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負責前來拆除繃帶的趙太醫一顆心也七上八下,看著此刻坐在床緣高大俊美的男子,是與皇上最親近的小舅父,要是有個什么閃失,不只是自己,所有太醫都會被革職,甚至丟了腦袋。
“……那么四爺,下官這就把蒙在眼睛上的繃帶拿掉了。”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說。
聽他這么說,圍繞在身旁的炎家人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之前已經失敗兩次,今天是第三次了,大家都抱持著希望,等待宣布結果。
炎承霄置于大腿上的雙手不禁握緊!安鸢!”
“是。”趙太醫深吸了口氣,便開始動手,待繃帶拿掉之后,才又說道:“四爺現在可以慢慢地睜開眼睛……”
于是,炎承霄跟著照做。
“四郎別急,慢慢來!鄙頌楣げ可袝亩斶特地放下繁重的公務探望,只盼這個小了他十多歲的么弟能重見光明。
只見炎承霄掀開眼簾,直視前方,好半天都不說話。
這下換成位居大理寺卿的三爺著急了!霸趺礃樱克睦,可以看到三哥了嗎?”由于這個么弟的年紀與他們相差甚多,又是他們這幾個當哥哥的拉拔長大,因此習慣喚他的乳名。
“相公別心急,總要給四郎一點時間!比蛉艘矐n心如焚地望著小叔,一向精明的她也坐立不安。
二夫人則是因為自小有口吃的毛病,總是羞于在人前說話,此時也急得兩眼發紅,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什么都看不到!”炎承霄陡地從齒縫中迸出話來。
趙太醫心口一涼!八臓斶B一絲光線都看不見?”
“根本就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沒有……”他發出一聲挫敗的低吼。“你們不是說我的眼睛沒事嗎?為何就是看不見?”
“這……”趙太醫被問住了。
三爺也扣住趙太醫的手腕,一臉忿然地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們不是說這次敷的膏藥是特別調制,對眼睛相當有幫助嗎?”
“相公!”三夫人連忙制止。
“再換其他藥方試試看!倍敳唤箲]地說。
面對炎家人的質問,趙太醫實在無計可施!跋鹿贌o能!”
“出去!”眼看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炎承霄不禁寒著俊臉,站起身來下逐客令!敖o我出去!”
趙太醫只能抱起藥箱,丟下一句“下官告辭”,便匆匆地走了。
“四郎,你先冷靜下來!”二爺將么弟按回床緣坐好,其實他的腦子也亂成一團,連太醫都治不好,這該如何是好。
炎承霄抽緊下顎,任何安慰的話都聽不進去!澳銈円踩汲鋈!”
“四郎……”三爺希望他能打起精神來。
家人的關懷只令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不禁發出暴怒的嘶吼。“全都出去!聽到沒有?”
“咱們還是先出去,等四郎的情緒緩過來再說!比蛉嗣Ρ娙耸寡凵,自從兩個月前小叔發現自己眼睛看不見,他的脾氣也愈來愈壞,別說奴仆,就連幾個小妾都不敢靠近伺候,令他們既擔心又頭疼。
眾人不由得嘆了口氣,轉身出去。
“阿貴,好生伺候四爺知道嗎?”二爺臨走之前又吩咐小廝。
阿貴躬著身!笆牵,奴才知道。”
聽見房門關上,屋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炎承霄兩手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呻吟!拔艺娴脑僖部床灰娏藛?”
都已經過了兩個月,原本太醫還口口聲聲的保證,說這不過是暫時的現象,等瘀塞在顱內的血塊化開,一定能恢復視力,可是如今呢?他還是處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見。
他從沒想過會有這般無助、膽怯的時候,若是從今以后真成了瞎子,身邊的人都用憐憫同情的目光看待自己,那是炎承霄最無法忍受的,彷佛在一夕之間,從高空中墜落下來,跌個粉碎。
“為什么老天爺要這樣對我?”炎承霄一面咆哮,一面胡亂地走動,不小心撞到幾角,雙手順勢一揮,將茶壺、茶杯全都掃到地上。
在外頭等候差遣的阿貴聽見屋里的聲響,生怕主子出事,急得想沖進來!八臓斣趺戳耍克臓敗
他聞聲辨位,朝房門口低吼!安粶蔬M來!”
話聲方落,炎承霄又不知絆到什么,整個人摔在地上,那模樣好不狼狽,想到連在自己最熟悉的寢房都是這副慘狀,更別說出門了,也只會讓人看笑話,這么一想,簡直欲哭無淚。
炎承霄掄起拳頭使勁地槌著地面,直到力氣用盡,才靠著雙手的摸索,慢慢地爬上床,就只是坐著,什么也不想。
直到夜幕低垂,外頭的阿貴見屋里沒有任何動靜,只好出聲。
“四爺,奴才進來了……”他推開門扉,等到適應寢房內的漆黑,見主子坐在床緣,就像一尊石像,于是先把蠟燭給點燃,又見滿地碎片,只能裝作沒看見。
“四爺一整天都沒吃,應該餓了,奴才這就去把晚膳端進來!
鼻端嗅到一股蠟燭燃燒的氣味,炎承霄不由得逸出一聲哼笑,現在的他根本不需要燭火照明,因為就算點上了也看不見。
“……我不餓!”
阿貴擔憂地看著主子!翱墒恰
“出去!”他厲聲地喝道。
“四爺……”
他沉下鐵青的俊臉!熬退阊劬床灰姡疫是你的主子,別再讓我說第二遍,聽清楚了嗎?”
“是,四爺!卑①F吶吶地回道。
待屋內再度只剩炎承霄一人,不禁發出類似哭泣的笑聲,這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嗎?可是總要給個理由,而不是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之下奪去他的視力,這教人如何接受?
這個晚上,又是一夜未眠。
天色還沒亮,睿仙便起床梳洗更衣,投靠紀家這四年來她早已學會打理自己,不等春梅進來伺候,已經換上翠綠色的襖裙,幸好天冷,可以穿上這種寬大厚重的大襖,掩飾過于清瘦的嬌軀,免得表姨母又擔心她吃得太少,身子會受不了。
“小姐醒來了嗎?”春梅在外頭問。
睿仙正好綰好發髻,只用一支簪子點綴!斑M來吧!
于是,春梅端著早膳進來!半m然已經立春了,不過今天外頭還是好冷……”
“那你自己要多注意些,可別著涼了!彪m然二人主仆相稱,不過就像自家人,若沒有春梅相伴,睿仙當年也無法一個人走到京城。
“這句話應該由奴婢來說才對……”春梅一面將飯菜擺好,嘴里一面叨念。
“小姐真的要多吃一點,不能再瘦下去了,風若再大一點,恐怕都會被吹跑。”
她噗嗤一笑!昂,我盡量的吃、努力的吃就是了!
聞言,春梅才滿意地點頭!斑@樣才對,這兩道菜都是小姐平時愛吃的,可要多吃一點!
“你也坐下來吧!鳖O烧泻舻馈
春梅起初也不敢與主子同桌,卻在小姐的“命令”之下,不得不遵從,慢慢地才習慣。“是。”
主仆倆安靜地用過早膳,開始各忙各的,春梅留在紀府做些雜務,睿仙則會到一墻之隔的六安堂,有時幫忙整理病歷,有時擔任手術助理,有時則是招呼前來求診的病人,可以說相當忙碌。
由于六安堂在京城頗負盛名,不只有個女大夫,方便女病患前來求診,還有一位神醫在,不管是抓藥或看病,從早到晚都是人來人往,人一旦多了,還可以聽到一些市井間的蜚短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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