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我的地頭上打人,膽子不小嘛。”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一手抓住混混的拳頭,淺淺地笑起來,笑得很清淡,也很危險。
“啊!爺兒,我不敢了,您就高抬貴手吧!痹緡虖埌响璧幕旎,在見到那個高瘦男人的時候,態度立刻就變得軟化下來。
沃華池眨巴眨巴眼睛,“啊,你剛才說‘這是你的地頭’?”
“沒錯!备呤菽腥它c了點頭。
她又指向混混,“他剛才喊你‘爺兒’?”
“是的。”高瘦男人微微地笑起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我明白了,”沃華池猛一拍手掌,“啪”的一聲,“你就是黑道頭目!他之所以說沒有老大,是因為他喊你爺!闭f到這里,她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原來你就是這里的地頭蛇啊,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
高瘦男人揚起了眉毛,“你找地頭蛇干什么?”
“找他綁架我!”沃華池笑得格外燦爛,“然后,我家那個呆子就可以出來英雄救美了!
“哦,原來是這樣,”高瘦男子恍然大悟狀,隨即他向沃華池抱歉地笑了一笑,“抱歉,不好意思,我沒有辦法答應你的請求!
“為什么?”她不解道。
“因為我只管抓人,從不綁架人,”他淺淺地笑起來,笑得俊秀無比,“很抱歉,雖然我是地頭蛇,不過我不是黑道老大,我是警察。”
沃華池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差得可以。為什么言情小說的女主角都不用操心,自然有人來綁架她們。而她費了半天工夫,好容易找到一條看上去很有氣勢的地頭蛇,結果竟然是警察。雖然她在心里嘀咕著“警察也可以綁架的啊,好多言情小說上面都寫警匪一窩來著的”,然而這番說辭她還沒有這個膽量明目張膽地說給警察叔叔聽。
“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轉而望向身邊的張寬德,“怎么辦怎么辦?找不到流氓綁架,就不能完成經典的英雄救美橋段啦,咱們怎么回到現實生活中去?”
雖然他一直不認為去找流氓混混是個好主意,但是她的說辭讓他完全沒有辦法辯駁。斂起了眉,他仔細地回憶著自己曾經看過的影視書籍中是否有相關內容可以借鑒,然而作為一個地質專業的學生,對著石頭的時候比對著人多的家伙,要求他了解黑道生活是不太可能的。于是,在想了半天未果的情況下,他嘆了一口氣,苦笑著安慰她道:“放心,總有辦法的!辈贿^事實上,這種說法讓他自己也不能信服。
不知道是天使的垂青還是惡魔的白眼,讓二人又驚又喜的事情發生了。那混混竟然帶了十幾個人找上門來了。這一下,二人喜的是,黑幫終于如期待一般出現。驚得則是對方人數眾多,且各個手里都拿著鋼管鐵棒,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臭娘們,剛才害得我差點被條子逮到,”先前那個混混甲重重地沖地上吐了一口痰,隨即揮動了下手中的鋼管,“我要你嘗嘗我的厲害!”
意識到對方動起真格的,張寬德立刻把沃華池掩在了身后。沒想到身后的她反而踹了他一腳,“呆子,快走。”
她的意思他明白,她是讓他先退下去,等過一會兒好戲上場之時,再以神勇無敵霹靂帥的架勢飛奔而來,以完成英雄救美的豐功偉績。然而那幫混混可聽不懂她的隱藏含義,以為她是讓他逃走好去報信,于是立刻將二人團團圍住,一邊獰笑著一邊敲擊手中的鋼管。
因為自身性格原因,雖然張寬德長得高高大大,卻沒有多少和人打架的經驗,更別說是面對十幾個街頭混混了。若在平時,他一定是爭取息事寧人,大不了塞點錢給對方。不過此時此刻,本沒有一點打架技術的他,卻莫名地升起了斗狠拼命的勇氣。他將沃華池拉在身后,緩緩向路口的位置移動。
“想跑?!”帶頭的混混甲大喝一聲,手里的鋼管直直地劈了下來。張寬德一只手護住身后的沃華池,抬起另一只手擋格。
這一棍子刷得是又狠又猛,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一聲重重的悶響。然而,硬生生接下這一棍子的張寬德,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對方。這樣沉著而冷靜的表情倒讓混混傻了眼,生怕他是格斗技高強的家伙,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見混混略有懼意,沃華池拍手大笑起來,“怕了吧!我家這只呆子,別看他這副傻樣,他可是武當派掌門的師叔哦!”然而說到這里她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發現他的表情有些異常。雖然依舊是緊緊地盯著那混混,沒有一絲退縮或害怕的情緒在其中,但是額角卻流下汗來。
那汗水是因為疼痛而流下的。沃華池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忍不住抓緊了張寬德的衣服袖子,小聲問道:“喂,要緊嗎?”
“沒事。”他簡單而有力地回答她,卻連頭也沒有轉一下,眼眸始終注視著那混混甲。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具有威懾性的眼神,那混混始終沒有膽量再度發起攻擊。
就在這樣僵持了好一會之后,當那混混注意到,隔了這么長時間,張寬德都沒有還擊,并且那只剛才擋了一棍子的手臂,始終垂在身側,再也沒有動過。這讓他終于放大了膽子,冷笑一聲:“這家伙光外表做做好看的,兄弟們別被他唬住了,大家上!”
隨著他一聲令下,十幾個混混成一個包圍圈,一齊舉著鋼管劈了上來。張寬德面色一寒,伸出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一把攬過沃華池,將她抱在懷中,隨即伏在了地上。
被張寬德壓住的沃華池,全身被他寬厚的身軀掩住,一點也動彈不得。她清清楚楚地聽見那些鋼管劈在張寬德的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再然后,就是他的身軀因為被人踢踹而略有震動。然而無論那群混混怎樣打他,怎樣踹他,他卻始終沒有挪動過半分,始終將她掩在身下。
聽著鋼管敲擊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音,感覺到背后的衣服被他的冷汗所浸濕,還有他沉重的呼吸以及不規律的氣息噴在她耳邊,她的胸口驟然禁窒,像是突然被人用刀子剜下了一塊肉似的,疼得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胸口悶悶的,眼睛火辣辣地發疼,淚水忍不住涌了出來。夠了,她想大叫,可是卻喊不出來。
言情小說中不是沒有這樣的情節,類似的場面也不算罕見。但是卻沒有哪一本書告訴她,原來這種時候她的心里竟然會如此難受,難受到心口像撕裂一般痛楚,恨不得那個被打被踹的是自己。剎那間,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要他做英雄,不要他救美,不要他被打。
她絕不是一個好哭的人,然而此時卻忍不住嗚咽起來。隨后,她就聽到他極為不平穩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好半天才擠出一個“沒”字。她知道他是想說“沒事”,她也知道他是因為疼痛所以連那個“事”字都疼得說不出口。所以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聲音。
如果張沃二人在被圍毆之前有看一下手表,那么在一切結束之后,他們可以準確地知道,被打的過程整個只持續了二十三分鐘。然而在沃華池的感覺而言,她覺得自己被他掩在身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聽著他挨打的聲音的這段時間,足足持續了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所以當她聽見那個混混“呸”了一聲之后,說道“沒勁,走,散了”的時候,從沒有一個聲音讓她如此憤恨卻又感激過。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依然被張寬德牢牢壓制住。直到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并漸漸消失在遠方之后,她才感覺到身子上的重量輕了一些。然后,隨著她起身的動作,他的身體向一邊翻了過去,平躺在了一邊的地面上。
“你怎么樣?”她急急地撲過去,看他的狀況。他的手臂青青紫紫了一大片,臉上卻沒有什么傷。想必大多數的傷口都是在背后的,然而因為他仰臥的姿勢,她瞧不見傷口的狀況,急得直掉眼淚,卻又怕牽扯到他的傷口,不敢翻過他的身子。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那張方正的國字臉上,好容易擠出一個難看得不成形的微笑,表示自己沒什么大礙。然而此時的情況,她會相信他才見鬼。這個笑容讓她看得心里一酸,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勺畲蟮膯栴}是,他們都是掉入這個異世界的,要手機沒手機,要錢沒錢,又被那混混揪到了深巷子里,想找個人幫忙都沒辦法。就在沃華池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先前那個高高瘦瘦的警察,遵循著言情小說中“警察總是來遲一步”的究極定律,終于在肇事者逃逸之后趕到了現場,擔負起收拾殘局的大任,并將張寬德送去了醫院。
明媚的陽光通過窗子照耀進屋子里,鋪在雪白的被單上。被暖烘烘的陽光照得渾身懶洋洋的,沃華池忍不住伸開雙手,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看著她的動作,張寬德淺淺地笑了起來。
“笑什么笑,”她狠狠地瞪他,“叫你趴好,你老回頭看我,小心把脖子扭斷了!
因為他受傷的是背部,所以養傷的時候不能躺著,得一直趴著才行。聽了她的話,他依言將頭轉了回去,在病床上趴好。眼前是雪白的墻壁,沒什么好看的,他看了片刻又不自覺地扭過頭去看她。可他剛一轉頭,就被她用一個羽毛枕頭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