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接下來要往西北考察,行程緊湊,可不是為了玩耍,要辦的是皇差,總得利用時間合計合計,免得一到地頭上,什么準備都沒有,任由當地官員牽著鼻子走。
上回那趟差事辦得極好,皇上給了賞賜,現在每個人可都是卯足勁準備要再大干一場呢。
只是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再不找時間同四哥哥說說話,待他走了,下回見面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時候了。
所以黎育清再猶豫,還是捧著包袱走到黎育岷房門前。
“四少爺休息了嗎?”她低聲問守在外頭的丫頭。
丫頭尚未回話,聲音就從里頭傳出來。
黎育岷說:“人都來了,不進門做什么?”他不忙?黎育清拉起笑顏,推開門,走進屋里,關上門。
她轉過身,看見黎育岷拿著書靠在過去慣常窩著的軟榻上,笑容更熾。黎育岷見妹妹沖著自己笑,忍不住地嘴角微揚。
黎育清望著他,才多久不見?一年都不到頭呢,那個斯文秀朗的少年蛻變了,變得精神、能耐,歷練全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他曬得有些微黑,但更顯男子氣概,炯炯有神的雙眼、寬闊的肩膀,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呢。
黎育岷放下書本,站起身,對她招手,“過來。”黎育清依言過去,站到他跟前。
他伸手一比,她只到自己胸口處,黎育岷皺起眉頭,問:“都不吃飯嗎,怎沒長高?”口氣不大好、眉心還蹙著,但那份濃濃的關心意味黎育清接收到了,她噘起嘴、皺皺鼻子,撒嬌說:“誰說的,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呢,木槿說就是改也沒辦法合身,歲歲和木槿只好連手,給我做五身新衣裳。是四哥哥自己長太高,別賴我矮!彼钢肝蓍T又道:“四哥哥再長下去,下次回來,得拆掉屋門重蓋!笔菃幔坷栌哼是不滿意,“光長個子不長肉行嗎?瘦巴巴的,像根棒子似的,趕明兒個誰肯踏進黎府給你說親?”
“還說我,我才十三歲,哥哥都十七啦,怎不見有人上門?他們是嫌哥哥太高,還是嫌哥哥瘦巴巴的,像根棒子似的?”
“哈,你同我比?哥哥我是待價而沽,等榜上有名,不知道多少名門千金得到祖父母跟前排隊。”說話就說話,他還動手動腳,一下子摸她的頭、一下子掐她的臉,好像她是捏面人兒,得修修整整,才能塑出一副差強人意的身板。
“我怎樣?”黎育清不滿,也學他動手動腳起來,只不過人家個頭太高,摸不到頭,臉一仰,她想掐也掐不到肉,只能抓抓人家手臂、踢踢腳,像鬧別扭的孩子似的。
“你是掉價而沽,越擺越不值錢。”
“四哥哥看不起我,我要同五哥哥告狀去!睅茁晪舌粒瑯窂澚死栌好碱^。
見他笑得溫柔,黎育清嘆口氣,轉而正經起來,拉起他的手,柔聲問:“四哥哥,你這一向可好?”
“哪會不好,你沒聽到風聲嗎?你家四哥哥可是意氣風發、光宗耀祖呢。”
“那是給外人看的,沒道理拿來唬自己人。四哥哥,你……”她又嘆氣,歪歪脖子,視線對上他的眼!澳愫苄量喟?康黨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你一個不是官身的稚弱少年,怎么能夠對付得了他們?”那份殫心竭慮,&能為外人道?
妹妹的幾句話,問暖了他的心,人人都看見他的風光顯達,卻不知道當中他幾次遇險,連性命都差點兒給交代上,若非母親在上天默默庇佑、自己運氣出奇得好,哪還能坐在舊時屋里安適看書?
冋望她憂心忡忡的眉眼,笑意再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泄,揉揉她的頭發,他道:“沒事的,我不是好端端的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總是報喜不報憂,四哥哥這樣子,真教人操心!
“憑我的心計,那個‘憂’啊,哪能夠難為到我身上,你就別花那么多心思,滿腦子胡思亂想,難怪長不高!
“我己經長高了,四哥哥別睜眼說瞎話!彼舐晱娬{“己經”二宇。
黎育清的惱怒惹得他捧腹,他走到柜子邊,拿出一個包揪遞給她,“行,這衣服能穿得合身,我就同意你己經長高了。”那是他同育莘估量著育清的身量做的。
黎育清打開包袱,一眼看見里頭的衣服時,忍不住搖頭苦笑,這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了,不識自家人。
“怎么,不喜歡?這鋪子是最近京里新開張的,生意還不壞,里頭的衣服款式挺別致,與別人家的不同。”沒看到預期中的驚喜表情,黎育岷悶了,還以為她會高興呢,怎會是這副表情,女孩子家不都喜歡打扮的嗎?
她抬起頭鼓起雙頰怒問:“說!實話交代,這衣服一件要多少銀子?”
“五兩!崩栌耗抗忾W爍。
他可以對著天底下人說謊,臉不紅、氣不喘,連在皇帝跟前也能把謊言說得很真誠,偏偏到育清面前,對上她那雙通透清澈的眸子時,就是會心虛。
“五兩?”她語調高揚,那個黑心價是致芬給定的,她能不知道底細?“四哥哥當清兒沒見過世面嗎,隨便兩句就能哄得過?”
“行了、行了,就是八兩,別問啦,衣服穿得好看才重要。”他揮揮手,顯然不愿意多談。
五兩、八兩,他當菜市場喊價呀!她才不打算放過四哥哥,硬是走到他面前,同他眼對眼、眉對眉。
黎育清凝聲道:“這款衣服出自‘天衣吾鳳’,要價二十三兩,如果店里伙計會做人,知道你是最近紅透半邊天的黎家四少爺,或許去個零頭賣你二十兩就不錯啦!
“八兩?你以為‘天衣菩鳳’是做良心事業的嗎?出門時,我各給你和五哥哥一百兩,那是要讓你們傍身用的,你們沒精打細算就罷了,居然把銀子花在這個蠢地方,氣死我了,你們實在太氣人!”早就警告過他們,錢要仔細花,京城是個燒錢的地方,他們居然拿來買衣服,還是“天衣吾鳳”的經典款,黎育清氣過頭,連蠢地方都說出口,如果這話讓蘇致芬聽見,定要敲她兩棒子。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黎育岷很意外。
黎育清兩手叉腰,瞪得眼珠子快掉下來。“那鋪子是我和致芬合開的,我們各占五成股份,她設計衣服款式,我負責上頭的繡樣圖案,你說,我能不知道得這么詳細?”聽她一說,黎育岷樂得大笑出聲,“那我得快點寫信給育莘,他說如果你喜歡,還要再給你買一身新衣,他擔心楊秀萱苛待你、不給你做新衣服,看來是我們瞎操心,你雖然哪兒都沒去,卻混得風生水起。”見他笑成那模樣,黎育清有氣也沒法發作。呼……用力吐出心中怨氣,算了,下回阿壢哥哥進京,再托他給哥哥帶銀子就是了。
順著他的話,她說:“可不是,我現在今非昔比,不是被誰苛待就活不下去的小丫頭了,哥哥們就別瞎操心啦。三皇子有同你提到世子爺到嶺南打仗的事嗎?”
“我知道那件事。”
“那你也知道軍隊的衣服?”
“不就是盔甲嗎,怎么了?”
“叢林戰不比平地作戰,穿的衣服要以輕便實用為主,那批衣服是我和致芬合力設計、做出來的,因為我身上沒有閑錢,只能出三成資金,不過致芬收到銀子,立刻把利潤分紅給我了……”說到這里,她不得不再次感激齊鏞、齊靳,她是將他們這些年給的禮物全兌成現金,才湊出本錢入股“天衣菩鳳”,不;5的股份是致芬掏腰包借給她的,待年底衣鋪子賺錢,再從分紅中攤還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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