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他救了她,就會把自己留在身邊,她也漸漸把他當成可以一生相依的人。
少年被她話里的歸屬感震到——你不要小延了嗎?聽上去她真的打算跟在他身邊了不成?
“你當然不能跟我在一起!泵Φ馈
“為什么?”她不懂。
“我是一個四海流浪的人,沒根沒底的,我根本不能照顧你啊!
“你照顧得我很好啊!
帶她趕路,住客棧,沐足,安睡,飽食……如今這樣的日子她已經很知足了。
少年嘆了口氣,“你以為我常常都可以住客棧有溫飽嗎?”
捺著性子告訴她,這次只是例外,是因為有她在身邊,而平常的話,他不是睡橋洞就是睡破廟,天為被地為床的情況則更為普遍,而且,常常是一個冷饅頭就熬過一天。
“我身上沒什么錢,通常能省則省。這就是一個窮劍客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你能過得了嗎?”
“能!”她來不及思考便拼命點頭,他能她也就能,她不想離開他。
少年搖了搖頭,“再者,你是一個女孩子,雖然你現在還很小……你我無親無故,你覺得我帶著你方便嗎?合適嗎?”
他真的很不會說話,一句無親無故,令她感到無限失落,原來自己在他的心里果然什么都不是。
“我……我可以嫁給你!泵摽诙,“哥哥,小延長大以后一定要嫁給你!
其實要攀上一些關系,就說做他的妹妹也可以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發的是什么昏,居然就童言無忌地說出要嫁給他。
早在他替她沐足之時,或者他與她共枕之刻,她就開始幻想他會是她將來的夫君了。此時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一時也忘了什么叫難為情。
少年微愕地張開了嘴,但很快便失聲笑起。他依然不以為她是當真的。
但還是有點被感動了。
因為之前他所救助過的孤男孤女不只她一人,但提出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卻只有她一個。
“你會改變主意的。”他最后說了這么一句,算是答應讓她跟著他。
但他堅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改變主意的,她不可能受得了那樣的苦。
到那時候,她便會乖乖順從他的安排,找一戶好人家過一種平凡的日子。然后將他慢慢遺忘。
盡可以遺忘,他不需要他救助的人會記得他。救人,并不是為了讓人記得,這就是他的俠義之道。
她總算知道他是怎樣養活自己的了。
賣藝,打零工,做苦力……
收入原本微薄,卻還要周濟一些更窮困的人。
怪不得他清貧得住不起客棧,而且有時連三餐的溫飽都難以為計。
偶爾會做些劫富濟貧的買賣,也算發筆小財。但他給自己留下的數目是稀少得可憐的,其他部分還是給了最需要幫助的人。當那些人望著從天上掉下來的銀子,卻還不知道布施的恩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雖然無名,但看到被救了急的人歡天喜地的模樣,真的會讓自己也變得很開心。
就好像跟著哥哥,生活不是一般的苦,但小延心里卻很滿足。
腳上已經不再穿絲履了,而換上了耐走耐用價廉物美的草鞋。
雙腳在磨了很多次泡以后結出了繭,也不會再痛了,偶爾實在累了,哥哥也不忍心不背著她。
一個冷饅頭支撐一整天原來并不算是困難的事,反正她人小胃小。
睡在荒山野地雖然風大了一點兒,但依偎著他卻還是覺得挺暖和的。
“小延,你還可以忍耐多久?”
日子長了,少年終于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比你能想象的更久!彼裥χ蛩。
最近已經開始不再沉湎于痛苦的回憶和哭泣了,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難道你真的不覺得苦嗎?”
“苦啊,”她認真地點點頭,“但是我很開心啊!
“真的……有那么開心嗎?”他很狐疑,簡直半點也想不通。
“哥哥,你也教小延武功好不好?”她不動聲色地轉換了話題。
“為什么要學武功,真的想報仇嗎?”
她輕咬著下唇不做聲。
不止是報仇,還為了可以在某一天與你并肩行俠。
這一回,她不好意思直率地說出口。
許久,她找到一個有些像樣的理由,“至少,當哥哥偶爾不在小延身邊的時候,可以自我保護!
少年望著她,沉思片刻,終于點了點頭,“好,我教你一套最易自我保護的劍法!
“如果我想學的是殘夜劍法,哥哥會肯教小延嗎?”小延卻又問。
少年呆了一呆,才道:“會。但是,殘夜劍法太難,就算是我也還沒有學全,會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越長時間越好,這也是一個最好的可以一直呆在他身邊的理由不是嗎?
小延竊笑地點頭,“小延不怕困難!
女孩其實一直都比少年想象中聰明。
倒是他自己,其實是個七情上臉的老實人,肚子里一點彎彎都沒有。
教劍法的進度很慢,是小延故意學不會,一直在拖延。
她喜歡他俯過身來,手把手糾正她不規范的動作時的靠近。所以明明可以做得很好的動作,也故意犯點小錯。
對于她的屢屢失誤,少年有著費解的無奈,“小延,你有一雙那么靈巧的手,可對于練劍卻似乎實在缺乏天分!
是的,她有一雙靈巧的手。
為了減輕他的負擔,添補用度,她把竹枝剖成細條,編織各種各樣的玩物擺攤販賣。
她會編蟋蟀、蚱蜢、螳螂、蝴蝶、龍蝦和各類花卉,活靈活現。
后來因為常穿草鞋,只天天研究,便無師自通也學會了編織。
自己賺取零用錢以后,她還購來各色絲線、珠子與鈴鐺,編織各種花樣的裝飾繩結與穗子來賣。
曾經用銀藍兩色的線編進七個細小鈴鐺,做了一個精巧的劍穗想送給少年的殘夜劍,卻沒想到被少年一口拒絕了。
“殘夜不需要任何裝飾!
他的語言風格總是不夠婉轉,聽上去硬邦邦的。
之后,便迎來了與小延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冷戰。
小小女孩居然因此而生了大半日的氣,對他不理不睬起來。
叫她吃飯不吃,叫她睡覺也一個人抱膝坐得很遠。
都說女人心思最難猜,沒想到小女孩也會叫人如此頭痛。
少年沒有辦法,遷就地靠近她,問她:“怎么了?有什么好生氣的呢?”
小延還是不理,把頭垂得很低。
少年伏低了身子去看她的臉,她嘟著嘴往旁邊一扭頭。
“小延……”少年喚一聲她的名字,些許無奈。
他依然坐在她的近旁,卻什么話也不說,只也沉默起來。
哄女孩子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他素來語拙,對此更是無法精通。
真搞不懂,小延在他身邊素來懂事乖巧不需人費心,如何竟也會耍起小性來。
終于還是小延自己忍不住了,抬頭瞥他一眼,有點小幽怨。
“我好心好意,花了好多心思為你編織一個劍穗,你為什么不要?我……我好恨別人辜負我。”說著,眼里淚花已經浮閃出來。
少年搔了搔頭,皺著眉想了一下,才道:“在殘夜上懸掛鈴鐺,你覺得是個明智之舉嗎?”
“什么?”
“如果遇上高手,決斗過程中鈴鐺亂響,不是自露破綻嗎?”
“啊,這個……”
“而且偶爾我是劫富濟貧的飛俠,半夜里在人家的院落間穿梭來去,身上丁當作響的話不是自暴行跡嗎?”
“哦……”
她明白了,有些慚愧自己的思慮不周,只圖了一時的好看,沒想到實用起來是諸多不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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