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迷魂陣可真詭異,人只要走進陣仗里就仿佛走進地獄似的,眼睛看到的是青面獠牙,耳朵里聽到的是鬼哭神號,讓人魂飛魄散,嚇破膽。
“世侄,云飛在京城時給家里來信,信中頻頻提起你的聰明才學,以及專研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等五術,今日你能來,著實讓大家吃下一顆定心丸,而今我軍為這迷魂陣束手無策、動彈不得,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何達開道。
呈鳳輕咳一聲,因自信過度而發亮的眼睛掃了全場一眼,大聲的說:“再怎么厲害的陣仗也是人排出來的,人不是神仙,總有百密一疏之處,那當然就有破解之法!
眾人一聽,臉上無不露出大勢可為的欣喜,唯有何云飛心里打了個突,驚恐的看著她,想出聲提醒她適可而止,給自己留點余地待事后來圓,可父帥和眾前輩在場,他又不敢造次。
何達開關心的問:“照世侄這么說來,是能想出破陣之法嘍?”
“嗯,咱們祖先留下的易經可是了不起的學問,經里所講的即是運用自然萬物相生相克所演繹出來的,也就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繹六十四卦,卦卦千變萬幻總不離其宗!背曙L說得頭頭是道,“伯父,若能知道這迷魂陣的仗法,破陣是指日可待的!
“聽你這么一說,真是卸下我心上的大石。”何達開松了口氣的說,“世侄,在場的人都只是會打仗的武夫,陣前殺敵沖第一,可是這破陣之事就得偏勞你費心了。”
滿話好說,滿飯一不小心可就會噎著了。何云飛生怕呈鳳表現太過而露餡,于是趕在她一口承擔下來之前,搶話道:“爹,破迷魂陣非呈龍一人之力所能及!
“這點我明白,云飛,就由你來協助他吧!焙芜_開轉向呈鳳道:“世侄,迷魂陣不破,我軍則坐困愁城,所以破陣就由你全權指揮做主。”
“世伯,您說全權做主是什么意思?”呈風心喜,故裝糊涂的再問一遍。
“只要是有助于破陣之事,你可以任意的調兵遣將!焙芜_開說。
“飛將軍也可以嗎?”
“破陣之事,云飛做先鋒,你有任何事需要差遣他的地方,他不得推辭!
“爹……”
呈鳳不讓他有反駁的余地,立即起身,便拱手道謝,“謝謝世伯成全,小侄定當全力以赴,以不負世伯和眾將軍所托。”
說完,她回頭對何云飛做了一個鬼臉。
“何云飛,你拉著我要去哪里?我命令你快放開我……”呈鳳大聲嚷叫。
但他不予理會,一臉嚴肅的將她拖到眾人少來走動的林子里才放開她,劈頭怒責,“剛才你在我爹面前逞什么英雄?你以為迷魂陣是你們這些大小姐閑來在閨中玩的恐怖連環圖,踏錯一步,還可以重頭再來一逼嗎?”
“我……我只是……”呈鳳嚇了一跳,之前不論她如何胡鬧戲弄,也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般如此生氣。
“你什么你,你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呈鳳也是欺善伯惡的,現下見老虎發威了,只好變成溫馴的小綿羊。
她偷瞄他一眼,輕聲的說:“我不是丫頭,而是呈龍,而且我不破迷魂陣又如何建功,沒有功勛又如何讓呈龍在皇上面前功過相抵,飛哥哥,你說是不是?”
這聲飛哥哥,叫他如何能生氣?何云飛瞪眼凝視,漸漸的,懾人眸光收斂,轉化為柔情,然心里卻是揪在一起的牽腸掛肚。
他攬她入懷,耳鬢廝磨一番。
“我的鳳妹子,我真后悔說服呈龍讓你頂替他來到這里,否則也不用省得處處替你擔心,時時為你害怕!
“你在擔心害怕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武功高強,可以保護自己,倘若真是呈龍來,他那蹩腳功夫,你才真的要替他操心呢。”
“破迷魂陣是要靠腦袋,而不是拳腳功夫!
呈鳳稍微離開他的懷抱,不悅的戳了一下他的胸脯!澳愕囊馑际钦f,我沒有腦袋嘍?”
“我不是這個意思,鳳妹子,迷魂陣的恐怖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而且破陣不是兒戲,攸關幾萬士兵生命,不能等閑視之!薄蔽抑朗虑檩p重!背束P習慣性的咬著指甲,想了一會兒問道:”飛哥哥,我想敵方應該有布陣圖.我們何不去盜圖?”
“盜圖之事我早就和我爹討論過了,我爹說,先后也有好幾位將士曾經夜闖遼營想盜圖,可是人還沒有接近布陣圖,不是被生擒就是被亂箭射死!
呈鳳吃驚的顫了一下!霸酢瓡@樣呢?”
“放置布陣圖四周布有機關,并掛滿夜魔鈴,人不懂方位而隨意靠近就會引動鈴聲.所以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焙卧骑w嚴峻的警告,“鳳妹子,答應我,在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不許你輕舉妄動!
真奇怪,他好像越來越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
呈鳳和他嘻笑道:“飛哥哥,你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嚴肅?而且我又……”
“答應我!彼詺庥謬绤柕囊,不許她有置喙的余地!拔乙H口聽你保證,快說。”
她收住笑靨。“好嘛,我答應你就是了!
“若是沒做到呢?”
“沒做到的人是小狗!
何云飛松了一口氣。
“你也真是的,大驚小怪,這小小的前哨仗陣呈龍根本就不會看在眼里,你這不許、那不準的,我來這里能干什么呀?”
“你給我牢牢記住,你不是呈龍,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你也別忘了,我和呈龍可是雙胞胎,我們可以心靈相通,他想的往往就會跑到我的腦子里!
“哪有這回事,”何云飛撫摸著她的臉。”這張臉的確和呈龍很相像,可是呈龍是用聰明腦袋在思考事情,而你呢——”
“我怎么了?”她仰著小臉期待的看著他。
他沒轍的一聲嘆息。“你是用肚子里曲曲折折的腸子來決定事情的,結果總是把事情攪得亂七八糟,糾成一團,止人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你胡搞下去!
她張口要抗議時,他以吻封住她的嘴。
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著是呼喚聲,“云飛,你在哪里?云飛——”
采蓮人正好走來,兩人倏地分開。
“云飛,原來你和龍公子在這里說話。”她看兩人神色有些怪異,不禁懷疑的問:“怎么了?是不是我打擾到你們了?”
“飛哥……”哥這字滑出齒縫,目光接觸到采蓮那疑心的眼神時,又急忙的硬逼回去,結果哥了一聲,倒像打了一個嗝,她改口說:“飛將軍,我就不打擾你和采蓮姑娘了!彼笆指孓o。
呈鳳走后,采蓮抬眼看何云飛時,發現他失神的呆望著那抹纖細的背影。
她扯了一下他的手肘,他這才回過神來。
“云飛,龍公子都走遠了,你還在看什么?”
刷的,他的臉又是一陣紅。
采蓮疑惑加遽。“看你的樣子,好像是舍不得情人似的!
“你在胡說些什么呀?呈龍可是男的。”他僵著臉欲蓋彌彰的斥責。
“我也沒說他是女人,瞧你緊張的?”
“我……哪有緊張,我只是不喜歡你這樣說話!
“說你們是情人?”采蓮抿嘴一笑,微帶挪揄,“云飛,說真格的,龍公子臉蛋長得真秀氣,說起話來細嫩又嬌氣,身形也比任何一位姑娘還苗條有致,若說他不是女子還真是暴殄天物,更冤了我們這些世間女子竟比不上一個大男人。”
“住口!采蓮,我希望這些話不會再聽到第二遍。”他鄭重的警告。
“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她盯著他的臉,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不過你們的感情真是好得沒話可說。”
采蓮這番話提醒何云飛。兩人有情,眉眼糾纏:心靈暗通,這是掩飾不了的,以后在人前要更加小心才是,否則事情會絞在一塊,更難善了。
唉!
戰鼓急急打破五更天的寧靜。
外頭一陣喧嘩,人人準備應敵,只有呈鳳仍蒙頭熟睡。
“鳳妹子,快起來!焙卧骑w頻叫她起床,她的眼皮連顫也沒顫一下。
“別吵嘛,人家還要睡……”呈鳳囈語著。
“鳳妹子,”他將她扶坐起來,輕打著她的臉,并在耳畔對她說:“快醒醒,要打仗了。”
“打仗!遼人別跑……”一對沉重的眼皮霍地張開,見是何云飛時,睡眼惺忪的問:“飛哥哥,你怎么在我的房間?剛才我好像夢到要打仗了!
“不是作夢,派去的人傳來消息,遼人那里有動靜了,今天雙方免不了又有一場廝殺,現在趕快把衣服穿上,到前廳商議。”
“真的要打仗了!”呈鳳興奮的把睡蟲趕跑,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她跳下床來,胡亂的抹把臉,并讓何云飛幫她將盔甲穿到身上。
“飛哥哥,我看起來怎么樣?”呈鳳端出威風凜凜的樣子。
“好極了,我們快定吧,不能比我爹等人!闭f著,便拉她往前廳跑去。
兩人匆忙的跑進前廳,所有的人轉看他們。
何達開精光責瞪一眼,比人不寒而栗。
呈鳳咋舌,心想:真可怕的眼神,以前都被他那張慈祥的臉給騙了,不過,他的聲音還是這么令人昏昏欲睡。
到底還要講多久?呈鳳正忍不住要打哈欠時,聽到何達開軍事戰略已經說完了,正調派將領負責迎戰,于是聚精會神的聆聽。
“云飛,你帶一萬兵馬打先鋒。”
“遵命。”
“林副將,你帶領五千名人馬守在……”何達開迅速的調派人馬,就是沒有呈鳳的任務!昂昧耍髯跃蛻饌湮恢,遼軍的目的就是要引我軍進入迷魂陣,記住只許守,不許主動攻擊,以免中了對方的誘計,平白犧牲!
“等一下,大家都帶兵迎戰,那我呢?”呈鳳不免質問。
何達開捋一捋胡子,頓了一下,便說:“呈龍,你領一萬兵馬隨時待命!
“待命?我不……”她正要抗議時,何云飛急忙阻止。
“不可以抗令!彼嵝阎束P,并小聲的在她耳畔說:“你先出去,我和爹說看看!
呈鳳點頭,和大家走出前廳。
“爹,為什么不讓呈龍帶兵出戰?他雖然沒有作戰的經驗,可是我相信……”
云飛,別說了!焙芜_開打斷他的話,并拿出兩封書信,“你自己看。”
兩封都是阿蠻公主寫來的,一封未拆,是寫給呈鳳的情書,另一封則是致何將軍的書信。
何云飛很快的讀完阿蠻公主給爹的信,信上面直截了當的指示:人不上戰場亦建功,平安回一樂結連理。
“這簡直就是在威脅嘛!”阿蠻公主竟敢公然命令陣前將軍把功勞記到呈龍身上,卻不準派他上戰場!暗瑢⒃谕,君命有所不受,何況只是公主,您可以不必理會公主無理的要求!
“我聽說皇上對這位阿蠻公主尚且忌憚三分,我也不好拂逆,盡人事了、只能聽天命!
“可是爹……”
何達開舉手阻止他再說下去。云飛,你什么時候學會反駁我的話了?”
“孩兒不敢!
“阿蠻公主寫給呈龍的信,你找機會交給他,至于另一封信的事,別告訴他,我看他個性很好強,一定會無法接受的。”何達開搖搖手,“下去吧。”
軍令如山,何云飛只能從命。
遼軍來犯。
何云飛坐鎮軍前,指揮若定。
雙方兵馬廝殺激烈,遼軍突然鳴金收兵,不斷往后退去,直到子午地界時,遼兵瞬間消失無蹤。
越過子午地界即是迷魂陣所在,父帥猜測的果然沒錯,遼軍是想引宋軍入陣。
何云飛下令不必再迫,整軍折返回營時,有一小兵脫隊進入子午地界。
“少爺,不好了!蹦圉q策馬急馳而來,春花尾隨其后。
“飛將軍,小姐不見了!贝夯〒鷳n的說。
何云飛見她身著士兵的衣服,驚詫的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何將軍不讓小姐出戰,她心里不服氣,于是就打扮成士兵混在軍隊里跟著大軍上戰場,從一開始我就一直待在她身邊,可是就在將軍下令回營時,我轉身一看,她就不見了。”
“你們實在太胡來了,這個丫頭更是……”何云飛心亂如麻,擔心得不得了,也無心再責罵,很快的便冷靜了下來!澳圉q,你告訴王副將領軍先定一步,我去找她,對了,這件事情不許讓父帥知道。”
他交代完后,雙腿一夾,閃電風馳的折返追去。
一路迫到子午地界,始終不見她的芳蹤,他站在界邊,只見平時白茫茫一片,這時卻彌漫著七彩煙霧。
他凜然一驚,莫非她誤闖迷魂陣?!
他龜息定神,便走進迷魂陣。
“鳳妹子,你在里面嗎?鳳妹子——”何云飛邊呼喚邊運氣定神。
妖魔鬼怪從那四面八方飄出,時而現出猙獰惡相,吼出凄厲慘叫,時而妖魅詭艷,攝人心魄,好不可怕。
“我快受不了……飛哥哥,快來救我——”
鳳妹子!他循聲走去,看見呈鳳雙手搗耳,忽而哭泣,忽而狂笑。
“鳳妹子,你怎么了?”
呈鳳抬眼見他,高興的說:“飛哥哥,你來救——”驀地,她一臉獰笑,張牙舞爪的朝他的臉抓去。
“鳳妹子,是我呀?”
“我……”迷亂中的呈鳳,意識尚有一絲絲的清醒,可是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給控制了。
她瘋狂的攻擊何云飛,眼底卻閃過一抹痛楚,淚水滑下臉龐。
知道她沒有完全失魂,何云飛身子閃到她的身后,朝她的后頸劈,頓時她昏了過去,他抱起她飛快的奔出迷魂陣。
一聲尖叫,樹上的鳥兒驚飛四起。
呈鳳悠悠的蘇醒過來,發現自己倚靠在樹干上。
“你醒來了,來,喝點水!焙卧骑w用梧桐葉盛水過來,湊到她唇邊。
喝干沁涼的山泉之后,呈鳳整個人舒暢不少。
“飛哥哥,我……”依稀還記得發生的事情,只是有點模糊,她想問時,見他冷著一張臉,于是又把話吞了回去!澳闵鷼饬耍俊
“你是怎么跟我保證的?”他橫眉豎眼的瞅著她,好像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似的。”對不起嘛!”
何云飛背過身去.埋也不理睬她一下。
“真的生氣了?”呈鳳拉住他的衣角,虛弱的叫了兩聲,“汪——汪——我是一只小狗,一只偎在飛哥哥腳邊搖尾乞憐的小狗!
“你……”何云飛回過身,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吻她.吻了好久好久才將她放開,然后又緊緊的抱著她,顫抖的說:“當時我以為你的魂再也回下來了,幸好你沒事!
霞光篩過葉間灑在兩人身上。
呈鳳親呢的把頭枕在他的肩上!帮w哥哥,那就是迷魂陣?”
“現在你應該明白它的恐怖之處吧?”
她現在回想起來,余悸猶存!半y道我們就這樣束手無策嗎?”
“當然不是,”他頓了一下,才娓娓道出,“在來之前,我和呈龍討論過這件事,而他問過你娘,她說沒計迷魂陣的納蘭·薩斯是她還在大遼邊境練武時的同門師兄,后來因為他太沉迷幽玄幻術,就離開師門自立門戶,呈龍認為系出同門,他一定可以找到破解之道。”
“這樣就好像瞎子摸象,要等到猴年馬月。咳粲胁缄嚒
呈風連忙住嘴,并對他嫣然一笑!皼]事。”
何云飛看了看天色,便說:“趁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我們趕緊回去吧。””嗯。”呈鳳點頭同意。
小心的扶她上馬之后,他蹤身一躍上馬,兩人相假相依同騎閃電,馬跶跶踏著余暉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