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時,御劍夫正坐在大石上,弓腳背靠樹干,低頭審視手中寶劍。在聽見元綾的聲音時,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元綾蹲在他身旁!皠Ψ蚋,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錯事了?”可是,她好像沒做錯什么事吧?
御劍夫仍舊沒有回應。
元綾干脆拉住他的手。“劍夫哥,你又不理我了!”
他將劍推回劍鞘中,手自然地擱在弓起的膝蓋上,帥氣地看著她。
元綾被瞧得臉又一陣羞紅,甚至不知所措了起來。
如果元綾的姊妹們見了她現在這嬌羞模樣,恐怕會先噴飯,而后怔愣吧。
御劍夫首先被元綾嬌俏的模樣鎖住了理智,他已跌入她柔媚的身影中無法自拔。
當光線灑在御劍夫身上時,細碎地綻著光芒,他的五官與身形變得俊逸非凡,她也清楚自己對他的想法已從單純的學武產生了變化,不再那么單純了。
對他的感覺有了些微變動,她變得好在乎他,在乎他的一舉一動,會想膩在他身旁,看著他練武也好,看著他沉思也罷,對她來說那是最美的享受。
甚至于她心中有了占住他的想法,不想讓他認識其他的女孩……她很自私吧。
不知道是什么推力讓元綾的行徑大膽了起來,傾身將唇覆在御劍夫冰冷的唇瓣上,輕輕一觸,兩人都因這碰觸而撼動,卻只是靜靜地去感受兩人之間微妙的不同。
柔軟唇瓣與剛毅冰冷的唇瓣碰觸在一塊,雪火交融的觸感,兩人甚至因而感到一陣暈眩,像被人瞬間丟入漩渦中,五官神經全絞在一塊了。
他情不自禁地捧住她柔滑的臉龐,將她的臉拉向自己,以舌尖舔舐她柔嫩的唇瓣,在她驚呼、來不及反應之際,銜住柔情蜜意。
宛若前世愛侶,一道電流狠狠劈向兩人,御劍夫害怕地緊抱住元綾,那種害怕,就像死別。
他心中、腦海里都是元綾離開的影像。
“不要離開我!
元綾嚇了一跳,輕輕推開他!安粫也粫!
此刻,她真的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已超越了師徒關系。
學武,不再是重要的了。
“什么!你說看到歸根銀劍了?!”厲之道震驚不已。
“是,但如今已失去蹤跡!
他尋找歸根銀劍已有十二年的時間,他甚至派人到冰山之谷底下去找尋此劍,但找到的,除了李高與風沁的尸體以外,歸根銀劍早已不見蹤跡。
八年了,八年的時間他除了靠著落葉金劍登上武夷派掌門,所有武夷派人士全被他踩在腳底下外,剩余時間他都拿來找尋失落的歸根銀劍。
原以為再也找不到的歸根銀劍,如今竟然重出江湖?!
他感覺到自己的地位正遭受到威脅。
他必須奪得歸根銀劍讓雙劍合并,這樣他就天下無敵了!
“找到它、奪到它!”厲之道將掌擊向桌面,桌面頓時裂成兩半。
“是!”
他一定要得到它!一定要!
“爹,還是讓女兒出馬吧!
厲之道聞言往身側望去!叭噧骸!
“女兒不相信下面人的能力,怕是劍還未奪得便已打草驚蛇,到時想再見到歸根銀劍,可能難上加難。”
“葒兒,爹不想讓你參與江湖上的事,為的是想讓你能夠活得更簡單點!
“爹,既然身為武夷派掌門的女兒,江湖上的事對女兒來說便如同家事,女兒怎能不為爹出一份心力呢?”
厲之道滿意地拍拍厲葒的手!肮、乖,不枉爹那么疼你,不過你凡事都得小心點,能夠使用歸根銀劍,此人武功絕不可小覷!
“女兒知曉,爹請放心。”
元綾與御劍夫認識至今已過了三個年頭,如今,御劍夫、華◇、元綾三人都已經十五歲——
“綾,你的針學得怎樣了?”華◇旋著手中的翡翠笛玩,背靠在樹干上,看著元綾拿著針想射出卻又猶豫。
元綾回頭瞪著他!澳汶x我遠一點,本姑娘練針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看!
“嘖嘖嘖!比A◇不茍同地搖頭!澳阏媸窃介L大越不可愛,相當初十二歲的你多可愛啊,成天追在你師父后頭跑;現在十五歲了,外表是長大不少,可惜心智仍舊低能。”
“華◇!”
元綾氣得顧不得什么了,手掌一拋,手中的針便筆直朝華◇的方向射出,華◇見狀立即閃身,朝他無情飛來的針直接命中身后那棵樹。
“你想要我的命?”華◇驚訝地回頭看看那些針,似乎心有余悸。
“我就是想要你的命!你這只該死的、自大的豬!”元綾的氣勢,似乎不把華◇灸成殘廢,她誓不罷休。
“綾,你冷靜點,我這是在激你,你知不知道——”華◇立即跑給元綾追。
“激我?對!我是讓你激得想將你變殘廢!”她將嵌在樹干里的針拔出收回手中,擺出架式對準華◇,準備展開第二波攻勢。
“綾,你別鬧了,你看我一激你,你不就敢將針射出了嗎?而且還很有力的射進樹干當中——救命!劍夫——”
“你不用替自己開罪——”
“你別鬧了!”
聞聲而來的御劍夫擋在華◇面前,伸手撥掉元綾的手,她手中的針便飛射進土壤里,而元綾則因御劍夫力道過大而難看地跌坐在地上,摔得屁股好痛,也覺得好委屈。
“幸好你來了,否則我就沒命了!比A◇拍拍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御劍夫伸手想扶起元綾,元綾卻賭氣地躲開,低著頭也不愿看他一眼。
“你怎么了?”
元綾徑自起身,也不管后頭兩人如何叫喚,她不回頭、不停狂奔,筆直往密林里竄。
御劍夫見狀緊追而上。
一路不管御劍夫如何叫喊,她就是不肯回答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躲他、要讓他叫個不停。
她真的生氣了,甚至還覺得很委屈。
“元綾,你在發什么小姐脾氣?”
御劍夫一個躍身,以輕功飛到元綾面前,抓住她的雙肩。
“你在做什么?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
元綾別過臉去。
“元綾!卑膺^元綾,御劍夫瞅見了她眼眶下方的水珠!澳憧蘖耍俊
元綾連忙擦去眼淚!罢l說的!”
見水珠依舊沾在長濃的眼睫上,御劍夫再也無法遏制心中早對她所產生的情感,不忍地將她摟進懷中。
“你很討厭!”她捶打他的胸膛。“你總是一直幫華◇那家伙來欺負我!”
他捉住她的手!拔夷挠!”
“還說沒有!”她含淚瞪著他。“剛剛華◇罵我外表看來像十五歲的姑娘,心智卻低能得可以,結果,你還是幫他!”
“我哪有幫他?!”
“那你還阻止我殺他!”
御劍夫一愣,隨即顰眉蹙額。“元綾,我教你武功不是讓你拿來對付自己人,也不是讓你拿來做挑釁的工具,那是讓你自保的,你是不是忘了這點?”
元綾推開御劍夫。“可是華◇每次都欺負我!”
“華◇的嘴一向很壞,你何必管他!
“那你又何必管我?我的心一向也很壞。
“你!”御劍夫氣絕了。
兩人背對著彼此,誰也不讓誰……
她為什么會喜歡這樣的男人?既不溫柔、又霸道、又自大,老是拿師父的身份壓她,卻又不肯讓她喊他師父!
老是以為教她武功就是對她仁慈,像給了她多大的恩惠一樣!
可是……元綾泄氣的想,她還是喜歡他不是嗎?
人家說日久生情,是不是就像她對御劍夫的感情一樣,因為天天窩在一起,一旦看不到他,就會覺得全身不對勁,甚至開始想念他?
御劍夫抱胸細想。
對元綾總有種說不出口的熟悉感,一種心痛的熟稔,仿佛……他們好幾輩子前就認識一般。
柳劍夫抬頭仰望蔚藍天空,附近有條小溪,潺潺水流聲不絕于耳……
御劍夫猛搖頭。他的思緒最近很容易就飛到天外去,練武時也常常心不在焉,有時更差點在練御劍之術時走火入魔。
他腦海里始終浮出一個影像,一個系著辮子的女孩。
御劍夫放棄了,旋過身拉拉元綾的衣袖。
“別生氣了,下次華◇再欺負你,我替你出頭,行了吧?”一股淡雅繡線味朝他鼻前撲來,他閉上眼深深呼吸。
真的不一樣,真的是不一樣。
她身上的香味和他身上臭氣熏天的氣味、她身上干凈的衣裳與他身上這身粗襖,有如天與地的差別,身份上的差距……
他是浪跡天涯的俠客,而她卻是全國有名凈紗繡房的千金小姐、繡父元一敬之女,如果她跟著他,也只是受苦。
她習武,為的可能也只是好玩而已,就像是千金小姐,對任何事都好奇,嬌生慣養,而他卻是對任何事都不在乎的人……
可是卻有某種神秘的力量拉扯著他與她靠近,就像她身上有個吸引他的物品,讓他無法忽略她的存在,無法對她視而不見。
“你說的?”元綾不相信地看著他,手還淘氣地指著他的鼻子問。
他閉眼點頭!班拧!
“那好!我想再練練這些針!
她覺得有必要再弄些新的針來,或許叫繡房里的磨繡針師父替她磨些特別又尖銳的針給她用,否則就算她學會那招飛針,用這些生銹的針也不見得能利落地嚇阻敵人。
御劍夫勾起元綾尖細的下巴。“你在想什么?”
“我想把這些針換掉,因為它們非常的不利落。”
“如果你能夠變出新的針,那你就換掉!
可以換掉生銹的針元綾非常高興,開心地伸出有手握住御劍夫的左手,當兩人雙掌交握時,一陣刺痛竄透兩人全身,不由自主地,兩人同時流下淚水,窒悶的難過像一把利刃穿透兩人的心房,狠狠剖開……
“嗚……”元綾痛得身子下滑,御劍夫及時扶住她。
她胸口好痛!一種令人傷感的痛楚侵襲著她的身心,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綾——”他抱住她。
“李高!”在陷入昏迷之前,元綾無意識地喊出一個名字。
御劍夫聞言怔忡。
練老頭從廚房走出來,立刻看見御劍夫抱著昏迷的元綾奔進小木屋。
“出了什么事?”練老頭想接過元綾,但御劍夫一個閃身,徑自將她抱到床上。
練老頭似乎瞧出了些端倪,笑看著御劍夫霸道的舉止,也不覺得他的行為有多無禮。
“她無緣無故昏倒!庇鶆Ψ蚪辜钡乜粗杳圆恍训脑c,想起她在昏迷前痛苦的神色,他的心竟一陣揪疼。
他還記得剛剛他們倆僅是交握手,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便牽引著他們,將他們帶領到一團不見前路卻滿覆痛苦的漩渦里,一種莫名的傷慟情感讓人掙扎,甚至想奪去他們的呼吸……
練老頭探探元綾的額頭!耙灰铣抢锶フ埓蠓颍俊
“她大概只是暈過去而已!
御劍夫從元綾腰際處抽出系在那兒的手絹,一個閃神,他像光影般閃出屋外,下一刻,他已在屋內,手里的手絹也沾濕。
他將手絹攤開,擦拭著元綾的臉,見她臉上的痛苦神情,他真的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他記得她在昏迷前喊了李高……她認識師兄?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華◇手提著一只竹籃,里頭有一只剛命人從市集買來的雞,一進門就看見御劍夫一臉心急如焚,他挑眉奸笑。
御劍夫搖頭!八鋈辉诹肿永锘璧埂!
“這只雞拿去燉煮,今天晚餐加點料吧。”
“好!
華◇將雞交給練老頭后,便站到御劍夫身旁,調侃道:“你……很擔心她?”
柳劍夫皴眉看著華◇!笆裁匆馑?你那笑容!
華◇聳聳肩!皼],只覺得你對她的關心似乎已超越師徒關系,有點像情人。”
御劍夫心頭一斂。
“怎么樣,我沒說錯吧!比A◇低頭看著元綾!斑@就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御劍夫在椅上坐下,看著昏睡中的元綾,許久后才淡淡開口,“可是我們是師徒關系,能夠在一起嗎?”
“喝口水!比A◇替御劍夫倒了杯水,在他身旁坐下。“你知道師徒相戀一直以來都是沒有好結果的。人言可畏,一旦你和她的關系讓人知道,外面的人會怎么看待你們,怎么去說你們的關系?雖然相戀是好事,除非你們遺世獨立,否則很難逃過外人責難的眼光。”
御劍夫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他自然清楚華◇分析的這些,也清楚知道他與元綾兩人間的師徒關系是一大阻礙。
但他原本不想動情的。
“你究竟中不中意那小妮子?”若依他的觀察,答案八成是肯定的。
“若是,那又如何?”
“那么你就應該想想看,要怎么去面對別人的看法!比A◇突然想到,“葉月長老如果知道你喜歡自個兒的徒弟,他會同意嗎?”
御劍夫根本沒想過這問題,他根本沒考慮那么多。
會對元綾動情,實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原本打定主意遺世孤立,一心只想習好武功,沒想到這趟私自從冰山下來,會遇上她,甚至對她有了動情的念頭。
就在她剛剛昏倒在他懷里時,他心中唯一閃過的念頭竟然是害怕失去她,害怕她會離他而去。
在她痛苦的呼叫聲中,他的心何止被刀剮過千萬條痕跡,夸張的是,他竟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好似由前世延續下來的痛苦,一種生死相守的愛情。
“嗯……”元綾此時慢慢蘇醒。“我怎么了?”
她只記得與他雙手交握之際,心里悶得快要了她的命,那種痛苦只有在心肺間發生,她幾乎是無意識地痛哭流涕。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為什么會有這種奇特的反應?
兩手交握,理當是最普通的碰觸,但她與御劍夫碰觸的剎那,她竟然見到了一幅朦朧景象。
兩條身影在她眼前跳崖自殺!
她看不清楚兩人的長相,只能隱約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情感有多么濃烈,足夠令兩人以跳崖方式殉情,尋求相守。
她更清楚看見在兩人跳崖之際,身后追來了數名蒙面黑衣人,露在外面的鷂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其中一人面罩已被揭下,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長相。
鷹鼻鷂眼、尖嘴猴腮,肯定是壞人!
那對戀人跳下崖后,她便跟著失去意識,甚至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個名字。
李高。
李高是誰?為什么她會喊出這個對她來說非常陌生的名字?
李高是那男人的名字嗎?元綾沉思。
御劍夫踱到床邊!昂命c了嗎?”
“我怎么……”元綾看見自己正躺在床上!盀槭裁磿稍谶@里?”
“你昏倒了!
“昏倒?”元綾先是震驚不曾生病的自己竟會昏倒,而后才想到那幻境!拔摇也恢,剛剛我好像看到一個景象,非常悲傷的情境,然后就昏了過去!
御劍夫幫元綾坐起身!艾F在覺得如何?”
“很好!
御劍夫握住元綾的手,那股熟悉的感覺與傷感又向兩人襲來,淚水流下元綾的臉龐,她傷心地推開他。
“不要!”
御劍夫震驚地看著元綾。“為……為什么會這樣……”他不懂!他不懂為什么不能碰她!
“好痛……”元綾覆住心口!靶暮猛础
華◇站在一旁想了許久,思考御劍夫與元綾之間如此巨大的情緒起伏,許久過后,他猛然扳開元綾的右手,在攤開的手掌上,有一道粉紅色、形似刀痕的胎記。
他快速拉過御劍夫的左手,果真如他預料,在御劍夫左手掌中也有一道形狀與元綾的胎記相似的刀痕胎記。
“你們兩個的手掌上都有一道刀痕胎記!
“為什么?”含著淚,元綾不解地問。
御劍夫摸著手中的痕跡!斑@……與我們有任何關系嗎?為什么我們雙手交握,元綾的反應會是如此劇烈?”
華◇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元綾與御劍夫面面相覷。
他們不知道這樣巧妙的安排究竟為什么!
為什么一人左手、一人右手,無法交握,一旦交握便會出現幻境,也不清楚那無來由的痛楚,從何而生,從何而來。
元綾望著手上的胎記沉思。
這胎記打從她出生就有了,她也不覺得有什么妨礙或奇怪。
可是自從與劍夫哥交握雙手剎那,她才覺得艱,感覺快死掉般,好難受。
元綾摸著那道由食指往下延伸到腕處的刀痕,摸上去的感覺有些麻麻地,有些莫名的感覺。
這道疤,她也從不覺得難看,很少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如今,她反倒會特別注意它,會翻開掌去看它。
“元綾!比A◇從屋里走了出來,在元綾身旁的木柵坐下!澳氵在看那道丑陋的刀痕胎記?”
“它才不丑,它是我的感情!”話一出口,元綾便吃驚地捂住嘴。
華◇斂住笑。“我想它、你還有劍夫,肯定有關聯!
“有關聯?”
“為什么你們倆只要一交握手,你就會產生那些感覺?為什么會看見幻象?”
“我不曉得!彼埠芎闷姘
“我想如果不找出那個關鍵點,這謎恐怕很難解!
“可是要怎么找?”
這世上,有一個人能解奇事。
“劍夫的師父,葉月長老能解,你們只要回冰山去找葉月長老,大概所有謎都能迎刃而解!
“劍夫哥的師父很厲害嗎?”
“不止厲害,他的武學造詣除了已逝的天絕門兩位掌門能凌駕在他之上,現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厲害的人了。他能御劍亦能解夢,更能夠看見人的前世,找他準不會錯的。”
“這么神?!”
“明年劍夫就要回冰山去替葉月長老祝賀八十歲大壽,你可以跟著回去。”
“要去見師公?好想!”可以去游山玩水見見世面,何樂而不為。
“那你就去求劍夫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