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當她高高舉起白玉獅子摔下的時候,他覺得她手里捏著的,是他的心,應聲而碎的瞬間,他的胸口如刀割般難受。
而他卻怪不了她。
眼前這一切,就是他一直以來作惡多端的報應吧!
一抹再不能更苦澀的笑痕泛上他的唇畔。
是報應。∵@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報應他一直以來的貪婪與自作聰明。
祂讓他知道,凡事到頭終有報。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第2章(1)
天色沉霾,既無風雨也無晴。
而這正是藏晴心里最好的寫照,她并不覺得憤怒,也不覺得難受,就只是沒辦法高興起來。
為了打發這難以排解的心情,她花了一個上午的時候給澈兒寫信,告訴他一些細碎的生活瑣事,明明是他的姐姐,卻像是在向這位才十歲的弟弟討著要撒嬌一樣,讓她覺得自己真是窩囊。
但是,她必須忍耐住,不讓自己在信上說想要回‘花舍客!比ィf她從未有一刻如此想念過他們,恨不能自己能離開‘雷鳴山莊”,插上一雙翅膀飛回桃花鎮去見他們!
因為,她不想留在雷宸飛身邊!
她真的已經一刻也不想再待下來了!
現在,她覺得待在他的身邊,遠比以前更加難受百倍。
在派人將信送出去之后,她原本要帶著香荷到“怡記”,卻被她以身子不舒服為理由給拒絕,請求要待在山莊里歇息。
藏晴原本就不是會苛刻奴才的主子,自然是答應她了,一個人上了馬車前往“怡記”,順道轉往碼頭的倉房里去查看商貨進出的狀況。
在“怡記”名下有幾間倉房,因為做的都是大買大賣的生意,所以需要置貨的地方,而像“怡記”還是小規模的,像“京盛堂”那種大躉售商號,別說在各地都設有倉房,就算只是在京城,擁有的置貨倉房都不知道比“怡記”多上幾倍,每天進出的商貨不計其數。
“今天要出的貨竟然有這么多嗎?”她帶著梁大掌柜隨行,見著伙計們把大批的貨搬上車,要推去裝船,忍不住發出訝異聲。
“是!绷簩幋涡χc點頭,“自從東家要求說進的貨要拔尖,要是與眾不同的貨色之后,因為東家眼光好,會挑貨,所以,咱們‘怡記”現在在商場上的名氣可不小,很多做過一次生意的相與們知道了咱們的東西實在好,都還會再回來呢!
“是嗎?“藏晴輕笑了聲,露出了這段時日以來難得一見的笑顏,轉眸看著大伙兒忙進忙出,是一副好熱門的光景。
先前,因為處處受控于雷宸飛,所以她好長一段時間沒再尋思與“京盛堂”作對,只是專心經營“怡記”,反而給它開拓了一條新的生路。
這或許是她覺得與雷宸飛在一起之后,根本就一無可取的生活之中,唯一可以感到驕傲的成就。
梁寧次看著東家明明是笑著,卻顯得悵然的迷蒙表情,花了好大的力氣才阻止自己開口問她,這段時日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讓她看起來有著不如歸去的悲傷……
在香荷的眼里,她的主子根本就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枉費她身為“京盛堂”的主母,也枉費她的夫君對她百般的吞讓,像雷宸飛這樣商場巨擎,天底下多少女子楊嫁他而不得,她竟然不把自己能成為雷夫人的福分當一回事!
那么,這份被丟棄的神氣,就讓給她香荷吧!
原先,她一直以為這位爺是十分可怕的,可是,在前些時日,他假裝失憶時,那和善的樣子讓她知道,他也是可以親近的。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想要試一試,給自己的終身找個寄托,不讓自己一輩子只能做個聽話的奴才。
“爺!
原本不得擅入的“臥云院”,因為香荷的借口要給夫人傳話,所以祥清在得到雷宸飛的允許之后,將她放了進來。
聽見了她的喚聲,躺在長椅上的雷宸飛緩慢地掀開眼皮子,眸光不冷不熱地瞅著她,“說吧!夫人要你過來替她傳什么話?”
“其實,不是夫人要香荷過來的,而是——”話說到一半,她已經撲到雷宸飛的腿邊,緊緊地挨住他,“是香荷想見爺!在奴婢的心里,一直都是喜歡著爺的!爺,就讓我代替夫人安慰您吧!”
“退下!彼粍右膊粍樱皇抢淅涞卣f道。
“爺……?!”
“我說退下!”他加重了語氣,一瞬間眸光陰沉至極點。
香荷抬起臉!正好看見他如兩道寒刃般的目光,一瞬間渾身冰涼,嚇得連忙退開,跌坐在地上不能起身。
她從未見過!
跟在晴夫人身邊那么久,她從未見到他露出過這種陰冷眼神,像是冷冷的一瞥,就足以置人于死地般。
雷宸飛直視著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見她臉色白中透著慘青,被嚇得想哭也哭不出來,他勾起了抹冷笑,“你以為自己是誰?想要代替她,也不掂掂自己有幾分斤兩?還是,你純粹只是活得不耐煩,想上我這兒來找死?”
“不!爺饒命!奴婢不敢了!不敢了……”香荷跪在地上哆嗦著,全身上下沒有一時不顫抖發冷。
他瞇細銳眸,直想立刻為藏晴除去眼前這個吃里爬外的奴才,可是,正也因為這奴才是她的貼身女婢,所以他無法下手!
要是一個弄巧成拙,她真要恨他一輩子!
“今天的事我就當什么也沒發生,勸你莫忘了,她是你的主子,對你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她,你今天可能還流落街頭,有恩不報也就算了,但若是恩將仇報,是誰也不能見容的,這話,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是!奴婢知道!謝爺不殺之恩!”香荷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在雷宸飛說了聲“滾”之后,真是連滾帶爬地出了“臥云院”。
雷宸飛閉上眼眸,對于那狼狽滾出他寢院的女子連一眼都懶顧,對于身上被她碰過的地方嫌惡至了極點。
真是該死!
雷宸飛揚手打翻了一旁的幾案,這不是他的處事作風!但是,就算他真的跟妻子說了今天的事情,她也絕對不會相信他的說詞!
他咬緊牙關,緊緊地握住手里的象牙佛珠,感覺自己就像是只被困在牢籠里的獸,只能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尋找著解放脫困的那一天,而在他被解放的那一天來臨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
其實,今天沒有香荷跟在身邊也好,她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不曾一個人單獨地四處走走,享受只與自己在一起,讓心思沉淀下來的感覺了。
藏晴站在碼頭邊,眼下這時候是出貨最繁忙的時候,因為商號們必須趕在冬深河面冰凍之前,將手里的貨送出去。
她看著船來般往,這些船只屬于各個商號,從這里出發,將要前去大江南北,有些貨會被送上更大的船舶,遠渡重洋而去,到達她未曾去過,甚至于未曾聽聞過的地方。
驀地,她想起了桃花鎮,想這人生真是奇妙。
曾經她以為自己就要在那個地方將澈兒帶大,等到他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之后,她就守著“花舍客棧”,做著她的小生意,然后終老一生。
可是在遇上雷宸飛之后,她的人生改變了,所以,她現在才會站在這個位置上,過著自己不曾設想過的日子。
就在她想出了神之際,身后傳來了一道喚她的男性嗓音。
“晴妹妹?那可是晴妹妹嗎?”
藏晴聽著這嗓音,心里覺得熟悉,她回過眸,看見了一句身穿深綠色袍子,模樣有八九分熟悉的男子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