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早已在汛期來臨前便命人前往黃河中下游一帶筑堤防汛,但在下游一帶仍有許多百姓與農田因水勢過猛而受到殃及。
為江南受災一事,君臣三人已商量多日,大半事宜已做定案,余下小事也不再急于一時,終于得以小憩片刻。三人正各自飲茶,顧知軒抬眼便見當今圣上一臉的若有所思,于是開口問道。
李聿宸利目微轉,染上抹深沉笑意,卻未開口,徑自飲著杯中茶。
楚沂略微皺了下眉,風馬牛不相及地說道:“此女心機太過深沉!
折扇展開,顧知軒心中了然,唇畔也掛上抹興味笑容,“聽聞皇上這幾日都留宿福寧宮,未去任何一位娘娘的寢宮夜宿。”此等皇上私事,換作他人自不敢將此話說出口,但一來君臣關系親近,二來私下里李聿宸也不會將此等小事放在心上,過多介懷。
更何況后宮一直無主,兩位貴妃、幾位妃子、尚有幾個受寵的嬪妃哪個不是為求得圣上的龍種而爭破了頭,只望坐上大位,一朝得勢,母儀天下。
而自方玉雁嫁進宮后,各妃子間的爭斗雖停了一陣,但兩月余圣上專寵方玉雁一人,此事在后宮已遭非議。日前方玉雁在御花園“不小心”中暑,如今臥病在床,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竊笑,都想著如何將圣上請到自己宮中去,但這四五日下來卻未見后宮那些女人玩出什么把戲來,不免令李聿宸感到好奇。
“倒是難得清靜的幾日!
“圣上樂得清閑嗎?”顧知軒挑眉。
李聿宸利目微瞇,精芒略閃,“只怕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其勢可觀!
顧知軒哂然一笑,“微臣前幾日倒是聽到一件趣事!闭凵仍谡浦幸幌乱幌碌嘏拇,緩慢而有節奏性。
“前幾日臣路過御花園,恰好看到燕妃娘娘正在和德妃娘娘聊天……”
“哦?”李聿宸挑眉。
楚沂聽多言少,只等顧知軒說下去。
“兩人聊得好似并不愉快,最后燕妃娘娘吟了首詩,便起駕回宮,而扶玉閣內太監、宮女跪了一地!鳖欀帩M臉的笑意,言語雖短,但其中隱含了什么,另外二人心中一清二楚。
“朕倒是有興趣朕的愛妃是吟了什么詩?”以他對方玉雁之了解,必定不是什么好聽之言。
“臣倒是覺得燕妃娘娘這場病……病得好巧!迸c德貴妃見面第二日便病了,將圣上拒之門外,不見任何人,這……
楚沂眉目不見任何觸動,淡淡地道:“窗窗戶戶院相當,總有珠簾玳瑁床。雖道君王不來宿,帳中長是炷牙香!
這次換顧知軒挑眉,“你怎知是這首詩?”
楚沂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很認真地啜了口茶,然后很認真地回道:“圣上兩月未至其他娘娘處留宿,德貴妃與淑貴妃地位最是榮寵,素來兩分后宮天下,兩月不見君王,背后的手段……只怕不少……而能令一個兩月未見到丈夫的女子變色的……”后面的話已不必言明。
李聿宸微微一笑,“朕當真娶了位蕙質蘭心的妃子!狈接裱氵x在這時生病,這一病病得當真非常是時候!
德妃、淑妃能忍到此時已是極限,而其他偏殿只怕也蠢蠢欲動,等著會上一會這受盡專寵的方玉雁,而她卻選在此時稱病。
這一招棋可令其他人有正當地借口“探望”她,卻也可正當的拒絕他人的拜見,不論哪一種都是掩其鋒芒,內斂其華,不給他人加以攻擊的機會。
這方李聿宸心思百轉,那邊顧知軒卻笑嘻嘻地看著難得一次說了一大段話的楚沂,直惹得楚沂冷顏相向才肯收起那副討打的神情。
李聿宸看著下首兩人,銳目突然一瞇。
“對如何安置受水患波及的受災百姓一事,方首輔好似大有微詞!睅缀跬瑫r,顧知軒靜靜地道,眼中也是精芒一閃。
楚沂此時方才斂了斂眉,眼中一種別樣神采。
“示誠!”
君臣三人眼中同時浮現這二字,方敬安對派人安置受災百姓,開國庫賑災,下放糧草一事百般阻撓——他為當朝首輔,其言舉重若輕,更何況其女正值榮寵,他的話自然無人敢反對,而若是方玉雁再在枕邊輕語,只怕就算皇上有再大的決心,都要權衡利弊,不可輕易做下決定。
但方玉雁卻稱病不見任何人,深宮內苑,宮妃不得隨意接見外臣,不得干政,但以方敬安現在的身份,想見女兒并非難事。但現在她臥病在床,不便見客,方玉雁這一舉動可謂擋了方敬安一條路,暗里偏向他們這一方,正合了她大婚初夜的那番話。
至于方玉雁是如何知曉朝堂上所議之事的,那實在是輕而易舉。
“據暗處探子回報,方敬安在兩日前求見燕妃未果!鳖欀幍溃胺骄窗裁怂蜕系南钛a品也被燕妃娘娘全數送往御藥房任太醫處置。”
“嗯……”李聿宸沉吟。
“燕妃只收下了一人送的物品!背实。
“嗯?”
“方倦晏!
第三章夜語不寐(1)
東內斜將紫禁通,龍池鳳苑夾城中。曉鐘聲斷嚴妝罷,院院紗窗海日紅。
在內堂安靜少人一處,方倦晏認真處理手中事務。他在禮部官位平平,算來可說是一個閑職,多數處理些雜小事物。
他雖是方敬安三子,但方家三位少爺倒也都是經過科舉進入朝堂,非是靠方敬安之力,不過能在京進入各部為官卻與方敬安脫不了干系。
但方敬安為官數十載,猶如一只成精的老狐貍,安排兒子留在京城入各部為官,自然是做得滴水不露,只待兒子們稍做出些政績,再另行光明正大地請旨嘉獎、升擢。
方倦宴性情安靜,自小便不得方敬安寵愛,在方家也無足輕重,方敬安更未在他身上有過什么奢望,于是便將他安排在禮部,做了個不大不小的清閑官職。
對于這種情況方玉雁倒是樂見,不被父親看重,在家不必費心應付大哥、二哥的勾心斗角;入朝后不必費盡心思想著如何平步青云,討爹歡心;只要安安靜靜做他的方家三少爺,禮部官員,便相安無事。
外人也知這方三少爺頗不得方大人待見,所以禮部中大家雖知他是方敬安三子,卻無人上來巴結、討好,索性也無人敢欺。
方倦宴處理好手中的雜亂事情,起身將文牘整齊地放在桌上左上角,起身向外走去。他每日的事情頗少,禮部又不同于其他省部,是以將手中事情處理妥當,他便可離開太常寺。
還未走出太常寺府門,迎面而來一位小公公,樣貌青澀,一雙眼睛大而有神,顯然是個伶俐的人。
在這太常寺中每日往來的公公何止這一個,是以也無人注意,多看上他兩眼。
見到方倦宴,小公公停至一旁,躬身行禮。
方倦宴微微一笑,清俊的臉上霎時一亮,更顯俊美。
方倦宴踏出太常寺,向左而行,不遠處一輛馬車“扎扎”行來。馬車不大,車身略舊,駕車的人也無甚特別,但看到這輛馬車漸漸行來,方倦宴靠至一旁而行,腳步輕緩。
但偏偏這輛馬車行至他面前時停了下來,方倦宴幾乎要嘆息出聲。他淡然,卻也慧黠,心中似已知曉車上坐的是什么人。
“方大人,可否有時間小酌一杯?”一道帶笑的男聲由車內傳出。
“下官不敢當。”說話間,車夫已經拿下踏凳,躬身請方倦宴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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