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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覆雨(下) 第七章 作者:閃靈
    堯綠川眼中光芒一亮,不再多說,復又攻上。

    時間悄然而逝,蕭紅嶼身上多處血流如注,漸漸腳步虛浮,掌勢紛亂。

    連日來幾乎日夜不歇從江南趕到川西,一路上馬不停蹄,心焦如焚,只恐誤了一時半刻便是終生遺恨。此刻又一人力斗數十人鏖戰良久,殺完一批再上一批,血流陣陣再流不盡,終究不是鐵打的身子。

    四周人等俱是高手,又怎看不出他快到強弩之末?

    秦伯嶺先前一味在外圈游斗,此刻心思轉動,也已漸漸近身,專挑他傷處再起攻擊。正見這時蕭紅嶼揮掌擊退數人,肋下空門正被另一人挺刀直刺,心中一喜,手中長劍也隨之向他背后斜挑而去。

    蕭紅嶼臉上始終掛著那懶散微笑,對身上傷處似是恍然不覺。微微轉身,正要閃避那長刀,可胸中忽然一陣氣血翻滾,連換了三種身法才堪堪避開。

    再想躲背后那劍,卻已難能。

    眼見前方堯綠川雙掌又至,索性將掌迎上,也不驚懼,心想著大不了身后再添一道重傷就是。

    便在這時,沒等來背后意料中的疼痛,卻聽秦伯嶺“啊”了一聲,已有人輕輕在身側幽幽嘆了一聲……

    而眼前,堯綠川雙掌竟也停了,只是呆呆望向他身后。

    這一聲嘆息,卻是他此時心中最怕聽聞。怔怔回頭,正中心中隱憂。身后那人白衣飄飄,容顏冷淡,左手長劍架住了他身后兩人兵器,腰間卻已替他擋了秦伯嶺那一劍,殷紅的血正透過衣裳慢慢渲染開來,越染越大……

    只這夏云初一人身入戰團,情勢卻已突然大變。

    白雪派眾人個個驚訝莫名,手中兵器齊齊停下。蕭堯二人全都同時呆呆住手,就連那群黑衣人眼看大家全都住手,也都暫時一停不敢亂動。

    一時間,廳中靜得只聽的見有血滴落在地上的細聲,一滴,兩滴……慢慢紛還,卻多是蕭紅嶼身上所流。

    夏云初淡淡掃了秦伯嶺一眼,轉頭看向了蕭紅嶼,見他嘴角微顫,神色急怒似是便要開口,終于微微一笑截道:“羞辱打罵,你再趕不走我了……”

    蕭紅嶼心中長嘆,說不出的驚喜中卻又悲愴。心里仍存了最后一絲希望,再不忍冷語相向,低低道:“聽大哥最后一次……成不成?”

    看著眼前那清澈無塵的眸子,心知三人此刻心思都是清明若揭,也索性挑了明,柔聲道:

    “好好活著,忘了曾有我這個人。我知道你心性堅強,一定做得到的,不要讓我失望!

    廳中眾人聽的他二人連番驚世言語,都是呆了。馮敬感激夏云初剛才相救,終于打破沉寂,高聲急叫:“掌門……你失心瘋了嗎?!”

    夏云初微微皺眉,卻是不理。

    怔怔望著眼前那人眼眸中微微的痛苦求懇,搖了搖頭:“是你讓我失望。你要死,竟然選他陪你,卻不選我。”

    低垂了眼簾,臉上終有絲澀然凄苦:“到了今日,你仍覺得你死了……我可以獨活嗎?”

    身側堯綠川忽然嘿嘿冷笑,低低道:“我就知道你氣不過,必要搶著和他死在一處的。”

    蕭紅嶼似是全沒聽到堯綠川話語,只癡癡望著他白衣上數處血跡,先前被傷的地方已有簡單包扎,只腰上新創正源源不斷流出血來。

    半晌柔聲道:“真的不愿獨活了?你確定?”

    “確定!毕脑瞥跏傲搜酆,淡淡道:“云初一生行事循規蹈矩,今天,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一縷陽光映在他似有還無的淺淺笑意上,讓蕭紅嶼忽然刺了眼,痛了心。

    正怔忡間,夏云初已邁上一步并肩立在他身側,慢慢舉起自己右手,放進蕭紅嶼的左手中,聲音是他從沒聽過的溫和堅定:“大哥……雪山天寒,我這手時常作痛,你幫我暖著,好不好?”

    微微一笑,再無猶豫:“亂刀分尸也好,挫骨揚灰也罷,到死前最后一刻,你答應我都握著它不放……”

    這番言行,聽在別人甚至堯綠川耳中,也只是曖昧調情,無恥不羞。只有他二人心中恍然明白,他這一個舉動一句請求,其中包含多少無盡深意……

    ——于夏云初來說,一生蒙冤受苦,多現在這之傷殘右手上,陸行風設計令它筋脈被挑,被蕭紅嶼刑逼時又只只折斷指骨,正是件件驚心,不堪回首。

    恍惚間,似乎有他絕決語聲猶蕩在蕭紅嶼耳邊:“我一見你握著它,便想嘔吐………‘若我再醒時見你握著它,便砍了右手去……”

    可如今這般交付,終于是前塵忘卻,攜手今生之意了。

    緩緩握住了那手,微涼而纖長。似是感到蕭紅嶼越握越緊的堅定,夏云初微笑抬頭,正迎上他那狂喜不禁、燦若星辰的雙眸。

    兩人目光相遇,只覺周身一暖,熱血上涌:便縱有千人環伺,萬刀加身,又有何懼?!

    西風嗚咽有聲,穿堂而過。廳中眾人呆呆看著戰圈中二人并肩攜手,旁若無人,竟無人打破靜默……陽光悲憫無力,照著二人身上血跡,純白衣色固然與腥紅點點交錯,蕭紅嶼身上藍裳,也已幾成黑紫。

    本該是困獸猶斗的狼狽不堪,可望著這二人臉上一個傲視睥睨一個恬淡清和的隱約笑意,眾人之中,倒有大半忽然心中一動,隱約有自慚形穢之感。

    不知多久,終于有人陰沉沉笑出聲來。

    轉頭看著堯綠川滿臉瘋狂妒色,蕭紅嶼眼中,是微轉的真心歉意:“不是有心騙你——原先說要和你一起死,現在我做不到了。我和他死后,任你鞭尸揚灰,只要你解氣就好……”

    溫柔看了夏云初一眼,低低道:“不怪我出言惡毒吧?”

    夏云初笑著,眼中競有難得的微微調皮:“死都不怕,還怕死后的事?”

    堯綠川死死看著兩人,終于讓自己臉上也現了笑意,卻無比怨毒:“你們兩人,我只準死一個!——大哥,若他死了,我如你所說,將他鞭尸揚灰;若你死了,我要他生不得,死不能,折磨他一輩子……”

    蕭紅嶼嘆息,轉頭看著夏云初,眼中似有詢問。

    夏云初一笑,卻點了點頭。二人心意相通,都已明白對方想法。

    “待會兒血盡力竭,大哥先殺了你,隨后就來!笔捈t嶼低聲道,語聲堅定。

    眾人聽著三人對話,心中部是悚然。

    馮敬呆了半晌,再叫時終于將“掌門”省了:“夏師弟,你不可一錯再錯。 备屑に麆偛畔嗑,卻想試著將這小師弟拉出迷途。

    “不,我沒有錯!毕脑瞥醢踩粨u頭,臉上隱約現了倔強:“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并沒殺人放火,作奸犯科,更沒對不起任何世人。”

    這一句“我沒有錯”語輕且淡,但聽在眾人耳中卻是鏗鏘有力,便有多人不由心中暗暗一怔。

    馮敬一呆:“這邪教妖人對你施了什么迷心術,對不對?你快醒醒,干嘛憑白被這人連累了清白名聲,大好性命?”

    夏云初搖頭:“三師兄,你錯了。是我連累了他……”

    微微出神,想著若非遇上自己,眼前這人本該馳騁江湖,快樂逍遙,又怎會在這里兄弟反目、枉送性命?

    心中傷痛,卻又驕傲,朗聲道:“夏云初今日決意罔顧禮法,離經叛道,要與這邪教中人同生共死。刀劍無眼,白雪派門中弟子,自可不再視我為掌門!”

    秦伯嶺冷笑一聲,向馮敬道:“三師弟他目光清明,哪里是被妖術所迷了?自是他心甘情愿。”

    “從現在起……砍下他們那只手的,便是烏衣教新任護法!”堯綠川淡淡道,聲音卻尖銳顫抖。

    此話一出,呆望的二一十位黑衣教眾終于回神,再度撲上。白雪派數人猶豫著再攻時,卻大多是仍只攻向蕭紅嶼。夏云初行事荒謬,可若真要他死在自己手下,卻又不忍。

    此番拼斗,一旦開始,卻比方才更加慘烈!

    兩人各有一手相握不能迎敵,偏偏烏衣教中高手個個招勢狠辣,專揀他二人手臂進招,堯綠川更是狠了心決了意,連連雙掌齊發,直逼得蕭紅嶼單掌迎他,片刻不到,兩人已身上連添數處新傷。

    一道寒光驟起,又是一人手中鋼刺倏忽而至,直刺兩人相握手背。

    夏云初左手長劍正迎向數人來勢,“漫天花雨”勉力而出已見吃力,而蕭紅嶼右掌正狂掃向身側,一時之間,都是無法相護。

    心念相同,卻都不愿將手松開躲避,光芒閃處,血光立起,蕭紅嶼手背上被劃了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蕭紅嶼笑吟吟看了看身邊人,非但不放松,反倒將手抓得更緊。

    夏云初察覺手掌問溫熱的血滲入兩人指縫問,也不掙扎要他放,劍光回撤,只短短道:

    “握輕些,別讓傷口繃開!

    蕭紅嶼縱聲長笑,聲震屋宇,說不出的豪邁傲然:“此生至寶,怎可輕放?!”

    轉頭看著夏云初蒼白面色和身上鮮血,忽然心中猶豫,一邊迎戰一邊低低道:“是不是太辛苦?不如……”

    夏云初已知他心意,沉聲搖頭道:“不,雖然今日必有一死,可我想力戰到最后——便是多活一分一刻,也是好的!”

    生死關頭,愛人身上的鮮血和他手間傳來的溫暖,卻已激發了這沉靜恬淡的青年身上最深藏的血勇之氣!

    蕭紅嶼聽他堅定語氣,心中忽然絞痛無比:遇見他,是何其之晚;而能攜手之時,又是何其之短?!

    心念微微一恍,正分神間,胸前身后,四件兵器破空而至!

    怒吼一聲,身形如箭如魅,掌風掃上前面兩人腰間,那二人氣息一窒,手中兵器立時拿捏不穩,已偏了方向。

    冷眼看著一劍寒光奪目,正是秦伯嶺目露兇光,而旁邊,教中一人手中長戟正向自己手背突襲!

    血流到現在,終于到了胸中氣血翻滾之際,腳步一虛,想也不想劈手奪過一柄刀來,迎面挑翻那人長戟,為了不讓那手再從手掌中滑脫,竟然再不管胸前那利刃……

    電光石火間,轉頭看向了夏云初,正見他也正看了過來,見到他兇險,竟是微微一笑,自己手中劍忽然停了,再不奮力拼殺。

    ……皆已明白最后時刻已到,均不舍再將眼光移開,手,更是死死交握在一處……

    這一剎,秦伯嶺手中長劍,如毒蛇吐信般直刺蕭紅嶼胸口。而另兩件寒光閃閃的一刀一鏈,卻同時襲向了不躲不閃的夏云初!

    刀光劍影起處,漫天血光四濺……

    ☆☆☆

    一個淡綠色衫子的身影飛身橫沖,正撞上蕭紅嶼搖晃的身子,直撞得他猛飛開來。

    自己的身體,卻堪堪落在原先蕭紅嶼所立位置,左胸那劍穿胸而過。

    望向面前秦伯嶺惶然神情,堯綠川眼中,全是兇狠。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短刀,飛手一揚,已正插上秦伯嶺胸膛同樣位置。

    蕭紅嶼身子飛開,手卻死死不放,這一跌落,竟將夏云初也飛拉開來,正躲開那必中之擊這一變故突如其來,烏衣教中人個個目瞪口呆,齊齊停了手。堯綠川出指如風,已強自封了自己心口處穴道,輕輕轉身,面向了蕭夏二人。

    眼中,是說不出道不明的神情,似是哀傷痛楚,似是嫉妒不甘,又似絕望無助……

    “大哥……”他喃喃道,胸口的血落在淡淡的綠色衫子上:“我好生不甘心,想來想去……說什么也得賭一賭。我想賭你以后……會不會一直記著我;賭夏云初和你在一起時,會不會總覺得有個死人橫在你們中間……”

    凄然一笑,身子慢慢倒了下去:“你倆一起死了,只剩我天天發瘋地想你,豈不是我輸了?可現在,若我下了注,或許有一分勝算?”

    蕭紅嶼怔怔望著他,身子忽然晃了一晃,緩緩起身,向他身前踉蹌奔去。

    可手,仍是緊緊拉住夏云初不放,被動地,夏云初也怔怔向前,二人齊齊來到堯綠川面前。

    “綠川,不要死……不要!笔捈t嶼喃喃道,拾手握住他胸前深插劍柄,想要拔出止血,卻又不敢。

    “你騙我……”堯綠川眼眸有些失神:“你總愛騙我……你一直想我死,然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再沒人攔你……”恍惚間想起最后在刑室床上這人眼中殺機,笑容越發凄涼。

    蕭紅嶼的心慢慢絞起,心中許多事竟也一一浮起:眼前這俊美少年,為他折過臂,流過血,誤殺柳茗,逼死水行舟,現在……又為他送了命。

    “不是……我想你死,只是一時不忿!彼偷偷溃骸捌鋵嵨摇恢必撃闾唷!

    堯綠川靜靜望他,眼中忽然似乎有了光彩。

    強忍著胸口煎熬般的裂痛,慢慢臉上有了笑意,重現了嫵媚張揚:“大哥,前些日你點了我穴道……又強灌了我春藥,我一點……也不恨你!毖劢怯喙庥朴茠叩较脑瞥跎钒啄樕,聲音漸弱,可笑得卻更甜:“能和大哥纏綿那幾個時辰,綠川只有歡喜不悔……”

    微微咳嗽幾聲,嘴邊已有鮮血凄艷:“大哥……我只望你……也永遠記得那一晚!

    忽然想到最初那次賭約,心中一蕩,恍惚著回味半晌,方再展了笑顏:“對啦,那次和你打賭能不能逼出個《心經》來,我贏了……你卻強要了我。你也記著那一晚,好不好?”

    蕭紅嶼看著他眼光不時瞧向夏云初,明知他此語別有深意,可瞧著他甜美笑顏中凄然神情,心中疼痛上來,卻無法拒絕他垂死心意,低低開口道:“好……我永遠記得。”

    堯綠川心神一松,終于看向了夏云初,掙扎著甜甜一笑,眼中卻有絲微微惡毒:“以后你們云雨時,記得學我一樣多用用口……大哥他喜歡……”

    蕭紅嶼心中猛驚,急急轉頭看向夏云初,只見他面上淡然,怔怔向他望來,二人目光相接,竟都無語。

    堯綠川看著他二人神情,心中歡喜,卻終有一事放心不下,掙扎著向夏云初道:“蕭大哥他練了那《雪融功》,你就把那真的個心經》拿出來救救他,好不好?”

    夏云初愕然轉頭,慢慢地,眼中卻是他不愿見的痛苦,聲音已發了抖:“可我……真的不知道真經在哪里,叫我如何救他?!”

    堯綠川一怔,失望至極。

    再看向蕭紅嶼,心中主意又起:“大哥,川兒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你答應我接任教主,別毀了水教主一生心血……”

    蕭紅嶼一愣,剛才剛揚言反出烏衣教,此刻又要回頭?皺眉正想拒絕,堯綠川卻已掙扎大聲道:“所有人聽著!從此刻起左護法重回本教接掌教主之位,任何人不得有異議!”

    廳中一下人面面相覷,終于還是鄭同和識得時務,搶先帶著眾人紛紛跪道:“是,屬下遵命!”

    堯綠川微微松口氣,忽然便覺一口甜腥上喉,猛得噴了出來。

    自知剛才那一劍自己存心求死下,傷已無救,看著面前蕭紅嶼眼眸中痛楚之色,卻是萬般不舍:曾幾何時,這個人似現在般目不轉睛、深情款款地望著自己?

    望見那兩只被血浸透的雙手仍是緊緊握在一處,心中忽然煎熬得難受。癡癡盯著蕭紅嶼,語聲漸漸微弱:“大哥,我就要死啦……求你抱抱我,用兩只手,用你最大的力氣,成不成?”

    蕭紅嶼一怔,望著他眼中凄然里一絲熟悉的狡點,隱約猜到他心中所想。

    可眼見著他眼中生命光芒漸漸弱,難道又真忍心拒他最后癡癡求懇?

    正猶豫間,右手中那手微微一掙,輕輕抽了回去。忽然發現手中已空,蕭紅嶼有一剎驚懼,似是心中有塊地方,也隨之空了。

    回首處,夏云初眼申明凈哀傷里是了然諒解。

    顧不上多想,他愴然回頭,緊緊用雙手抱住了堯綠川,小心避開他胸前劍柄背后劍尖……

    “綠川……綠川,大哥在這里。”

    感覺到身上雙臂環繞堅定有力,再不似以往的敷衍輕薄,堯綠川臉上,終于綻開了一抹真心笑意,不再有刻薄狠毒,也不再有哀傷凄厲,只有無比快樂欣喜……

    大廳之上,血腥撲鼻,卻再度有了短暫的死寂。堯綠川已死,烏衣教眾人自然個個不敢妄動。而白雪派秦伯嶺被一刀穿胸也已斃命,余下眾人縱然再想對蕭紅嶼出手,可鄭同和心思急轉,反身將他們一一逼退。

    “左護法……”有人低低喚道。

    蕭紅嶼茫然回首,正見鄭同和神情猶豫?!水教主生前所托,您并末反對。烏衣教數千之眾,不可一日無首,還請左護法……”

    廳中俱是烏衣教中小有身份地位之人,可論威望武功,無一可與蕭堯二人比肩。此刻變故突起,心中都均知除蕭紅嶼外,任何一人做了教主都會招至他人不服,自然不敢有二心。

    蕭紅嶼雖然剛剛和眾人兵戎相見,但眾人均知他素來大度,不是雞腸小肚的性子,將來必不會因今日之事降罪眾人,思及此點,便紛紛跪倒,齊叫道:“教主!”

    蕭紅嶼沉默半晌,淡淡點頭:“我應了綠川的事,必會做到!鞭D頭看向了夏云初:“云弟,跟我走……”

    夏云初一怔,眼光終于從堯綠川臉上笑容上移開,看向了他,靜默無語。

    廳中一千烏衣教眾已臣服在蕭紅嶼腳下,白雪派諸位師兄弟也已或輕或重負了傷,自然再沒人能上前相逼……可不知為何,和剛才生死攸關時周身全是熱血溫暖比起來,此刻他心中卻似有絲微微涼意。

    跟他走?是啊,此處,已無自己容身之地。

    可這一走,又算什么?

    原來,同死容易,同生……卻難。

    蕭紅嶼皺了眉,看著他忽然沉默的表情,想起方才堯綠川諸多話語,心中恍然一驚。

    “夏師弟,你……”馮敬喃喃道,卻不知該說什么。

    是了,這里還有事未了。

    夏云初終于抬頭,淡淡笑容中有讓人看不明的苦澀。從懷中掏出那根掌門權杖,向白雪派眾人望去,心申明白這一去,便真的是前緣盡斷,與這從小長大之地再無瓜葛了。

    “師父叫云初做掌門,我已做了。至于做多久,非是我能掌控。”他安然道:“從今天起,白雪派再無夏云初此人,掌們之位,各位師兄弟自定吧!”

    微微揚手,那黑黝黝權杖已騰空而起向眾人飛去?芍貍聞帕Υ鬁p,那權杖飛到半途已然勢盡,便要落下。

    蕭紅嶼輕嘯一聲,不及細想從懷中隨手掏出那柄匕首,急追而去。以他勁道拿捏,若是尋常匕首自能正好追上權杖,送之前行再釘在前方木柱上,可他卻忘了這匕首不是凡品,只聽一聲金戈之聲,匕首華光一閃,已將那沉沉權杖堪堪從中斬成兩半,齊齊而落。

    一件事物豁然而出,在空中飄飄悠悠旋轉而墜,色作潔白,是一塊不長的薄薄絲絹,上面墨跡隱約,似有文字。

    白雪派眾人都是一呆,一時間卻無人上前。等了半晌,還是夏云初靜靜走過去,揀起了那塊絲絹,展開一看,接著身子一顫,完全呆住,倒像是見了什么極古怪的事物。

    眾人正心中疑惑,卻見他忽然起手,將那絲絹細細撕碎,方起身向蕭紅嶼道:“你等我一陣,我去房中……收拾些行李就來。”神色似乎依然安靜,可聲音,卻終于有些微微發抖。

    不等蕭紅嶼回答,他已疾身越過眾人,竟真一個人去了。

    蕭紅嶼心中忐忑,想到他方才臉上古怪神情,震驚中又似有絲驚喜,那絹布上短短幾行字……又會寫有什么?

    正猜疑間,夏云初已去而復返,手中緊緊抓了一個小小包裹,倒似真的收拾行李去了。

    “大哥……我跟你走!彼⑿Γ瑒偛诺恼侏q疑已忽然不見,竟似有些說不出的歡喜。

    身體本就早已舊傷連篇接踵,方才拼殺又已耗盡力氣,雖遠不如蕭紅嶼傷重,卻比他更早到了強撐之境。

    此刻看了那絲絹上文字,心中一塊大石忽然放下,身子晃了一晃,終于昏倒……

    晨昏互換,一日已過。

    日前從雪山下來,蕭紅嶼也終支撐不住,昏倒過去。鄭同和自是慌忙將二人送到本教附近行宮,盡心全力找人救治。

    所幸蕭紅嶼身上傷雖多,卻大多不重,只是那般耗著也不知淌了多少血,一番搶救,也不過是補血固元的法子。

    夏云初睜開眼時,見到的蕭紅嶼仍末醒轉,正昏迷著躺在自己身側。

    怔怔看著那英俊非凡的蒼白面孔,夏云初有剎那失神。半晌輕輕起身,將自己的右手從他手中抽回。這一動,昏睡中那人輕哼了一聲,眉頭忽然皺緊了,似是感到手中空虛,在昏迷中也是不安。

    微嘆一聲,終于又輕輕將手放回。體會著兩人肌膚相碰,溫暖如昔,正悠悠想著心事,卻聽身邊蕭紅嶼輕輕呻吟,口中吐出兩個模糊的字:“綠川……”

    夏云初的心,忽然收緊。

    轉頭看向他緊皺眉宇間那道熟悉的細細紋路,一時間,百般心思涌堵于心,竟是癡了……

    燭光幽幽,一夜無人來擾,再難人夢。

    次日,蕭紅嶼也終于醒轉,睜眼只見陽光刺眼,身邊卻冰冷空無一人。連日來諸事齊齊想起,心中忽然驚懼莫名,大叫一聲:“云弟!”

    猛然掀開簾帳,卻見窗前夏云初聽見他大吼,正悠然回頭向他看來。背著五彩絢爛陽光,一時卻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猛松口氣,他搖晃著重新坐回:“我……我以為你……”

    “以為我走了?”夏云初起身回到床邊坐下,微笑:“怎么會?你安心養傷,別再多想。”

    蕭紅嶼怔怔望他,心中似乎安定了些。轉眼看看四周,已認出這里是本教四川行宮,忽然想起一事,心里一緊。

    “這是那里?好像不是客棧呢。”夏云初隨口問道。

    “這里——是烏衣教四川行宮!笔捈t嶼低低道,不愿隱瞞:“當日你被逐下雪山,不久就被我抓住……便是帶到此處!

    夏云初訝然望著他不語,想到那兩日兩夜非人折磨,終究禁不住心中微微發寒!芭丁

    便是這里。”他低垂了眼簾,喃喃道。

    忽然心里驚悸,從床邊猛然起身,呆呆望著身前那張豪華柔軟的大床,再也動彈不得……

    鼻側,似乎有似曾相識的不知名幽香淡淡傳來,絲絲縷縷纏繞上心。“這間屋子……一直是你居?”終于澀然開口。

    聽不見回答,只能見到面前那眼眸中的痛楚懊惱越來越深,越來越沉。

    他腦中“嗡”了一聲,幾欲暈倒——便是在這張床上,自己被他高縛雙手迷盲雙目,強喂了提神藥物一再強暴……怔怔記起那夜曾被他拋在冰冷地上從身后進入,也許便是現在腳下站立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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