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們的說法,是我蓄意要謀害宸爺嗎?”她透著嚴厲的嬌嗓震碎了廳堂里的沉凝的空氣,美眸一揚,正對著李伯韜,“他是我的夫婿,我要他活,這話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就算是一字一句說得堅定而有力,但是,說到了最后幾個字,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相較之下,美麗的嬌顏如紙般蒼白。
聞言,李伯韜與眾人相視一眼,最后,他們的目光回到她的身上,在雙方之間的緊崩,就像是拉到了極限的弓弦,再多施上半點力,就要撕裂。
驀地,李伯韜走上前兩步,開口打破了沉默。
“一直以來,老夫與眾人都以為爺是頂住‘京盛堂”的天,沒有他這片天,就沒有今天的‘京盛堂”,可是老夫忘了一件事,若爺是天,夫人就是地,是我們這些人的主母,同樣也撐著‘京盛堂”,所以,既然是您深思熟慮之后所做的決定,老夫說什么都沒有反對的立場了,請夫人放心去做吧!無論如何,我們都會支持下去!闭f完,他回頭看著眾人,“各位,是這道理吧?”
“是!我們都支持夫人,請夫人寬心去做吧!”眾人異口同聲說道。
“謝謝。”
藏晴看著他們,泛起微笑,在這個時候除了這兩個字以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表達內心對他們的感激。
在蓮慶對雷宸飛施針與下藥的時候,藏晴很堅持要在一旁看著,她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平靜,像是在看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她怕自己只要流露出一絲情緒,內心就會崩潰。
蓮慶說整個療程需時七七四十九天,如果在最后一天雷宸飛沒有醒過來,那么,就等著替他辦后事,而這藥一旦喂他吃下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因為如果不繼續喂藥,他也是一死,而且是必死無疑。
一個時辰之后,蓮慶終于收針,因為長時間的專注而感到疲累,離開了“臥云院”回到客廂休息。
藏晴則是走到床榻之前,看著雷宸飛蒼白至極的臉色,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與顫抖,轉頭望向一旁的祥清,瞬時淚如雨下。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對宸爺做了什么不可原諒的事?我要害死他嗎?我這是存心要害死他嗎?!如果他沒有醒過來怎么辦?如果結果不是好的該怎么辦?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是我殺死他的!我到底是在做什么?老天爺,我到底是對他做了什么?!”
她后悔了!心里的害怕與無助讓她后悔了!
她回頭淚眼迷離的望著雷宸飛,“不要……我不要他死!就算讓他一直昏迷下去也可以,我后悔了,我不該一意孤行的,我該聽李大掌柜他們的話,說不定就算沒有下這藥,宸爺總有一天也會醒過來,是我的錯,是我心太急了,是我自私……”
“夫人,請你冷靜!毕榍宄龊跻馔獾钠届o,似乎早就在等待這一天,“到如今,有件事祥清也該告訴夫人了!
藏晴轉過頭,看見他的臉色沉重,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并不想要聽到祥清接下來所說的話,但她還是吞下了梗在喉頭的沉重。
“你說!
“在爺昏迷之前,他就已經留下了遺書。”祥清看見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如紙般慘白,眸里閃過一抹倉皇,似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為了免除日后爭議,爺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召見了幾名大掌柜,要他們在當時還是空白的絹書上簽下名字,蓋上手印,交代他們記著,日后見到那張絹書,無論其中寫了什么,那都是他的意思,大伙兒只準照辦,不得有異議。”
藏晴別開目光,不愿意正視祥清,仿佛只要不看他,就可以成功地逃避知道雷宸飛究竟留下了什么交代,就可以不必面對他正在危險的存亡關頭。
“爺親口對我交代,如果真有萬一,要我去接澈兒少爺回來‘雷鳴山莊”,我想爺的用意,夫人應該清楚了才對!
“不,他不是認真的,他不可能真的把‘京盛堂”交給澈兒!彼澲暡桓抑眯诺卣f道。
“爺不是交給澈兒少爺,是要交給夫人,由你輔佐澈兒少爺接掌雷家的家業,雷家沒有后嗣,澈兒少爺是很理所當然的繼承人選!
“不!不!”當藏晴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大聲地喊了出來,伸手指著躺在床上的丈夫,紅著眼眶,憤怒地瞪著祥清,“他還活著!你的主子還有氣兒!你現在提繼承人,是巴不得咒他死嗎?!”
“祥清不敢,但這是爺的交代,如果真到必要的時刻,我就會前去把澈兒少爺接回來,依爺的吩咐,讓他成為雷家的下一任當家!
“我不同意!辈厍绲卣f道,無視祥清,轉身走到床畔,盯視著她夫君沉睡臉容的眼底閃動著淚光,“要澈兒接掌雷家,是因為宸爺沒料到他會有孩子,現在,我肚里正懷著他的骨肉,這孩子才是雷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宸爺胡涂了,那紙遺書不作數,我要他醒過來,給我和孩子一個交代,在這之前,他休想就這樣走了!”
祥清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可是,他能懂得她的用心,頓了一頓,點點頭回道:“是,就照夫人的意思辦,一切就等爺醒過來再說吧!”
“嗯!彼穆曇衾镉兄黠@的哽咽,晾晾手,示意祥清退下。
在祥清離開之后,屋子里的沉靜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斂眸定定地瞅著雷宸飛,眼光之中有著一絲決絕。
“沒有料到我會是這樣的決定吧?宸爺!彼纳ひ羰制届o,“我不會讓澈兒當你的繼承人,你的意思我不愿意照辦,是你自個兒要我當家的,如果你真的就這么走了……我會讓你后悔自己就這么走了的,我會的。”
所以,不要信任我!我不值得你相信!她在心里對著他吶喊,但無論她多么聲嘶力竭,卻始終得不到他的響應。
她真怕……怕他再也沒有塵礙,就真的再也不想醒過來。
他竟然就連繼承人都已經安排好了!
真是不吉利!他竟然就連繼承人都挑選好了!
藏晴痛苦地閉上雙眸,強忍住心頭一股子消散不了的涼意,不讓自己再掉下半滴眼淚,就怕真觸了楣頭。
所以,她再也不掉淚!
她告訴自己,在他好起來之前,自己絕對不再掉眼淚!
從今以后,她絕對不再掉半滴眼淚!
在蓮慶為雷宸飛開始解毒之后的第二十九天,天空降下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場瑞雪,這場雪比往年都來得早,教人措手不及。
在這近一個月里,雷宸飛吐了兩次血,一次仿佛在睜開眼睛,但是最后仍舊是昏迷了過去。
再二十日。
藏晴讓人在他最愛的長廊轉檐下張羅了長椅和火盆,將他搬到了屋外賞雪景,雖然他們方圓二十尺之內都被菊炭的火給烤得暖烘烘的,可是,她還是不放心地給他裹了最愛的玄色暖裘。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幅墨繪般的雪景,皚皚的白雪是留白的部分,而那因為冬藏而蕭條的枝椏則是墨繪出來的線條,但是,即便在這隆冬時分,曼陀羅花依然有著深綠的顏色,大紅的花朵在冰雪覆蓋之下依然盛放。
再二十日,如果他最后沒有醒過來,他的命就只剩下二十日了!
這個體悟讓藏晴的心慌顫不已,可是她沒有表現出來,坐在他的身畔,依然一如以往地跟他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