點了小弟的穴道吧?這兩日沒有大哥的消息,可把小弟急壞了。”

    荊楚云抬眼看著唐霄,秋水明眸盈滿譏誚,突然身子一顫。

    風唯卿攬緊他:“霄弟莫怪,我日后再向你賠禮!

    抱著楚云徑自進屋,留下唐霄面色發青,手中精鋼所制的折扇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

    很快熱水送進來,風唯卿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出去,搓著手道:“你受了內傷,又著了涼,寒氣已侵入五臟六腑,必須逼出來才行,我并非有心輕薄——”

    “知道了,來吧!

    荊楚云褪去衣衫,進入浴桶,神態之間沒有絲毫扭捏。

    在水的映襯下,他瑩白的皮膚泛出誘人的粉紅,消弭了平時的冷色,顯得嬌媚動人,被雨淋濕的黑發披散在肩背上,被熱氣一蒸,更加柔滑亮澤,細致的鎖骨隨著水面蕩漾,時隱時現。

    風唯卿心中一蕩,稍稍將視線從他身上轉開。

    “楚云,我當日說要為你蕩平青城派,卻沒有做到,你怪我嗎?”

    見他不說話,又道:“好容易找到你,我只顧著高興,卻沒去了解你受的苦,也沒有用心體會你的心情,那句話只是說說而已,你若怪我也是應該的。”

    “你現在了解我受的苦了嗎?體會到我的心情了嗎?”

    風唯卿點頭。

    “如果我現在要你去殺了青城派所有的人,你能做到嗎?”

    風唯卿猶豫了片刻:“不能!

    “哦?”荊楚云笑道:“原來你是這樣喜歡我的!

    風唯卿急切道:“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我不能去殺無辜的人,青城派也不是人人都有錯。我可以把欺負你的人抓來讓你任意處置!

    無辜的人,荊楚云嘆氣,這世上無辜枉死的人還少嗎?

    這人長了一幅很好說話的外表,其實強勢的很,他自有一套標準和理念,不會被任何人左右。

    “我知道了,你說要為我逼出寒氣,這句話也是說說而已嗎?”

    見他漲紅臉,慌亂的脫衣,荊楚云心中暗笑:唐霄想讓這樣的人做武林霸主,眼光真是獨到得出奇啊。

    ***

    未到中午,雨就停了,帶著潮濕泥土氣息的空氣清新無比,燦爛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暖暖的。

    不知道有沒有彩虹,荊楚云起身,想到窗口看一看,一雙手臂卻攬住他的腰將他拉回錦被之中。

    “醒了,你的汗沒出透,還不能出去!

    荊楚云翻了身,背對他。

    風唯卿把他的手臂也放進被中,掩好被角:“楚云,那一招雖然厲害,可是你的內力不足,勉強使用會傷了自己,以后不要用了。”

    那一招應該就是魔教的武功,果然精妙絕倫,當時即便不出手打落那人的長劍,他也不會有事。只是以他的功力若再用第二招必然經脈受損,倒時可就不是這區區內傷了。

    “你什么時候跟上我的?”

    “城門口!

    “那酒——”

    “我知道那酒不單純,一下肚就用內力逼了出去。不過還是頭暈一會兒,那是什么藥,如此厲害?”

    “去問你的霄弟不就知道了?”

    聽出他聲音里的笑意,風唯卿一把將他的身體扳過來,見他眼波流轉,唇角微彎,竟是從未有過的平和溫柔,不由呆了呆,隨即翻身壓住他,一面在他臉上亂親,一面道:“我就問你,就要問你,告訴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又來這一手,無賴,楚云惱不得怒不得,又躲閃不開,只得抱緊他,把臉埋在他頸側:“別鬧了,我告訴你還不行嗎?”

    原來那是一種能將酒力加強的藥物,若喝了酒,藥一下肚,就將體內的酒力激發出來,更加強數倍,瞬間就能讓人醉倒?v然百毒不侵,遇上這樣的藥物,也無可奈何。

    “你怎么知道唐霄有這種藥物?”

    荊楚云反問:“你為何點了他的穴道?”

    風唯卿嘆道:“你們的心思都比別人多了幾個彎,我是不得不防啊!

    聽他把唐霄和自己相提并論,荊楚云心中不快,哼了一聲:“你倒是防的好啊,我出的謎語你為何不猜?”

    風唯卿搖頭:“不是我不猜,是不能猜啊!

    “不能?”

    “你用謎語罵我,我難過還來不及,哪里還能猜?”

    荊楚云眉尖一挑,橫了他一眼。

    風唯卿在他微微翹起的唇上一啄,笑道:“你看,第一句如影隨形,分明是諷刺我時刻跟著你。第二句緣木求魚,是說我木頭腦袋,癡心妄想。第三句有口難開,是罵我不可理喻,讓你看見我就不想說話……”

    這人還真能聯想,荊楚云哭笑不得,卻聽他喃喃道:“最后一句是真的沒猜到,半推半就,半推半就是什么意思呢……”

    荊楚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半推半就,那天的情形可不就應了這句話嗎?難道他真的不知不覺在謎語中將心情表達出來?見他說著說著,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顯然也想到相同的事,不禁又羞又憤。

    風唯卿突然收緊雙臂:“怪不得你說我笨蛋,真的好笨!

    要說了嗎?笨蛋,要是敢說出來,他,他——

    “我不想問的,可是實在忍不住!憋L唯卿抬起他的臉,一本正經地問:“楚云,你不生氣我破壞你的計劃?你好容易才離開,這么快又被我纏上,不恨我嗎?”

    “你要勒死我了!鼻G楚云松口氣,用力推開他,翻了個身:“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很纏人,我困了,別理我!

    風唯卿起身:“你睡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备┥碓谒樕现刂匾挥H才離開。

    荊楚云擦了擦他親過的地方,這人是不能對他好的,態度剛剛軟化一點,他就得寸進尺。

    嘴角勾起,又突然僵住。軟化?什么時候開始軟化的呢?

    ***

    幾天之內,青城派的消息就傳遍江湖。據聞青城派一夜之間悉數中毒,中的卻是唐門奇毒“蝕心散”,幸好劑量用得不夠,又恰逢外地的弟子趕回來拜見新掌門,才僥幸活命,武功卻都大受損傷,幾年之內怕也無法恢復。聽說下毒的是一個二代弟子,那人被擒后指認毒藥是紀韜光所給,還大罵紀韜光卑鄙無恥,說隨后便來接應,卻始終沒來,以至他在那兒傻等才失手被擒。

    青城掌門松風道人一怒之下,將所有俗家弟子廢去武功,逐出青城,又以清理門戶為名,將紀韜光的親信全部剿殺。并派人追殺紀韜光和唐禮。

    但是也有人說那件事是松風道人故意設的圈套,意在排除異己。試問唐門毒藥何等厲害,紀韜光又是何等人物,若有心殺人怎會出此紕漏?何況那個二代弟子說的話漏洞百出,他說當時同一位師兄在一起,那位師兄卻突然失蹤,一直未曾出現。

    不久有人作證,當時紀韜光和唐禮遠在幾百里之外,此事遂成懸案,在江湖中沸沸揚揚了一段時間后,慢慢沒人再提。

    因為楚云的內傷,他們不得不在錦城多住了幾日。這幾日荊楚云依然冷淡,卻明顯不再排斥風唯卿的接近,讓他欣喜若狂。

    將近午時,風唯卿拉著楚云的手走進君子樓,想到好幾次想到這里吃飯,卻總是發生這樣那樣的事,以至未能如愿,不禁大笑起來。

    荊楚云白了他一眼。

    風唯卿目光爍爍地看著他,笑道:“既見君子,云胡不喜?進入聞名遐邇的君子樓,又能時時見到心中的君子,哪能不高興呢?”

    什么心中的君子,那句話應該是女人說的,這人一興奮起來,說話就沒個邊際,荊楚云斜睨了他一眼,忽聽有人道:“大哥是說我嗎?我見到大哥也很高興啊!

    荊楚云皺眉,轉頭看看周圍,今日的君子樓氣氛有些怪異。

    正如在明月館住投宿的人不會多一樣,來君子樓吃飯的人一般也不多,但是像今日這樣根本沒有客人也很反常。

    風唯卿笑道:“霄弟也在,你坐哪里?”

    “我在樓上,大哥一起來吧!

    風唯卿看看楚云,還未回答,就見掌柜劉簡過來道歉,說是自己搞錯了,唐少爺定的房間早有人定下,請他們改日再來。

    蜀中都是唐門的勢力,這劉簡也太膽大了,唐霄臉色變幻了一下:“我日日在這里吃飯,他們什么時候定的?”

    劉簡只是道歉,一幅誠惶誠恐的樣子,卻不肯松口。

    風唯卿道:“就算那個房間有人訂下,給我們換一間好了!

    劉簡面露難色,唐霄冷哼一聲,往大廳里一坐:“我倒要看看來的是什么人。”

    風唯卿和荊楚云互看一眼,一同坐下。他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縱然經歷過很多事,少年心性未脫,哪里耐得住好奇心?

    劉簡無奈,只得為他們準備茶點。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唐霄道:“好容易能和大哥在這里聚一聚,竟被這些人掃了興致!

    風唯卿笑道:“我大概和這君子樓無緣,每次想來吃飯都會有事!

    荊楚云似笑非笑地說:“因為你不是君子!

    唐霄大聲道:“若說大哥不是君子,那天下就沒有君子了。”

    風唯卿大笑,正要開口,卻聽有人道:“我倒要看看這位君子是什么人,能讓唐門四少爺如此看重?”

    話音未落,一人緩步邁入,只見他容貌俊朗,神態可親,奇怪的是一身衣料華貴的長衫,卻偏要在肩頭打上幾個補丁。

    唐霄目光一閃,站起身來:“原來是你定下這君子樓,怪不得。”

    “不是我!眮砣藫u頭笑道:“聽說有一位少年高手一招就破了青城派的驚濤劍陣,煩勞四少爺替莫某引見!

    唐霄抬手一指:“大哥,這位是丐幫長老,少幫主莫可問!

    風唯卿拱手:“原來是丐幫少幫主,風——”

    唐霄搶先道:“大哥的名諱豈能輕易讓別人知道?莫長老稱呼風少俠即可!

    莫可問笑道:“記得唐四少爺的大哥是唐禮,這位少俠應該不是唐門的人吧?”

    唐霄輕揮折扇:“據說丐幫的消息最是靈通,原來不過爾爾!

    唐霄一向少年老成,能和人斗嘴也屬不易,風唯卿悄悄握住楚云的手:“你聽說過此人嗎?”

    荊楚云點頭,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少幫主不會無緣無故到此,看情形還會有人來。想到此處,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風——,我們走吧!

    還是叫不出他的名字,這一聲“風”,尾音稍稍拉長了些,似從胸腔發出,在喉間回旋了一下才溢出唇邊,似帶著連荊楚云自己也說不出的別樣情懷。

    風唯卿心一顫,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好!崩〕频氖窒蛲庾呷ァ

    唐霄一甩手:“這頓飯我也不吃了!

    莫可問笑道:“知道唐繁要來,四少爺高興得連飯也吃不下了嗎?”

    荊楚云目光一閃,這唐繁大概便是唐霄想離開唐門自立門戶的根源。

    聽說唐繁原本只是唐門旁枝的子弟,十四五歲就離開唐門闖蕩江湖,此人雖是唐門中人,卻從很少用毒,還學了一身好醫術,為人也豪爽俠義,幾年之間,結交遍及天下,其中也不乏身份顯赫之人。若讓他當執事者,確實可以改變唐門在江湖中的形象。

    唐霄臉色一變,正欲反唇相譏,卻門外清朗的笑聲傳來:“只怕不是高興。唐繁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眼看到手的一切都化為泡影,怎么還能吃下飯?是不是啊,唐四少爺?”

    說著話,進來一個長相清俊,帶著揶揄笑容的青年,二十出頭的年紀,和莫可問差不多。只見他往門口一站,有意無意地擋住了風唯卿的去路。

    風唯卿皺眉,手一動,荊楚云反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搖了一下頭,看向唐霄,只見他臉色難看,卻抿緊雙唇沒有說話。唐霄一向能言善辯,方才對著丐幫少幫主也絲毫不落下風,此人是誰,竟能讓他忍住不開口?

    莫可問笑道:“楚兄的嘴還是這么損,不要欺負小孩子了?堡主可到了嗎?”

    荊楚云一驚,堡主?看這架勢,莫不是黑堡之主?

    傳說黑堡有覆蓋全國的情報網,黑堡中人個個都是一流高手,而且身份隱秘,黑堡之主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測,雖然從不涉足江湖,江湖門派對黑堡卻是又敬又怕。而這人姓楚,莫不是楚氏雙雄的楚風良?聽說黑堡之事都是由他出面。

    楚風良閑適地站在門口,沖莫可問笑道:“堡主和安平王爺一起,隨后就到,東籬也會來,這次唐繁的面子可大了,唐門大概會誠惶誠恐吧!

    荊楚云看了看唐霄,心道:來的還有當今皇帝的表兄,號稱“常勝王”的安平王爺,以及智冠天下,號稱“小諸葛”的沈東籬,唐繁有這些人做朋友,唐霄焉能不輸?

    見慣了唐霄言笑款款,如今這忍氣吞聲的樣子,讓風唯清著實不適應,心道:這姓楚的口氣恁的狂妄,不管那唐繁和霄弟有何嫌隙,也是唐門的事,何況聽他們話中之意,唐繁近日就要接掌唐門。被一向疼愛有加的長輩遺棄,霄弟已經夠傷心了,這二人如此未免有失厚道。無論如何,霄弟既與我結拜,就不能眼看著他被人欺負。

    “霄弟,這里的氣味突然不了好,我們還是去別處吃吧,免得粘上身,徒惹晦氣!

    唐霄驚喜地抬頭,笑道:“好,這次大哥請客!

    風唯卿目光斜斜看向面前的人,唇邊掛上一抹懶洋洋的笑容:“煩請兄臺讓一讓?擋路可不好!

    楚風良不接他的話,卻上下打量荊楚云,突然道:“可問,你看這少年長的象不象一個人?”

    莫可問道:“不要大驚小怪,我早看過了,只是眉目之間有二三分的相似,其他可沒有絲毫相似之處,你這樣說,小心東籬不高興!

    “東籬才沒那么小氣!背L良笑道,目光鎖定荊楚云的臉:“這位公子,請教尊姓大名?”

    唐霄冷笑:“黑堡以情報網著稱天下,楚大俠何必明知故問?”

    楚風良還要在說,突然一股勁風撲面,直如排山倒海一般,讓他呼吸一滯,胸口如受重擊,忙向旁邊一躍;仡^時,那三人已邁出君子樓。

    身形不動,未見出招就逼退楚風良,好高深的內力,莫可問嘆道:“風少俠如此年紀便有這等武功,前途不可限量。凡事要三思才好,莫要做錯事墮了令師的威名。”

    風唯卿收起滿不在乎的笑容,回頭正色道:“師傅教我做事但求無愧于心,他從不在乎什么威名,不敢勞莫少幫主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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