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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少戲情 第九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李冰默默凝望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酒不停杯,一杯杯仰首而盡,面上的神情卻不曾稍稍一援。他俊朗的眉峰緊緊蹩著,總是飛揚的嘴角亦收斂了笑意,抿著嚴肅陰沉。

    面前的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瀟灑自若,她看到的是一個神色憔籽、借酒澆愁的男人。

    這真的是那個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李琛嗎?他怎會成了這般讓人不敢恭維的德行”

    “還喝不夠嗎?”當李琛一壺飲盡,又向侍立一旁的婢女要了另外一壺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她終于開口。

    李琛沒好氣地瞥她一眼,“自然不夠!彼麚]揮手,“再拿酒來。”

    “公主——”婢女似乎也覺得他這樣喝酒鐵定傷身,猶豫地望向李冰。

    “給他吧。”李冰點點頭,一面立起亭亭身子,“就讓他一個人喝個夠吧。”她淡淡一句,竟然便轉身意欲離去。

    李琛拉住她在抽,粗魯地說道;“該死的!天星,留下來!

    李冰回眸,兩道清秀的蛾眉微微一顰,“為什么?”

    “否則你今天來趙王府是為了什么?”

    “我來是因為父皇聽說你心情不佳,特地命我來看看!

    “那么就留下來陪我。”他蠻橫地要求,語音含著醉意。

    “但你不需要我陪你!

    “我需要!”他提高嗓音。

    “你不需要!彼琅f談定。

    “天星!”李琛驀地怒喝一聲,僻啪燃起的火苗瞬間席卷全部理智,他恨恨地瞪向這個總是神色不動的堂妹,“我是你的朋友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不是嗎?今日我心情不佳,郁悶煩惱,為什么你竟能夠如此無情,打算棄我而去?”

    李冰無言,凝望他片刻后終于重新落坐,“你希望我安慰你?”

    “我沒那么說。”他悶悶地回道。

    “你覺得我能了解你的痛苦嗎?”

    “我……”他話聲一窒。

    是啊,他為什么一定要天星留下來陪他?莫非他真以為她能了解他郁結的心緒?她不會了解的,從小便寡情少欲的天星怎能了解他的苦悶?怎能感受為情所苦的滋味?

    他搖搖頭,忽然笑了,笑聲暗癥又滿是自嘲。

    這一刻他真羨慕天星,真的羨慕!若他也能如她一般無情無欲就好了,那他便不會為了深愛月牙兒而痛苦,為了深愛一個人卻被她背叛而傷心,為了這樣一個女人離開他他竟然還克制不住滿腔思念而憤恨——如果他同她一般無情就好了,便不會有這許多折磨人的苦澀啃噬心頭。

    如果他同她一般無情就好了。

    “天星我羨慕你,”他喃喃低語,繼續斟酒狂飲,“我真的羨慕……”

    李冰凝望他好一會兒,“父皇要我來問你,大婚之日可需延期?”

    “延期?為什么?”

    “你心情不好不是嗎?這副憔悴模樣也不適合成親吧?”她直率地回答。

    “適合!為什么不適合?”李琛語音沙啞,嘴角翻飛起怪異的弧度,“成親本來就是件蠢事,跟一個女人許下終生之約更是愚蠢至極。我李琛又要再做一次傻事了,難道還要滿心喜悅去面對這一切?”他冷哼一聲,神色倏地陰沉,“這樣的心情再適合不過了,有何不可?”

    “是嗎?”李冰淡淡應了一聲,“你覺得可以就行了!

    “是啊,有何不可?有何不可!”李琛揚高聲調,口氣嘲諷至極。

    仰頭再盡一杯苦酒之后,他忽地舉著敲案,吟起詩來。

    “我出東門游,邂逅承清塵。思君即幽房,侍寢執在中。時無‘桑中’契,迫此路側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

    李冰聽著,不覺微微訝異。

    這是魏晉時代一位名喚繁欽的不得志之士所寫的“定情詩”,描寫一名女子與情人一見鐘情,在一段甜蜜熱戀過后,忽而慘遭遺棄墜落絕望深淵。

    “愛身以何為,惜我華色時。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寨衣躡茂草,謂君不我欺。廁此丑陋質,徒倚無所之。自傷失所欲,淚下如連絲!崩铊》锤材钪詈髢删洌駪B愈發激動狂躁,“自傷失所欲,淚下如連絲……她竟有臉這樣說,竟然敢這樣說!”他恨恨地揚聲,摧亮的黑眸之中除了熊熊怒火,還有淡淡淚光,“好像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是她。是她背叛了我啊,這一切難道還算是我的錯?”

    他狂怒狂罵,狂歌狂飲,仿佛承襲了晉代名士遺風,毫不克制地宣泄滿腔感情。

    不知怎地,李冰的心忽地微微一動。

    “別喝了,九堂哥!闭f著,她皓腕一翻,劫走他扣在指間的酒杯。

    “讓我喝!”他一聲低吼,伸手意圖搶回酒杯。

    她不讓他得逞,“不成,你飲過量了!

    “用不著你管!崩铊“櫭迹澳阕!

    “是你要我留下來陪你,不是嗎?”

    “我現在不要你陪了,”他近乎無理取鬧,“你走!”

    李冰輕蹩蛾眉,凝視著這個與從前迎然不同的男人。他像是醉了,有些語無倫次,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任性。

    他從不如此的,至少她以前不曾見過他這般模樣。

    “這就是愛嗎?”她凝想著,百思不得其解,終于真正問出了口。

    “什么?”李琛因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楞。

    “你今日會如此痛苦,就是因為你深愛她,她卻離開了你?”

    “我會如此痛苦是因為她竟然背叛了我!”他低聲怒吼,“她走了最好,就算不走我也打算休了她!

    “你打算休了她?”李冰不解,“為什么?”

    “因為她騙了我!”李琛狂吼,“因為她表面上愛我戀我,其實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肯生。你相信嗎?”他一陣重重喘氣,忽而激動地抓住她雙肩,“她竟然想吃藥打掉我的孩子!她打算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啊,這是什么樣的母親?她怎能狠心若此!”

    他厲聲怒罵著,在一陣激烈搖晃后總算松開李冰吃痛的纖肩,提起案上銀色酒壺,就口直灌。

    李冰看著透明無色的酒灑順著地方唇流逸,“你知道她上哪兒去嗎?”

    他沒回應;直到飲盡壺中之酒,才粗魯地舉起衣袖扶唇,“不知道!

    “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么?”

    “擔心她一個女人家只身在外!

    李琛心臟一緊。她問話雖平淡,卻正刺中了他藏得最深的心事,他握緊雙拳,不愿承認自己竟然還關心那個薄情寡義女子的安危。

    “我擔心什么?那么會算計、演戲的女人還需要我替她擔憂嗎?說不定她這會兒早又勾上了另一個男人——”他語聲未畢,忽地左頰吃痛,結結實實挨了一個清脆耳光。

    李琛一愣,有半晌腦海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神智。

    天星打他?

    他眨眨眼,映人眼瞳的李冰面容同樣滿是震驚,不敢置信。

    不,不是天星、那會是誰!

    是誰如此大膽敢甩他堂堂趙王世子耳光?

    他半茫然地轉動眸光,終于,一個隱在一旁的朦朧身影逐漸清晰。

    是個……女人?一個農飾高貴、神色卻冷淡肅殺的美人兒她瞪著他,如烈日般的的的眼眸燃著意欲吞噬他的怒意。

    是這個他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甩他耳光?

    領悟了這一點,李琛更加莫名其妙,“你是誰?”

    “對不起,小王爺,”同樣因這一幕驚怔許久的湖碧終于開口,神色焦慮不安,“我一直要她別進來的,可是她卻硬闖進來,我沒辦法阻止——”

    李琛揮手止住了湖碧驚慌的解釋,銳利的眼眸直直圈住面前的陌生女子,“你究竟是誰?”

    女子對他帶著怒氣的嚴酷眼神毫不畏懼,同樣直直回視他,半晌,方不疾不徐地回應,“我是喬翎!彼Z音清朗,吐出這個教他震驚不已的名字。

    “喬翎?”

    “不錯。”

    “你就是停云的妻子?”他怔然半晌,眸光不覺梭巡過她全身,從她英姿颯朗的美麗容顏到玲政有效的窈窕身材,“你不是悄悄跟著停云下江南去了?”

    喬翎濃挺的眉毛一軒,仿佛很不樂意地提到那件事。

    “我回來了。”她只這樣淡淡一句。

    “停云呢?”

    她聞言眸光一閃,“我不知道。”

    李琛蹙眉一直過了好一會兒遺忘的怒氣才重新張揚,兩束冰冷眸光射向她。“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我耳光?”

    “為什么不敢?”喬翎依然神色自若,憤慨的神氣并不見得出地少上幾分怒意,“我不僅要打你,還要好好痛罵你一頓!

    “罵我?”李琛瞪她簡直不敢置信。

    這女人瘋了嗎?竟然這樣闖過趙王府,甩他耳光,還大言不慚地說要痛罵他。

    她究竟以為自己是誰?

    “我是喬翎,月牙兒的姐姐!彼坪蹩闯隽怂囊蓡,“多年來一直把她視為親生妹妹,要有誰敢侮辱她,我第一個不饒他!

    “你說我侮辱她?”李琛驀地一甩衣袖,一陣冷笑,“倒要好好請教!

    “你說她工于心計,四處勾引男人,難道不算侮辱?”喬翎咬牙切齒,“她從來就不是那樣的女人!

    “不是嗎?”他冷哼一聲,“那是因為你不夠了解她!

    喬翎翠眉一揚,“難道你就了解她?”

    “至少清楚她是如何會作戲的薄情女子。”他嘴角歪斜,“她是個連自己親生骨肉也能扼殺的可怕女人!

    “你說什么!”她怒喝一聲。

    “我說她是個連自己親生骨肉都能冷血加害的可怕女子!你知道嗎?為了打掉肚里的胎兒,她不惜四處求藥方喝草藥,”他全身顫抖。一字一句自齒縫中逼出,“枉費我如此愛她疼她,她卻原來如此冷酷無情……”

    “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得信,”李琛忽地失去耐性,“事實就是如此!”他狂怒不已,幾乎克制不往牙關的顫抖,“她走了也罷,竟還有臉留下這樣的詩詞,就好像是我對不起她一樣!”

    語畢,他憤怒地摔過一張信柬。

    喬翎本能地接住,迅速測覽。那斑斑墨跡正是月牙幾手筆,她筆致婉轉,卻仍流露難抑的傷悲。

    “我出東門游,邂逅承清塵。思君即幽房,侍寢執衣中。時無‘桑中’契。迫此路側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她一句句迅速讀過,愈讀愈感心酸,恍然,淚意不覺涌上眼眶,“愛身以何為,借我華色時。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寨衣躡茂草,謂君不我欺。廁此丑陋質,徙倚無所之。自傷失所欲,淚下如連絲。”

    終于,她讀完了月牙兒留下的詩,淚珠亦不聽話地滾落。

    “你哭什么?”李琛不耐煩地喝問。

    “你不懂嗎?”喬翎怒現他,“你還不懂?”

    “我是不懂!彼藓薜乇硎,“不懂明明是她負我,卻還有臉如此含冤作悲,像我欠了她幾世人情似的!

    “你是欠她!”喬翎怒氣翻騰,美眸中燃燒的火燴尾可將李琛燒死風回,“你久她的可多了。”

    “我欠她?哈!”李琛不以為然。

    “你知道她為什么會嫁你為妾嗎?如果不是愛你至極,月牙兒不會答應嫁你,不會愿意嫁人豪門為妾。”喬栩語氣尖銳,朗朗麗顏激動莫名,“她如此愛你,為什么你就不能一心一意地對她?為什么你還要娶別的女人?”

    “她愛我?”李琛冷哼一聲,神色陰驚,“她若真愛我就不會想打掉我們的孩子,”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她的苦處!彼嵉刂缚兀澳闳粽娴拿靼,就不會如此冤枉她!”

    “我冤枉她什么?你倒說說著啊!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凄然凝望著他。

    那濃濃憂傷的神氣震動了李琛,“怎么了?你究竟想說什么?”

    “你知道她有過一段怎樣悲慘的童年嗎?你知道她在入我喬家以前,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嗎?”

    他一愣,“我知道她無父無母……”

    “不止,她受的折磨不只那樣。”喬翎搖頭,怨怒的眸光刺得李琛眼皮直跳,“你真的明白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會遭到什么樣的對待嗎?你懂得在隆冬清早,明明發了高燒卻還得起床子活的痛苦嗎?你明白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拼了命地做各種粗活,只為了三餐有一碗飯吃,晚上有一場覺睡的辛勞嗎?你能想像得出當你偶然不小心犯了錯便是一頓可怕毒打的恐懼嗎?你能嗎?”

    對她句句逼問,李琛無言可辯,只覺腦海一陣不絕的轟然巨響,擊得他暈頭轉向。

    “那是——”他不敢問,卻又不能不問,“月牙兒的遭遇嗎?”

    “你知道她為什么必須遭受這種折磨嗎?只因為她是庶出的,因為她不是正室的小孩!”

    “她是庶出的……”他喃喃重復,腦海靈光一現,仿佛有些懂了。

    “因為她大娘恨她、恨她們母子奪去了丈夫的愛,恨她們母子霸占了丈夫所有的注意力。這樣的恨在她丈夫死后成了最嚴厲的報復,而在月牙兒她娘死后更一古腦兒傾注在一個小女孩身上!眴挑岜吹卣f著,一眨眼,兩滴珠淚又不自禁墜落,“你知道她很怕水嗎?她曾經被廚娘將上半身壓在水缸里,淹得差點斷氣,要不是我后來一直鼓勵她,教她游水,她連河邊也不前走近,就連接近廚房的水缸都會一陣暈!

    李琛聽著,面容倏地慘白,修長的身軀不住搖晃,幾乎站不住腳。

    他不知道,從來不知道他的月牙兒竟然有過那樣悲慘的過去,從來不知道她纖弱的身子曾經承受了什么樣的殘酷折磨,他甚至不知道她怕水——

    她怕水,卻還不顧一切跳下船去,只為解救一個陌生女子。

    她是那樣一個純善可人的女子,他竟還誤會她工于心計,竟還認為她在他面前做的一切都是欺騙。

    他錯怪她了,怎么辦?他錯怪她了!

    他深深地自責,呼吸困難,心臟強烈揪緊,神智一陣迷離。

    直到喬翎的嗓音拉回了他心神,“所以你明白了吧?明白為什么她不愿意生下孩子嗎?”

    他明白了,完完全全明白了。

    他的月牙兒根本就不是那種冷酷無情的母親,她不是那種能夠親手扼殺自己骨血的女人。

    她會想要那么做正是因為她太愛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因為愛他,所以才不忍他出生遭受同她一般的折磨。

    他早該體會出她有多么痛苦,當她顫抖著雙手捧起藥碗的那一刻,他為什么意蠢到沒有看出她的沉痛不堪呢?

    為何他竟會蒙昧至此?

    “我錯了,”他一陣激顫,忽地仰天長嘯,“我錯了!”

    而喬翎恍若沒聽見他的哀喊,繼續難忠心痛地說道,“她曾經說過,如果要嫁也要嫁給一心一意對她的男人,她一直是那樣立誓的,沒料到竟會答應嫁給你這個三心二意的長安惡少……”

    李琛慕地倒退數步,耳畔優聞焦雷。

    她希望他一心一意對她,而他卻……她心痛地閉了閉眼,他卻還想另娶其他女人來踐踏她一片癡心!

    他對不起她,真的太對不起她了。

    “我警告你!眴挑崂鋮柕纳ひ艉龆俣软懫,“你最好快點找回她,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我會找回她的,一定會的。”李琛語音發顫,刺痛的雙眸悄然選出兩滴愧悔哀痛的淚水,“相信我,上蒼碧落下黃泉,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找到月牙兒,我一定會尋回她的!”

    他握緊雙拳,是對喬翎保證,也是對自己立誓。

    但他沒有找到她。

    春去秋來,時序入冬,新的一年隨著瑞雪翩然降臨,轉眼又是孟春,而月牙兒卻仍是無消無息。

    怎么會這樣?她怎能消失得如此徹底?

    他尋遍了長安城內內外外,每一處屋瓦,每一個角落都翻過來看了,她仍然不見人影。

    他甚至想過她或許悄悄離開了長安,于是動用趙王府的衛士四處查訪尋找,卻也是一無所獲。

    他就連王巧兒那里也親自去過了。

    “巧兒,月牙兒有沒有來找過你?”他曾經急切地問道,“她有沒說過她想上哪兒去?”

    “沒有啊,小王爺。”王巧地搖頭,凝望他的眼眸蘊著淡淡的同情與愁苦,“她沒來找我,我也不知她上哪兒去了。”

    她不知道,王巧兒也不知道!

    全長安城竟沒有一個人曾經目睹她的蹤影,注意到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天啊,天下如此之大,茫茫人海中教他從何尋起?

    李琛一拉統繩,停住了駿馬,深途的黑眸蘊著濃濃憂郁,定定望向遠方逐漸褪去白色雪衫,綻放新綠的山頭。

    他面容沉肅,唇色蒼白。

    自從月牙兒離開后,他幾乎不曾展露過一絲笑容,總是這樣陰郁的一張俊顏,抹上因四處奔波沾染上的塵霜。

    從她離去后,他只要探聽到一點傳聞,便會親自前去查訪她的下落,然而得到的從來只有失望。

    這一回該不會也是吧?

    李琛猶豫著,一人一馬停在村落人口將近半個時辰,無論如何就是鼓不起勇氣過去。

    他真怕,真怕這一回得到的依然是失望。

    幾天前,王府派出的探子回報訊有人在蘇州近郊見到了她,他立即快馬加鞭,不眠不休馳騁了幾百里路,便是希望能早日見到她。

    他希望能見到她,親口求她原諒,親口告訴她他愛她。

    他愛她啊,這輩子打定主意只愛她一人,只娶她一人,只和她一人同生共死。

    自從那日他知蹺自己誤會了月牙兒,他便立誓誰也不娶,今生唯她而已,甚至立刻人富當面向皇上辭婚。

    “臣這輩子想娶的女人只有月牙兒一個,所愛的女人也只有她!泵鎸实鄣恼鹋z毫不竭縮,一字一句宣稱。

    皇帝氣得渾身發抖,“你該死!膚賜婚你敢辭退?叫朕如何向宰相交代?”

    “臣不愿欺騙圣上,將宰相孫女許給臣只會糟蹋了她,因為臣絕不會有心思顧及她!

    “你就為了那個低三下四的女人不惜反抗朕?”

    “月牙兒并不低三下四!彼寥坏胤瘩g,“她是臣唯一鐘愛的女人!

    “胡說八道!”皇帝斥吼,“不知好歹的富生!可知違抗朕旨意的下場?”

    他低頭長跪,“李琛愿接受圣上責罰,絕無怨……”

    皇帝大怒,幾乎當場拔劍教訓地,要不是天星相護,說不定地早已小命不保。

    “您就答應九堂哥吧,父皇!币恢背聊⒃谝慌缘睦畋鋈婚_口,語聲平靜無波,奇異地卻對皇帝有一股鎮靜的作用。

    “天星你……”

    “九堂哥既如此深愛那個女人,您強逼他娶另一個女人又有何意思?”

    “可是明明許了婚又退婚,叫朕如何對宰相、對大臣們交代?”

    “就當看天星薄面,您就成全九堂哥這一回吧,”

    是天星救了他。

    要不是皇帝伯父一向最疼最寵。最覺抱歉的女兒開口為他求情,這件事不會如此輕易了結。

    因為大星從不開口求任何事,所以皇帝伯父很快便答應了她的求情。

    所以他才得以從一樁不情愿的聯姻中抽身,專心搜尋起月牙兒的下落。

    無奈過了將近一年,他竟然還是毫無所獲。

    莫非上天有意懲罰他,要他—一輩子不得再見月牙兒一面,要他日日夜夜為他所犯的過錯痛苦難當?

    能不能停止了?能不能別再這樣折磨他?

    讓他找到她吧,他要告訴她他錯了,從前的地以為自己可以將一顆心分給許多女人,現今才知道當一顆心已然完全緊緊緊在一個人身上時,是不可能再有心思注意旁人的。

    他終于明白了,這一年多來的相思欲狂終于讓地明白了這一點。

    一年多來,他眼前、心底,完完全全只有月牙兒的音容倩影,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即便怎樣超凡絕俗的美人在前,他也懶得多瞧一眼。

    只有她!他想的只有她,要的只是她。

    天啊,讓他見她一面吧!

    “讓我找到月牙兒吧,”他仰起頭,哺南朝天邊祝待,“讓我找到她,我真的不能沒有她,真的不能……”

    ※※※

    這是怎么回事?

    李琛瞪著眼前焦黑的破瓦殘礫,一時不知所措。

    根據探子所言,那個神似月牙兒的女人該就住在半山腰這里,為什么周遭會是這么一副荒涼的景象,恍若曾遭祝融肆虐?

    不會吧?他心跳狂亂,一陣不祥的預感墓地浮上心頭。

    不會的,不可能的!

    “月牙兒,月牙兒——”他低低喚著,起初嗓音猶豫且細微,到后來逐漸揚高,“月牙兒!”

    他望著四周殘破的景象,心緒慌亂而迷茫,全身血流忽冷忽熱,激得他一陣陣不停顫抖。

    直到一個老婦人蒼涼的嗓音沉沉揚起,“年輕人,你找人?”

    他墓地轉身,像見到救星,“婆婆,你知道原先往在這里的女子嗎?”

    “你是指盈月?”

    乍然聽到月牙兒的閨名,李琛先是一陣迷們,緊接著一陣狂喜攫住他。

    她見過月牙兒,終于有人見過月牙兒了!

    “是啊,就是她!”他情緒激動,墓地伸出雙臂握住老婦人肩膀,“你見過她嗎?她現在人在哪里?”

    “她不見了。”

    “什么?”李琛一愣,“你說她……不見了?”

    “是啊!崩蠇D人重重嘆息,一面搖著頭。

    “那是什么意思?”他語音發顫,“什么叫做她不見了?她不是就住在這附近嗎?”

    “她就住在這里啊!崩蠇D人遲緩地指向面前的破瓦殘礫,“前幾天起了一場大火,就再也沒人見過她了。”

    “起火?”李琛心跳狂亂,“什么……什么意思?”

    “你瞧。她住的房子起了火,這里附近不全都燒得干干凈凈……”

    “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那她人呢?她現在在哪里?”

    “幾天前的事了!崩蠇D人語重心長地搖頭,“我們是沒人找到她的尸體。也不曉得人是不是還活著,但依我瞧希望不大——”

    “不可能的!”李琛銳聲截斷老婦人半獨自的咕俄,“她一定活著,她絕對還活著!”他凝視老婦人,眸光底蘊深深渴求,“你們一定有人見過她吧?一走有人知道她上哪兒去了?求你告訴我……”

    “年輕人,”老婦人嘆息,“我可不是有意要騙你啊,我們是真的沒人再見過她,我看她八成是——”

    “別說了!”李琛驀地歷喊,阻止老婦人說出他不想聽的話來!八欢ㄟ活著,一定還在這附近,我知道,我可以感覺得到……”

    他念著、喊著,心臟緊緊抽痛著,迷茫的黑眸痛楚而失神地望著周遭。

    月牙兒一定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可是她人在哪兒呢?她究竟上哪兒去了?

    他僵凝著身子,征立原地好半晌,著地,一股最深的恐懼攫住他。

    月牙兒——該不會被埋在這堆破瓦殘礫里了吧?

    他失神地想著,一時間眼前仿佛看見一棟孤獨簡陋的木屋起了大火,耳邊仿佛聽見月牙兒痛苦求救的聲音。

    救救我,救救我……

    是月牙兒的聲音,是她在求救!

    “我來了,月牙兒,別害怕,我來救你了!崩铊∫幻婷悦悦C5卣f著,一面蹲下身,徒手挖掘起瓦礫堆來,“別怕,我來救你了,你等。會兒,只要。會兒就好了……”他響吶念著即便視線因為淚霧而變得蒙隴不清,仍然沒有停止挖掘的動作。

    他一心一意。不停地控著,直到回落西山,夜幕低垂,冰冷的寒風凍得他一雙早已割破流血的手更加痛楚仍然堅不停止。

    他不停地掘著、挖著,直到深不見底的暗黑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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