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冷月淡漠地與他相對,他嘲諷地勾了下嘴角,向它舉了下杯,然后一口氣喝掉。
如果他夠聰明的話,他就不會來,天曉得會不會有什么天羅地網布下來等著他。
或許他甚至不該回勒里西斯!起碼不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
霍德想過很多次,他們再相見會是什么樣子。他一直記得他們上一次分手時的情景——她臉色蒼白,無意識地靠在她父親的懷里。
他當然不期待什么熱情的歡迎,可是,也不是像今天晚上這樣。
今晚的樂雅,高雅,尊貴,冷淡——一如所有教養良好的世家千金。
但,他的樂雅不是世家千金。他的樂雅是快樂的、天真的、無憂的美麗精靈。世故和冷淡這兩個影子出現在她身上是如此地令人訝異。
她的手沒事了嗎?那只礙眼的手套擋住,讓他有個沖動把它撕開來。
勒里西斯這陣子風波動蕩,阿比塞爾借著這個機會清了一批貪官污吏,這一次幾乎將他的暗勢力在政府中連根拔除了。
不過霍德倒不擔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錢,錢決定一切,而他有錢。
他只是很慶幸,沒有人知道這波肅貪活動和樂雅有關。這個國家在許多方面還很傳統,女孩子被擄走,會被視為是一種失了名節的事。雖然樂雅有父母的護佑,名節也不算什么,不過他依然不喜歡她被人指指點點。
“抱歉,我來遲了!币宦暻鍥鰷\淡的低語,然后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樂雅已換下那襲絲質華服,改穿著普通的家居裙裝,肩上罩著一件薄紗披肩。她臉上的尊貴冷淡不見了,可是也沒多熱絡的意思,只是站在涼亭外,偏著頭看他半晌。
有一會兒,霍德以為從前那個一看到他就興奮地撲進他懷里的女孩會回來。
但那個女孩終究是離去了?赡埽肋h都不會再回返。
“我該準備掉頭就跑嗎?”
他放下酒杯,把手插進褲袋里。封閉的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緒。
樂雅回頭看看一片漆寂的后院。樹影交錯間,有不知什么樣的世事正在展開。
“只有我一個人來而已,沒有其它人。”
“有鑒于以往,這似乎不是個好主意!被舻鲁兑幌伦旖恰
“我只是說,沒有人跟我一起進來這座亭子,不代表沒有人在后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霍德低沉地問。
她攏了攏披肩,慢慢走上涼亭。
“或許你會覺得我多管閑事,但是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彼币曋,“這件事,本來只剩下我父親一個人知道,如今多了我,而我打算告訴你!
“你為什么會認為我需要更多阿比塞爾的謊言?”
“因為我父親從來不說謊!睒费诺难劬γ利惽辶恋貌豢伤甲h!岸,這件事和你的父親有關!
“如果你是要為了他殺死我父親的事辯解,你可以省省了,我已經知道結果!被舻绿羝鸫浇恰
“那沒有什么好解釋的,我父親確實殺了亞里斯朋,雖然不是用加那騙你的那種恐怖的手段,不過亞里斯朋確實是死在他手上!睒费呸D身望著無邊夜色!拔蚁胝f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霍德皺起眉頭。
“我父親和亞里斯朋是最好的朋友,你已經知道了。他們從小一起玩,一起鬧,一起上學一起長大,直到他去法國念大學,而亞里斯朋留在勒里西斯升學,兩個人才分開!睒费诺恼Z氣變得飄忽!坝行┦,我們會告訴自己的好朋友,卻不見得會告訴家人!
霍德微瞇起眼,等她接著說下去。
“念大學的時候,亞里斯朋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可是那女孩出身卑微,他深知大將絕對不會允許他娶這個女孩,同一時間,大將已經在為他物色門當戶對的妻子——”樂雅繼續盯著夜色,語氣悠悠。
“也就是我母親,薇塔夫人。”霍德冷冷地道。他母親在亞里斯朋大學畢業不久就嫁給他了,不過多年之后才懷上孩子。
可惜,他的父親甚至來不及看見親生的孩子出世;舻氯囊晃眨还墒煜さ膽嵟钟科。
樂雅微微一笑,繼續道:“當時亞里斯朋打電話給我爸爸,問他該怎么辦才好。年輕男孩子能出什么鬼主意?兩個臭皮匠商量了一下,就決定用最古老的方法——先斬后奏。如果那個女孩懷了亞里斯朋的骨肉,即使他不能娶她當正妻,要納進門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一段霍德不知道的往事,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不用皺眉,你一定在想,你從沒聽說過父親還有其它房妻子,對吧?”樂雅說:“那是因為他確實沒有。兩個月后,那個女孩依然沒有懷孕。亞里斯朋心急起來了,他和薇塔夫人的婚事在畢業之后就會舉行,如果他沒有先把這女孩的事安頓下來,婚后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他決定帶這個女孩去醫院檢查!
樂雅回頭看著他!叭メt院檢查完之后,亞里斯朋就放棄了。他給了那女孩一筆錢,讓她去外地重新展開新生活,最后回來遵照大將的意思,娶了薇塔夫人……之后的變化,你就都知道了!
“所以,你想告訴我什么?你們后來查出我可能有個不知名的哥哥流落在外地?”
“我只是很好奇,你從來沒有想過,為什么亞里斯朋和薇塔夫人結婚了十幾年,都沒有消息,卻在他臨死之前懷了你嗎?”
“這種事似乎你們女人家會比我了解!被舻挛kU地放低嗓音。
樂雅很想多賣弄一下懸疑,但是他眼里的警覺讓她心軟了。
“亞里斯朋無法生育!”她直接丟出真相。
“……”
好一會兒,霍德啞口無言,只能瞪著她。
“他可以正常行房,只是天生精蟲過少,永遠無法令任何女人受孕。這件事亞里斯朋不曾告訴過任何人,只有他的至交好友阿比塞爾知道——”
“不可能!”他直覺爆出否定的話。
“——霍德,亞里斯朋從來不是你的父親。”樂雅直直看進他眼底。
他瞪著她,久久。
“你說謊,不然就是阿比塞爾說謊!”
“我試過要回去那些醫院找資料,但是經過戰火的波折,許多醫療資料早就遺失了,所以我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這一切,但是我相信你若有心要查證的話,這些事并不難證實!
心情大受震蕩之下,霍德直覺地就想以反擊來取代防衛。
“你以為你說這些能改變什么?我就不會再和你父親為敵,然后你們一家人就可以擺脫我了嗎?小姐,醒醒吧,讓我告訴你一個事實——站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才是徹頭徹尾的大壞蛋!
“六歲那年,是我提議自己去誘騙基頓將軍。他對一個小男孩沒有防備,才會走入陷阱,被我們俘虜!
“西海會坐牢也是我的創舉!是我建議加那派人去和那個叫穆拉圖的低能兒結交,然后在西海面前揚風點火,目的是要讓他出手傷害穆拉圖!是我一手促成他被下放到拓荒隊!
“所有西海在拓荒隊里遇到的難關都是我策畫的,要去傷害你費森哥哥和翡莉嫂嫂的人,也是我去挑撥離間的。沒有我,加那那個莽夫的腦汁連十歲小孩都不如,他連個鬼都想不出來!
“一切都是我!我才是那個大壞蛋!我只是讓加那那個蠢材以為是他的點子,在后面沾沾自喜,然后讓你們都把他視為幕后那只大黑手。我每次攻敗垂成,就是錯在那家伙到最后總是心急,自己胡亂插手,最后把我好好的計畫全盤打壞,不然,現在你的西海哥哥、費森哥哥、基頓叔叔和一堆哥哥伯伯,早就是一團尸骨了。
“我就是這種壞胚子!就是我!你以為你的這番話可以改變什么嗎?我會因此痛哭流涕,向你投誠嗎?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小姐!”
他的手憤怒一揮,樂雅怔怔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抓住他揮揚的右手。
她撫著他原本是小指的那個虛空,怔怔無語。
霍德滿心憤怒,被她這樣輕輕一握,突然消失無蹤。
樂雅慢慢放開他的手,輕聲道:“那么,我有個新的消息要告訴你這個壞胚子——我懷孕了!
霍德愣!
她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
她就這樣輕易地丟出第二顆炸彈,他還來不及有任何想法,她停也不停地繼續往下說。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又哭又鬧要求你負責什么的,因為我并不打算留下這個孩子!彼目谖瞧戒佒睌⒌搅钊松鷼。“我已經和我父親說好了,下個星期,他會向個朋友借私人飛機,安排我到法國處理掉。我被縛的事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這種事還是在國外動手術會比較妥當。我想,這樣對我們每個人都是最好的安排!
然后,樂雅平靜地轉身,像貓一般輕悄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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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亞里斯朋的兒子?
他不是亞里斯朋的兒子!
他怎么可能不是亞里斯朋的兒子!
如果他不是亞里斯朋的兒子,這些年他受的苦,為的都是什么?
他曾經如此憎惡這個身分,認為自己畢生的苦難都是因為身為亞里斯朋之子而起的?墒牵@也是他唯一知道的“身分”,一個明明白白的“定位”。
雖然亞里斯朋早逝,霍德甚至來不及認識他,但是那是他唯一所知的父親。
即使是個早已不再存在的人,依然是他唯一的父親。
如今,他不但失去了唯一的父親,連他整個人生的定位都是錯的?
霍德心情大亂,在第一時間悄悄離開勒里西斯。
他奔跑了幾個地方,做了些檢查,最后,他去見那個勢不可免必須一見的人——
加那從陰濕的地板上抬起頭。
他已經很老了。
年過七十的他看起來不應該這么蒼老,但是過去幾個星期讓他迅速老化下來。
他的神情蒼白,灰發凌亂骯臟,昏花的眼角結著厚厚的分泌物,呼吸之間都是穢臭的氣息。
整間地下室有五公尺見方,只有正中央一盞昏黃的燈泡在晃動著。加那一身破爛的衣褲,左腳被一條兩公尺長的鐵煉鎖在墻上,在他的行動范圍所及,只有一張行軍床和一個洗手臺、馬桶,整個環境比監牢里的囚犯還不如。
他已經被鎖在這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長達六個星期了;舻聦⑺麖哪瞧絽^秘密帶到法國,接著就是丟到這個陰暗濕冷的老鼠洞里。
沖著他對樂雅做的事,霍德很仔細地考慮過要用鐵鉗把這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剪下來,任他流血致死。
但是,“那個東西”的下落依然只有加那知道,他還是不得不留這人一命。
其實,他能容忍自己和加那混那么久,憑恃的也就是加那手上的那張“護身符”而已,這一點,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
“你這個賤種!有什么厲害的手段你盡管使出來吧!”加那嗓音沙啞,噗噗嘿嘿地冷笑。“但是你不敢殺我,對不對?因為你殺了我,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那個東西’在哪里了!
“或許那樣東西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那么重要了。”
霍德站在光線最昏暗的角落,整個人隱隱約約只有一抹高偉的剪影,幽冷的嗓音如暗夜里傳來的魔鬼低語。
“放屁!你這個賤種從小就膽小怕事!你敢放手不理才有鬼!”加那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眼神惡意地盯著他!拔以缇椭滥闶鞘裁簇浬!幸好亞里斯朋沒有看見他兒子長成多沒志氣的男人,為了一個小娘皮就什么血海深仇都忘了!你只會讓你死去的父親蒙羞!”
“是嗎?”霍德的臉隱在暗處。“我們就來談談我的父親吧。你說,他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呢?”
“呸!你連提都不配提他的名字!亞里斯朋是個大英雄,領導我們和革命軍對戰,如果不是阿比塞爾使詐,現在的國家還會是我們的!”
“所以,你對這種大英雄的遺腹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從小把他當成狗一樣的打罵?”
加那的眼神閃了一閃!啊覀兪窃阱憻捘愕男闹尽!
“我的母親為什么從來沒有抱過我?”他忽然問。
加那的眼神又閃了一閃。“她是個堅貞的勒里西斯女人,即使跟自己的兒子也要保持距離的!
“如果我年紀大了,她要保持距離,我可以理解!被舻碌拈L腿慢慢跨前一步,他整個人終于出現在光的范圍里。他面無表情,神情冷漠,令人看不出任何心底的想法!翱墒羌词乖谖夷昙o幼小的時候,我都不曾記得她抱過我——若我是她為心愛男人生下來的兒子,她為什么會這么冷漠?”
“哈!那種女人的心情你來問我?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娘娘腔!”加那的神情變幻不定。
以前這種話會讓霍德動怒,但是它不再對他有任何影響了。
“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孩子,對吧?”
“你……你胡說什么?”加那整個人怔住!
霍德沒有笑意地扯一下嘴角,更走近委頓在地的老人。他龐大的陰暗投射在地上,猶如吐著黑色的火焰。
“你還記得‘我父親’留下來的那件迷彩外套嗎?”他涼冷地道,“口袋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保留皮膚細胞的地方,你們一定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去做檢驗吧?”
加那微張著嘴,怔怔地看著他,甚至忘了要反駁。
霍德蹲下來和他平視,危險地低語——
“不只亞里斯朋,連薇塔都不是我的母親。我只是個戰地留下來的孤兒,對嗎?你們需要一個奴隸,一個隨你們掐圓搓扁、任勞任怨的奴隸,所以把他安上一個遺腹子的名號,就可以讓你們隨自己的心意養大他,在他心里灌入仇恨的毒液,把他變成你們復仇最好的武器。”
加那的眼緩緩瞇起。
然后,他大笑。
他笑得是如此用力,笑到最后整張嘴里只吐出干啞的哈哈聲,依然在笑!
最后他抹著笑出來的眼淚,指著霍德的鼻子擰惡的臭罵:“你這個賤種!混蛋!你以為你配得上當亞里斯朋的兒子?讓我告訴你吧!你只是一個軍妓被搞大肚子生下來的雜種。你一出生就把你娘克死了,本來我打算把你丟在戰殍堆里自生自滅,是薇塔夫人那個時候丈夫剛死,情緒不穩定,我才想說抱個小孩給她養,讓她有個東西可以分心。
“后來養了你兩年,竟然有人誤以為你就是亞里斯朋的遺腹子,我才發現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事!自從亞里斯朋死后,我們的人分崩離析,如今聽說他還有一個‘兒子’,那些本來想要退出自立的軍官又回來了,你這輩子唯一的功用就是假扮亞里斯朋的兒子!不然我早就揉死了你!”
霍德心里的一角抽離出來,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他早該知道的。如果他是加那所敬重的亞里斯朋之子,加那不會動不動就罵他“雜種”、“賤種”,因為這等于侮辱了他的父親。
而薇塔夫人從來不愿意碰觸他,即使勉強和他接近,冰冷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
他早該知道的。這些人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這些年來,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甚至讓他們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
霍德慢慢地起身。
“賤種!你想怎樣?你想殺我嗎?來啊!來。∥也恍拍愀!”加那破口大罵,唾沫四濺,罵到連嗓音都嘶啞,藉此來隱藏自己的恐懼!澳悴灰,我手里還有你最想要的東西!你殺了我,就一輩子都得不到它了!哈哈!哈哈哈哈——”
曾經,“那樣東西”對他很重要,所以他愿意隱忍一切暫時和加那周旋,但是一切都不再了。
他不再關心“它”的下落,甚至不再在意“它”最后會落到誰的手中,這一切都跟他沒關系了。
清算的時候到了。
霍德一步一步退回陰影里,森幽幽的冷語飄蕩在空氣里。
“我不會自己殺你。沒有必要弄臟我的手,我只要讓你嘗嘗我小時候曾嘗過的滋味就好!
他的嗓音越飄越遠,到最后,變成一道飄浮在空氣間的絲線,尾端縛著加那抽緊的心臟。
“小時候,我逃過一劫,那你呢?”
然后,他的人和他的嗓音,徹底消失。
加那被鎖在地上,瞪大了眼,突然聞到一陣陣野生動物的腥氣——
“吼——”
幾道饑餓的身影和血紅的眼,猛然往地上無助的老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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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嗎?”
阿比塞爾靜靜地環著女兒。
樂雅枕在父親的肩上,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阿比塞爾輕嘆口氣,撫著女兒滑順的頭發。
“幫我跟媽咪說再見,我不想她知道了又擔心!
“嗯!卑⒈热麪柮S潤的秀發。
依偎半晌,她從父親懷中抬起頭,掛上一抹燦爛到讓太陽都為之失色的笑。
“爸爸,不要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我會盡快回來的!
阿比塞爾微笑一下,摸摸女兒的臉頰。他最小的幼鷹,終于也展開了她自己的飛翔。
“去吧!彼雅畠和耙凰。
樂雅走向等待中的私人飛機。站在登機梯的最頂端,她回頭對父親揮了揮手,阿比塞爾揮了回去。然后,她再不回頭地走進機艙內。
“小姐,起飛之前您需要一點飲料嗎?”隨機空服員立刻過來安頓她。
“請給我一杯花茶,謝謝!
她在豪華的皮座椅坐下來,將椅背調整成最舒適的角度,再接過空服員送來的毛毯,輕輕蓋在身上。
機門關上,鎖緊。
飛機的引擎開始隆隆作響。
在等待空服員送來她的花茶時,她向后一躺,閉上眼假寐。
身體感覺到飛機開始移動的輕微震蕩,要起飛了?磥,她的花茶要等到升空之后才喝得到。
飛機在跑道上的速度加速,她睜開眼先把椅背升起來,待會兒在升空時,耳膜才不會太難受——
“喝!”
樂雅猛然彈坐起來,腿上的毯子都嚇得掉在地上。
“對不起,又嚇到你了。”
那個惡名昭彰的男人坐在對面,拿著酒杯對她一舉。
然后,飛機轟隆騰空,沖向不知名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