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司容走上橋,他身后的丫鬟在陳知儀的眼神示意下退了下去。
他環顧四周,不見半名伺候的丫鬟,再見她笑意盈盈,看來她早有打算不讓任何人叨擾兩人的交談,說來這并不合禮制,可看老王妃的樣子,這孫女所為她是知曉的。
不過他也很訝異,原來這知儀郡主便是他先前在市集所見的女子。
“好久不見!
聽她竟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冷嗤一聲,“我們何曾相見?是了,幾天前在下城市集的確見過,但說不上好久不見吧,郡主!
聽他這么說,她顯得有些焦急,“這事有點復雜,該怎么說呢,雖然我已練習許多次,可如今……這樣說好了,那年我六歲,你十一歲,綺羅苑的桃花林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面的地方,你記得吧?”
沒有預期的驚喜或感動,他黑眸微瞇,“我不喜歡打啞謎,還請郡主有話直說。”
他的反應讓她更緊張了,她深呼吸好幾次才道:“我本是鞏棋華,四年前才成為陳知儀!
褚司容給她的反應卻是嗤之以鼻。她以為他是笨蛋,會相信她的胡言亂語?!
陳知儀嘆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很難相信,但請相信我,我重生后沒多久就想去找你了,可我年歲尚小,只怕王爺王妃不會答應,這才忍著。”她沒把自己跟祖母的事說出,總不好說是祖母攔著,只怕他以后要怨,壞了他跟祖母的關系。
“當時年歲小不說,現在大了、可以嫁人了,才來告訴我你是死而復生的鞏棋華,就是想讓我娶你是嗎?”他語帶嘲諷,一副覺得她荒誕不經的樣子。
“我真的是鞏棋華!”
秋陽灑下,她那雙動人明眸更顯真誠,甚至閃動著淚光。
這一幕,竟讓他冷硬的心久違地感到悸動,教他難以置信,卻也忍不住直盯著她。
他的凝睇勾起太多過往回憶,令她不由得心緒激動,眼眶微紅,但她不哭,經歷生離死別,如今他們終于相逢,她該高興才對。
深吸一口氣,鞏棋華壓抑激動情緒,哽聲道:“請跟我來!
他蹙眉,看著她轉身快步過橋并走進紅檐涼亭,他卻沒動。
她轉回身來,直勾勾的看著他,“拜托,我會證明給你看!
望著她閃動淚光的誠摯明眸,他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舉步走了過去。
涼亭內,居中的大理石桌上有一食盒,且茶水已備妥,她請他在圓凳坐下后,并為他倒上一杯茶。
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她多么希望他能相信她,但她知道自己得慢慢來。
“誠如我給你的那封信的內容,第一年的生辰禮是一把快枯萎的花,第二年我送你一塊繡有你名字,但繡得像扭動蟲子的絲帕,第三年因你擅于吹笛,為了能跟你合奏,我便開始學琴,卻彈了一首你說會讓你頭皮發麻的可怕曲子,第四年則是親手繪了一張怎么看都不像你的畫像給你,第五年……”
“夠了!”她雖指證歷歷,但他就是無法相信。
這就是這些年他從父親那學到的,即便是心腹,他也要懷疑對方有可能背叛他,是以即便這些事不該有人知曉,他也要懷疑可能是某人的陰謀。
“好,你不肯相信,我不數第五年、第六年,就談現在,我親手為你做了點東西,你要不要試試?”她迫不及待的打開石桌上的食盒,并焦急的抬頭看他的表情。
那瞬間,褚司容半瞇著黑眸,驚愕的看著那塊賣相很差的八珍糕。這怎么可能?八珍糕本身不稀奇,稀奇的是能做出這模樣的應該只有棋華……
瞧他一臉震愕,本來有些興奮的她,現在有些困窘了,“還是一樣丑對不對?好吧,就算重生了,天分這種東西,沒有就是沒有!
褚司容無法說話,他的思緒仍陷在眼前這塊八珍糕給的震撼里。
“你有很多的疑問,我也知道現在的你很難信任人,所以為了跟你證明我沒下毒,我先吃一口,不過我希望別像上次做給你吃時那么難吃!
她以湯匙挖了一小口放入口中,眼睛倏地瞠大,表情有為難、有困窘,甚至有些痛苦,但她還是逼自己咽下去了。
“好吧,還是跟之前一樣難以入口,但這回我沒吐出來,像你一樣羅下去了!
他還是沒動作,俊朗的面容也無太多波動,即便胸臆間早已是澎湃洶涌。為什么她會知道這么多有關他跟棋華之間的秘密?那些生辰禮也應該只有他跟棋華知道才對,他不懂也無法理解,只能直勾勾瞪著她,想看出破綻來。
他一直盯著她,連帶地這氛圍也沉重得令她幾乎窒息。
她有些手足無措,咬著下唇,只好雙手合十的求他了,“你就吃一口嘗嘗味道,這沒毒的,要不你也說說話。我真的是鞏棋華,只是借了不同的身體回魂,唯一不同的是,過去的鞏棋華有個落下病根的虛弱身子,現在的陳知儀擁有一副健康身子,我可以陪你到老了!
她的神態的確很像,但他不能輕易相信!拔也淮蛩愠浴!
看他黑陣冷峻,口吻冷漠,她嘆了口氣,她就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陳知儀覺得胸口悶悶的,忍不住吐出一口氣,“唉,的確很難,像祖母……我指的是老王妃,若不是我的舉止神態、說話口氣等等都與她孫女在成了憨兒前不同,她也不會在靜靜觀察我多日后,選擇與我保持距離,在那之后,我坦承自己的身分,她才相信了我的故事!
褚司容覺得自己幾乎就要相信了,應該說他想要相信,可是……
棋華之于他太珍貴、太特別了,他把自己的情感全給了她,她離世后,他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沉寂至今,他不想也不敢這么快就相信,如果是別人精心策畫的陰謀怎么辦?到時候他還活得下去嗎?
他沉默著,四周靜得出奇,連風吹動樹梢的聲音都那么清晰。
陳知儀只好不斷試圖說服他,“那么、那么……最近我們常見面吧,談談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事,讓你一一印證我是誰好不好?”
看著這樣急切想證明的她,他最后只冷冷給了一段話,“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怎么可能是棋華,干脆直說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我沒有圖謀什么,我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或許就是牽絆太深、不舍太濃,所以老天才讓我有機會回到你身邊!彼f得好篤定,眼光隱隱閃動著淚光。
他俊美的臉上仍不見一絲表情,只有那雙深邃黑眸閃過一抹痛楚,泄漏了他的心緒——想要卻不敢要。
她終究是懂他的,明白他的心守得太緊,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擊破他筑得高高的心墻,所以她不能沮喪,她要更勇敢的靠近他。
“沒關系,你現在還不能相信我也不要緊,我用時間證明給你看的。”她露出微笑。
她不氣餒,因為現在的狀況是打她六歲認識他以來最好的,她有良好的家世、有健康的身體,還有祖母對她的教導,更有整個睿親王府給她當靠山,而且她遲早能說服他的。
褚司容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卻見原本沮喪的麗顏變得容光換發!拔也灰欢〞o你機會!
“今天不給機會,我明天還會找你,你明兒個不來,我自個兒想辦法去找你,一直到你愿意相信我為止。”她突然有了無比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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