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壓低了聲音,但是小豆子的嗓門大,在屏風之后的雷宸飛依然能聽得一清二楚,他深沉的眸光透過屏風,注視著正在對話的二人。
“這真是誤會了!”祥清呵笑了起來,“爺的身子早就好全了,不過在外奔波了好一段時間,貪著這‘花舍客!∑饋硎娣,才會一直沒想離開,至于不出房門,是不想再給店家添麻煩,僅是如此而已。”
“是嗎?”小豆子半信半疑,不斷地轉頭探視著屏風之后,只見一尊高大的剪影毫無動靜,臉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好吧!我就信你了,不過,我們家晴姑娘要我轉告你們一句,要是沒有大礙,就請你們準備動身離開吧!”
說完,他摸摸頭,一邊往門外走去的時候,還喃喃自語:“真是奇怪了,咱們家晴姑娘以前沒趕過客人!真是奇了怪了……”
祥清回頭,見主子從屏風之后走出來,在聽完小豆子所說的話之后,在他冷峻臉龐上的表情更加莫測高深,宛如兩泓不透光的黑潭……
“這真是李子嗎?”
藏晴笑著從竹籃里掬起一把李子,“眼看這時節桃花都還未開完呢!怎么姚老伯已經能拿到夏天才出的李子呢?”
聽她這么一說,姚老頭笑呵呵的,既得意也慶幸自個兒拿這籃李子來客棧獻寶,“我家的田邊就長了一棵李子樹,我家老太婆總說這李子樹不知時,總是年節就開花,春天才到一半就結出一大堆果子,我分給了幾個親戚,但還是吃不完,所以拿了一點過來給晴姑娘!
“謝姚老伯,不知道那棵不知時的李子樹到立夏之前還能不能結出果子,要是沒有的話,我再回送老伯一籃!
“這是做什么呢?晴姑娘難道跟老姚我客氣嗎?”老頭子哇哇大叫。
“不,不是客氣,李子是要送姚大嬸的!辈厍鐡u頭笑道。
“為什么要送我家老太婆?”
“這李子呢又叫嘉慶子,能起清肝滌熱,生津止渴之效,以前,在晴兒家里有個傳統,是母親娘家老祖宗留下來的,家中的女眷們會在立夏之日前舉行‘李會’,將鮮李子搗汁和酒飲用,可收防疰熱,駐顏色之效,說穿了就是開胃美容,所以我說李子是要送姚大嬸的!
“好好,看晴姑娘這一身細皮嫩肉,想必那李子汁和酒還真有幾分神效,我家那老太婆的臉皮都皺得跟干橘子皮一個樣子了,要是喝了能讓她回春,那她應該高興得飛上天去!”
見老頭子高興得手舞足蹈,藏晴被他給逗笑了,她知道姚老伯雖然嘴上老愛損自家娘子,其實幾十年夫妻之情,心里其實是疼得緊呢!
就在他們有說有笑之時,霎時間,原本人聲鼎沸的廳堂靜悄了下來,人們不約而同地擱下碗筷,望向正步下樓梯的雷宸飛。
藏晴順著人們的眼光,也見到了他,明明是徐緩而下的腳步,卻因為他懾人的氣勢而分外有存在感,甚至于令人不由自主感覺到壓迫。
她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在場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但原來僅只是他的出現,就已經是一種威脅!
當雷宸飛坐定之后,祥清吩咐只要是客棧里的拿手好菜就端上來,就在飯菜張羅好之后,卻不見雷宸飛動碗筷。
只見祥清取出了一個以金線圈緊的錦囊,從里頭取出了銀針,那針細如毫發,卻十分的筆直尖銳,可見出于巧匠之手。
他將針伸進了菜里,以十分謹慎仔細的眼神看著銀針,注意針尖是否有任何發黑的跡象。
見他以銀針試毒,客人們紛紛竊語了起來,忍不住多看了自己桌上的飯菜幾眼,似乎真以為里頭也有毒似的。
這時,沉不住氣的阿虎沖上前嚷道:“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我們客棧是規規矩矩的小店,不會做那種下毒坑害人的壞事!”
“這位小哥別生氣,我家主子吃的每一頓飯菜,都必須先用銀針試過毒,并且讓人先吃過之后,確定無礙才會進食,這是慣例,不是懷疑貴店要坑害咱們,請小哥息怒!毕榍逭境鰜頁踉谥髯用媲。
“既然不是懷疑我們,干嘛拿那銀針出來招搖,弄得好像我們的飯菜會吃死人似的,快把針收回去!要不,我就不客氣了!闭f著,就連大地和小豆子都已經撩起衣袖打算亮拳頭了。
“祥清。”雷宸飛沉聲喚道,頷首示意祥清照著阿虎的意思去做。
“知道了,爺!毕榍逡烂雁y針收回袖里,退到主子的身后。
“阿虎,向這位爺賠不是。”這時候藏晴走了過來,但是一開口卻是要自己人道歉。
“可是晴姑娘,是他們——?”
她淡淡打斷了他的話,“咱們開客棧賣飯菜,是做生意,客人買了咱家的東西,就有權自行處置,在這節骨眼上,咱們沒有說話的余地!
阿虎提起一口氣,雖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卻還是乖乖在雷宸飛的眼前低頭賠罪,“爺,是小的失禮了。”
藏晴輕吭了聲,示意他下去干活兒,自己則留下來面對雷宸飛。
“既然已經以針試過了毒,你還不吃嗎?”
“我當然吃,不過要等我的手下吃過無礙之后,我才會進食!崩族凤w看著她的目光多了絲訝異,他沒料到她竟然會要自己人賠不是,看起來好像是示弱了,其實,她這個做法反倒讓祥清試毒之舉更顯小人之心。
“那等你吃的時候,飯菜都涼了!辈厍缭谛睦锢湫,她只聽聞他多病,卻沒料到他竟然貪生怕死到這種地步!
“無妨,冷掉的飯菜吃不死人!”他說得坦然,絲毫不見扭捏,因為他比誰都清楚,他的“病”讓他再也吃不得一丁點有害之物,但瞅見她一臉不以為然地表情,淺笑道:“不過看到桌上那盤鵝肉,我倒是覺得好奇,我知道鵝肉本身就帶著紅色,可是,卻沒見過連皮都是紅色的鵝肉,這里頭可有巧妙?”
“就算是有巧妙,我想爺也應該不關心吧!”她回應他的語氣淡淡的,在這場面上,她不能失禮,卻又偏不想給他好臉色。
雷宸飛立刻就聽出她話里的諷刺,想必她的心思是,既然他可以不介意吃冷掉的飯菜,自然不是個挑吃的人,把隱藏在那道鵝肉里的巧妙之處跟他說了,也不過是白費唇舌。
這時候,一旁的大地見情況有些尷尬,搶步上前說道:“這位爺,我知道這鵝肉是怎么做的,讓我來說——”
“我就要她說!”雷宸飛打斷了他的話,眸光定定地瞅著藏晴,“身為這家客棧的老板,應該懂得待客之道吧!”
聽著他的話里有話,藏晴在心里冷哼了聲,好半晌,才勉強自己露出用來款待客人的微笑。
“如果爺堅持要我說,那我就說了。”說完,她的視線落到桌上的那盤鵝肉上頭,“這道‘杏花鵝’是本店的招牌菜之一,因為這鵝肉的皮肉俱是紅色,所以又被稱為‘胭脂鵝’,爺說得是,鵝肉本身就是紅色的,不過,因為在蒸制之前,用三錢的鹽擦在鵝的內腹,鵝肉經過鹽腌,肉色會變得更加紅潤,至于鵝皮也是紅的,是因為在蒸鵝之前,在鵝身上澆了紅色的‘杏膩’,蒸好的鵝就會是皮肉皆紅的胭脂鵝了。”
“嗯!彼麧M意地點點頭,轉眸問向祥清,“這鵝肉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