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香湘此刻正坐在石上,拿著墨筆在宣紙上揮灑,每一筆都是這么流暢,將眼前這幅美景給畫下來。
完成后,她將它拿遠,瞧著自己的成果……半晌,才滿意地收拾好東西打道回府。
然而她的手巧是巧,但身子可不巧,那圓潤的身軀讓她行動起來有些吃力,更遑論好不容易爬上山又得下山去!
上山時雖累,但下山時一個不注意就會跌進一旁山溝,更是危險。
香湘扶著樹干一步步往下走,每走一段路就得稍作休息,就這么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她終于下了山,已是渾身酸疼、筋疲力盡。
提起氣,她打起精神走回府邸,一進繡坊便倒了杯水喝。
“天,這段路還真遠!毕阆嫱νρ执反芳纾墒菬o論怎么伸長手臂都捶不到酸疼的地方──
張大娘走進繡坊正巧看見這一幕,“你是哪癢撓不到?”
“不是癢,是痛!彼荒橂y受。
“怎么了?”
“我去蔚藍山了!毕阆鏀傞_手中的宣紙,“張大娘你看,這繡樣畫得怎么樣?”
張大娘拿來一瞧,立刻揚起贊賞的笑,“畫得真棒!你呀!不但繡功好,畫功更沒話說,老爺就喜歡你的繡圖!
“真的嗎?聽你這么說,我受的折騰也有代價了!毕阆孢肿焐敌Α
“到底哪兒疼?”張大娘走向她,拍拍她的背,“這里嗎?”
“不……再下面點……再右邊點……唔……對,用力按……好舒服!毕阆骈]眼享受著,過了一會兒才說:“可以了,謝謝張大娘!
張大娘坐下,望著她圓圓的臉蛋和圓圓的眼睛,模樣還真是可愛,只是那同樣圓圓的身材可就不怎么可愛了,“我說香湘,你是不是該節食了?一張臉長得挺討喜的,可就是身材……”
“我是有少吃呀!”她噘起小嘴,“可是就算不吃都瘦不下來!
“每餐都吃滿滿的兩碗白米飯,這叫有少吃?”
“兩碗很正常呀!少于兩碗我會渾身發抖,連針都拿不穩!彼卣f。
“算了,那就隨你,繡圖再讓我看看吧!”張大娘將畫拿到眼前瞇眼瞧著,“這幅山水畫要繡給誰好呢?老爺現在成天躺在床上,繡了也穿不著!
“就給二少爺吧!”香湘傻呼呼的一笑。
“二少爺?!”張大娘睨她一眼,“你呀!別再作白日夢了,人家二少爺是什么身分,他是不會看上你的!
她怎會不知道香湘成天念著二少爺,從兩年前剛進府邸時見過他之后,一顆心就被他給迷住了,問題是二少爺連香湘這個人都不知道呢!
香湘鼓著腮,垂下小臉,“我心里有數,但是作作夢讓自己開心一下也不為過吧?”
“作夢?”張大娘腦袋搖得更兇了,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當然了,如果能和他獨處一天,要我連爬三天三夜的山我也愿意!毕阆嬉稽c也不像開玩笑。
張大娘真不知道該怎么讓她死心,“我看二少爺如果認得你,知道你的名兒,你就該偷笑了!
不是她愛潑人家冷水,而是秦府里的仆人都知道,四位少爺各個都忙于家業,待在府邸的時間少之又少;再者,秦府上上下下共有三百多名仆人,少爺們又能認識幾個呢?
香湘雖然認同張大娘的話,但是打從心底不服氣,她氣呼呼的站了起來,“我餓了,我要去灶房看看有沒有什么好吃的!
“你還吃……”張大娘瞠大眼。
香湘知道她想說什么,但她現在不想聽,于是迅速走出繡坊,直往灶房而去。
就在半路上,她突然頓住腳步,揉了揉大眼盯著前方,以為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出現幻覺!
不,不是幻覺,真的是二少爺……二少爺朝她走來了!
秦易喬也停下腳步,瞇起一對狹眸直望著眼前像顆雪球般朝自己滾來的女人,“你……你是繡坊的人?”看她是從繡坊的方向走來的。
“對……”香湘點點頭,雙眼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天,真的是二少爺,剛剛才說的話馬上就實現了,只是這一切為何這么不真實呢?
“那么你知道江香湘現在在繡坊里嗎?”見她一副傻愣愣、口水都快流出來的表情,秦易喬有絲煩躁的問道。
“不在!彼p輕搖搖頭。
“不在?那算了,我晚點再來!
見他轉身就要離開,她趕緊說:“我就是江香湘!
“什么?”秦易喬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想到自己未來得監督這胖丫頭做點心,他的腦袋突然一眩。
“我說我就是香湘,不知道二少爺找我有什么事?”雖然她心中萬分喜悅,可她明白二少爺會來找她必有原因。
“你真的是香湘?”他深吸口氣,揉揉眉心,不停告訴自己,時間只有一個月,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香湘點點頭,眨巴著大眼等著他的回答。
“跟我來!彼F青著臉,丟下一句話便往回走。
香湘愣了下,趕緊隨著他的腳步朝前走去,但心里卻納悶著二少爺找她做什么?該不會是她做錯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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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湘走著走著,發現這地方有點陌生!
雖然她進府已兩年,但除了繡坊、灶房之外,她很少去其他地方,對于秦府的其他院落很是陌生。
隨著秦易喬的腳步走向一道拱門,她仰起腦袋,瞧著拱門上嵌著用竹藤編制的三個字──西黔苑。
“西……西……西后面是什么字?”她沒念過什么書,大字還真認不得幾個。
瞧她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秦易喬忍不住回頭說道:“快一點,別在那里磨蹭!”
“是,二少爺。”香湘鼓著腮,加快腳步跟上。
但因為秦易喬的腿長,腳步快,她吃力的跟在后面,氣喘吁吁。
好不容易他停下來,香湘發現前面有間小木屋,于是問:“二少爺,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
“這間是灶房!彼麄兯男值茏詮慕拥綘敔數拿詈,就在自己苑里弄一間灶房,好方便做點心。
“灶房!”香湘驀地笑開嘴,“二少爺,你怎么知道我餓了?剛才我正要去灶房找東西吃呢!”
看著她的笑臉,他卻笑不出來,“為什么是你?”
她被問得一愣,“什么意思?”
他不想解釋太多,直接問道:“你的手藝怎么樣?我是指廚藝!
“廚藝……”她絞著雙手,“我不懂廚藝,但我會刺繡,只要二少爺喜歡,我可以為你繡任何你喜歡的花色!
秦易喬聽了差點沒昏倒,“江香湘,你給我聽好!”
“是!彼局鄙碜。
“從現在起你別再去繡坊!彼浅绤柕恼f道。
“什么?”香湘嚇了一大跳,“我……我做錯了什么嗎?還是我哪塊布料繡得不好?二少爺,請你告訴我,我馬上改!”
“你沒做錯事,而是從現在起一個月內,你都必須待在這間灶房里好好的做點心!蹦撬沒聽說這事?
“做點心?”她仍是一臉懵懂。
“你去問問其他人就知道了!闭f完,他便走了出去。
“二少爺……”她追出去喊住他,“可我要做什么點心?你該告訴我。
“我爺爺還沒交代下來,不過在這之前,你先隨便做幾樣點心讓我嘗嘗。”他得先了解她的廚藝如何。
“這樣呀!那我知道了。”她點頭說知道,但是心中卻很著急。
二少爺怎么突然想吃她做的點心,而她又該做什么好呢?而最大的問題是,她的廚藝還真不是普通的差。
對了,去找灶房里的漓兒,待會兒就去問問漓兒該怎么做點心!
“知道就好!彼樀滥贸鲆恍┿y子給她,“這些給你買食材,用完了再告訴我,不過不能浪費。”說完,秦易喬便快步離開西黔苑。
唉~~為什么是她?這個不起眼的女人!看她的身材,她一定很會吃吧!那她到底擅不擅長廚藝?
天!他已可以預見自己悲慘的命運。
而香湘一見他離開,立刻跟著走出西黔苑,來到灶房外頭找人,“漓兒……漓兒……”
“是誰呀?”劉嬸出來一瞧,“香湘?”
“劉嬸,漓兒在嗎?”
“她……她有好一陣子不會待在灶房里干活,有事嗎?”劉嬸看看她,“是不是又餓了?我可以弄點東西給你吃!
“本來是有點餓,不過現在嚇飽了!彼街,想到剛才發生的事。
“怎么說?”劉嬸可從沒看過這么垂頭喪氣的香湘。
“二少爺……二少爺來找我,我本來應該很開心才是,可是他居然把我帶到西……西什么的……”說到這兒,她便濕了眼眶。
“西黔苑!”
“呃,應該是。”她抽噎地點點頭。
劉嬸看看她委屈的可憐模樣,大驚失色道:“你的意思是,二少爺把你帶到他的房里侵、侵犯了你?”
天,這怎么可能?如果說是漓兒她還相信,可是香湘……這世上大概沒有一個男人會對一顆“球”有興趣吧!
香湘頓時紅了小臉,驚慌道:“不,不是啦!”
“不是?”劉嬸松了口氣,這才說:“我想也不可能,那你就快點說呀!”
“二少爺帶我到西黔苑里的灶房,要我做點心給他吃!毕阆婧転殡y地說:“做點心給二少爺吃當然好,我也非常樂意,但……偏偏我對廚藝一竅不通,就只會刺繡!
“原來二少爺負責的婢女是你!”劉嬸撫額,“可憐的二少爺!”
恐怕不等香湘將點心做出來,那些食物就先進了她的肚子。
“怎么了嗎?”香湘不解的望著劉嬸。
“是老爺想吃家鄉口味的點心,這才點了四名婢女,要在一個月內各做出一道他愛吃的點心,如果讓老爺滿意可是有一千兩銀子;非但如此,每位負責的少爺也可以得到三個月的長假!
香湘愣愣的聽著劉嬸的話,“有這么多好處?”
“沒錯!
“一千兩銀子?!”香湘的一張小嘴久久都合不上。
“是。『苷T人吧!”唉~~要是老爺也把她加進去該有多好!劉嬸可羨慕了。
“銀子對我而言不是那么重要,但我想幫二少爺的忙!毕阆娈斦嬷幌胗懞们匾讍蹋皠,我現在只能拜托你了,求求你教我做點心吧!”
“不行!”劉嬸搖搖頭,“漓兒也是老爺點中的奴婢之一,她靠的可是自己的真本事!
“可是如果我們兩個都過關了不是更好嗎?”香湘不放棄地繼續懇求,“我發誓會努力學習的!
“那……你先告訴我,二少爺要你怎么做?”劉嬸被煩得不得不投降。
“二少爺要我先做幾道點心讓他嘗嘗!毕阆嬲f道。
“那好,你就去試做,做好端來給我試吃,我再指點指點你!闭f完,劉嬸便回灶房繼續干活了。
看劉嬸忙碌的樣子,她也不好再纏著劉嬸,只得先離開。
還是先回繡坊好好的想一想該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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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湘和張大娘商量之后,決定從簡單的點心開始做起──桂圓蓮子湯和綠豆糕。
張大娘說她小時候曾見她娘做過,做法并不難,但一問她該怎么做,她卻只會推托,說什么她已十幾年沒進灶房,連綠豆長啥樣都忘了。
唉~~怎么當她有事相求,身旁卻沒人肯幫忙,大家開口閉口只會問:“那一千兩銀子你要怎么花?”
如今她才明白,原來她身邊全是些只想看熱鬧的人。
香湘不由深深嘆氣。
隔天一早,她便到街上買了桂圓、蓮子和綠豆,然后悄悄跑到西黔苑的灶房……一路上她就怕被二少爺撞見,逼她立刻做給他嘗。
想以前她可是經常幻想著能與二少爺不期而遇,現在反倒害怕看見他了。
“接下來該怎么做呢?”看著食材,她突然想起剛才小販交代著,蓮子和綠豆都得先泡水,軟化后要煮就快多了。
她立刻找來兩只木盆,盛水后浸泡豆子,然后開始揉面做綠豆糕,一邊回想著她方才詢問小販制作點心的法子。
“這是什么意思?揉好后還要加上發粉,這個就是發粉嗎?”她拿起聞了聞,一不小心吸得太用力,被粉末嗆得拚命咳嗽。
秦易喬走進里面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你在做什么?”瞧她蹲在地上猛咳,他皺起眉。
“我……我正在做綠豆糕!彼呐男兀鴼庹f。
見她拍胸的動作,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的胸脯還真是平!不,應該說她的小腹比胸脯還要“突出”!
“綠豆糕!”他看了眼盆里的豆子,“你算是積極!
“二少爺的事就是我的事,為了讓二少爺可以得到三個月的假,我一定會努力的!彼謱l粉放進面粉里拚命揉著,也因為這動作,渾身上下的肥肉不住顫抖。
秦易喬見狀揉揉眉心,忍不住抱怨爺爺為何要指派這樣的婢女給他?
秦府里的婢女何其多,他不要求別的,但至少要賞心悅目些呀!
“你這樣還真累,我看你得先從身上減下十斤的肉才行。”他搖頭道。
“二少爺!”香湘心底一陣委屈,急急解釋,“我雖然有點笨手笨腳,但還是能做點心的!
“那是一回事,你──”說著,她身上的味道突然沁入他鼻中。
那氣味非但不難聞,還帶著陣陣茉莉清香!
秦易喬怔住片刻,凝眸望著她,“不管怎么說,你減就是!
“我知道了!彼陡形。
“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你除了得做點心之外,也得努力變瘦,知道嗎?”話一出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反正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又何必管她胖不胖呢?
“喔!”她正要回到灶前,不經意瞥見他身上衣裳的繡紋似乎斷了,“二少爺,你身上衣服的繡紋壞了,我幫你重新補上吧!”
秦易喬瞪著她撥弄他衣襟的手,急急握住它,“不要亂來!
香湘一震,感覺他的手是這么的溫熱,讓她眷戀不已!
他發現她微微泛紅的雙腮,立刻松開手,沉冷地說:“江香湘,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沒有……”她低著頭,胸口怦跳得厲害,二少爺居然記得她的名字呢!
“等你將這些東西做完后,我再告訴你你要做的點心是什么!闭f完他便打算離開。
“二少爺!毕阆鎿P聲喊住他!拔乙欢〞ψ鳇c心、努力讓自己變瘦,努力……”讓你喜歡我!最后幾個字雖然沒說出口,可是她已在心底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定要讓二少爺對她另眼相看。
“你會這么說表示你有心,很好,希望這不是順口說說而已!眮G下這話,秦易喬就走出灶房。
見他離開后,香湘繼續未完的工作,雖然累但是她卻覺得很甜蜜,至少她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和二少爺經常在一塊兒,她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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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整天的努力,點心總算完成了!
但是二少爺一直都沒回西黔苑,再晚就怕這些點心會涼掉,于是香湘便坐在灶房門外等著他回來。
聽張大娘提過,蘇州城北的棟冒山就是秦府的產業,也是二少爺負責的部分,最近像是生意不錯,經常早出晚歸。
早出晚歸?!可他晌午還撥空回來看她,嘻……雖然他是看她有沒有偷懶,不過也足以令她偷笑了。
雙手支著下巴,她仰首看著月亮已從東方慢慢轉向西邊,為何還不見二少爺回來?或者他已經回來了,只是沒來這兒看她……不,是看她做的點心,而她總不能大剌剌的跑到他的寢房去敲門呀!
眼看東山已淺露魚肚白,香湘真不得不放棄了。
她回到灶房收拾灶臺,將竹蒸籠里的綠豆糕一個個拿出來,正準備端到后頭的下人房分給其他早起的仆人時,秦易喬正巧走了進來。
“你這么早就來了?”
剛剛路過,他遠遠便瞧見灶房內有人影走動,于是過來探探,沒想到天還未亮,她就已經進灶房了!
“我……呃,對!毕阆嫘π,并沒告訴他,她可是一整晚沒回去。
“那你就好好做,我回房了!弊蛲硭礁舯诖迓湔勆,而后連夜趕回,已好幾個時辰未合眼。
“等會兒好嗎?”香湘急急喊道。
“還有事?”他回頭睨著她。
“我已經做好點心了,二少爺餓了嗎?要不要嘗嘗?”香湘試問。
本來他毫無胃口,但看見木桌上擺著的點心,倒是讓他有了一些食欲。
“好吧!我就嘗嘗!彼讼聛。
“這是桂圓蓮子湯,這是綠豆糕!彼龑Ⅻc心擺在桌前,期待的等著他品嘗。
秦易喬拿起調羹舀了匙桂圓蓮子湯入口,才入口,他便立刻沖向水槽吐出來,接著又用木勺舀了些水漱口。
“二少爺,怎么了?”香湘被他的動作嚇!
秦易喬黑著張臉,簡直快被她給氣瘋了,“我問你,蓮子心你去了沒?”
“蓮子心?!”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就只會吃嗎?”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說你愛吃,你倒是聰明,怎么不先嘗嘗自己做的東西?”
“二少爺,你要我節食,所以我不敢吃。”香湘掩下臉,縮了縮肩,緊張的直發著抖。
秦易喬像是又看見一個顫動的雪球,不得不撫額重嘆,“我想這綠豆糕一定也難以下咽,你倒掉吧!”說完,他便離開。
見他走遠,香湘難過的拿起綠豆糕小口嘗了下,“咦……還不錯呢!雖然沒街上小販賣的好吃,但絕對比桂圓蓮子湯好入口!
她還真是笨,剛剛應該先請二少爺嘗這個才是呀!
瞧著木桌上還有一些蓮子與桂圓,她打算再重做一次,并發誓這次鐵定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