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之后,她不只拔掉了詛咒娃娃上頭所有的大頭針,暗中整他更是再也不曾有過;畢竟她會整他是因為他對她不假辭色,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她又不敢正面沖突,才會私下使暗招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犯這么大的錯誤,她拚命回想前天她鍵入資料、網路傳真給售屋公司時的情景,是曾發生了什么插曲才讓她一時失誤?刹恢獮楹,腦中就是空白一片,好像有只怪手伸入她的腦中把那一段的記憶給挖掉了!
之前都沒事,偏偏就選在他在家自我隔離的這三天發生事情,讓虔南屏很難相信這是巧合,尤其她還“前科累累”!
若是以往性子急又直的他早就沖著她破口大駡,直接摔東西過去了,但她現在的身分不同,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哭泣的樣子是這么柔弱無助,他五指緊握成拳,硬是忍住了滿腔憤怒。
“一共……損失了多少?”費了好大的勁,鼓起好大的勇氣,練彤云才怯怯的開口詢問。
“九百萬。”他盡力控制嗓音的平穩度。
“九百……”她傻眼。
這么龐大的天文數字,她要怎么賠?她又是否賠得起?
腦袋更為混亂,腦中的電腦反射性的就想計算不吃不喝要花多少年才還得起這筆錢,按鍵按出九百之后的四個零,又硬生生抹去,不想也無法去面對可怕的現實。
“你先回家吧!彬掀镣坏。
“南……總經理?”回家的意思是……
“明天休息一天,看怎么樣我再通知你!
他的心情浮躁,心知肚明此刻說出來的話不會好聽到哪去,她也許無辜,她并未心存惡意整他,她是真的凸槌……
問題是,她從不曾出過這么大的包,他曉得她其實心細,報價少了十萬這種事怎么會發生?乾脆少打一個零,這樣明顯的手法反而可在第一時間被發現錯誤。
他的話要她休息的意思十分明顯了,她蒼白小臉上唯一尚存在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去。
她出這么大的錯,開除算小意思了,她心底明白。沒有叫她賠錢就該感謝老天爺了。
“好……”她抖顫著唇點頭,“我先回家……”
小手慌亂的將桌面整理整齊,拿起包包快步離開。
“彤云!彼麚P聲。
練彤云像被突然拔掉插頭的機器人一樣僵著身體站著,戰戰兢兢的等待他的下文。
“路上小心。”虔南屏微弱的話尾有著嘆息。
她似乎聽到了,那未說出口的再見。
她單手掩著淚顏,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
寫著“虔南屏”三個字的詛咒娃娃身上光溜溜的,沒有半根大頭針,倒是有無數個洞。
那日詛咒他劈腿的泄憤之針,在他得了A型流感的當天,又被她急慌慌的拔出來。
在他在家里自我隔離的這三天,他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用著咳啞的嗓音與她天南地北的閑聊,但她心底想著的卻是——他是否趁著未婚妻不在的空檔才打電話給她?
他不讓她去照顧,美其名是不想讓她被傳染,但事實是怕被未婚妻知道他染指窩邊草,才不準她出現?
有好幾次她想問他,他對她是不是只是玩玩,話到了嘴邊,又狠狠閉上紅唇,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是小孬孬,害怕吵架,不敢面對現實,她怕出口的真相會讓她難以承受,怕天地在一瞬間崩毀,怕她其實不被愛!
小手用力握著娃娃,肚子的部分早已被她握到變形,她還是沒有辦法下決定。
她就算沒有勇氣去質問,也該聰明的曉得該趕緊抽腿離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騙,是可憐,但若已知情卻還不放手,那就是自作踐!
道理她都懂,但要實行怎么這么難?
她拉過被扔在地上的包包,拿出里頭的手機——至少有一件事,是現在的她還做得到的。
練彤云用力的按下數位鍵,撥進公司的人事部。
***
“南屏!”虔秋江氣喘吁吁的奔進總經理辦公室,“我聽說了,因為練小妹的失誤,公司損失了九百萬?”
額頭抵在互搭十指上的虔南屏抬起頭來,“嗯!
“你準備怎么處理?”
虔南屏輕撇了下嘴角,“這點損失,公司還負擔得起吧,僅售出了兩戶,就當作是促銷方案也無不可!
虔秋江有些勉為其難的輕點了下頭。
畢竟九百萬不是小數目,身為會計經理的她還是覺得心疼。
“那練小妹的處分怎么辦?”
“我還在想!敝皇撬氲貌皇翘幏,他在想她為何會出大包。
他細細回想她過去的整人惡法,雖然會讓人氣得火冒三丈,但是從未有過任何損失,更別說是讓公司少了一分一毫,難道她發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情的?
能猜到這點,已是他最大的努力了,女人家的心思千回百轉,就算是大氣爽朗的黃芳倩,偶爾也會讓他看到若有所思的怔忡,更別提他以往的女友,提分手的原因常讓他咋舌。
譬如,大學時代的那個女友抗議他只注重男性朋友,當他的普通朋友還好過當他的女朋友。
可她明明跟他的兄弟們處得極好,他完全想不透這樣的控訴打從何來。
又譬如當兵時兵變的那個女孩,她責怪他總是粗心大意,重要日子從未記牢。
可明明是她先說每天都過得像情人節比較重要,不需要特別慶祝的啊!
那比被花貓弄亂的毛線團還要亂七八糟的心緒,他這個粗線條的根本抓不準。
“要開除她嗎?”唉,又要重新找個耐力高、EQ高的能干秘書來受老弟荼毒了!
“開除?”黑眸瞠大。
“這次我不會阻止你了,”虔秋江無奈道:“畢竟這次犯的錯太大條,我也保不住!
“我從沒說我要開除她!彼渎暤溃骸斑@是我最不可能做下的決定!”
這會兒換虔秋江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可是你以前只要她一犯錯,就說要開除她的呀!”
“以前是以前!”虔南屏對解釋感到煩躁,他甚至想趕姊姊出去了。
“不過,”虔秋江聳了聳肩,“練小妹可能知道她這次犯的錯誤太嚴重,已經主動提出辭職。
他激動拍桌而起,“不準答應!”
“為什么?”老弟干嘛這么激動?
虔南屏匆匆拿起手機塞入公事包,行走的腳步倉卒。
“你要去哪?”虔秋江追上去問。
“當然是去問清楚!”
他冷靜了。
因為她要辭職而冷靜了!
***
電鈴如催魂般一聲接著一聲,哭到靠著床鋪睡著,手里還握著娃娃的練彤云扳正僵硬的頸項,揉揉酸澀得幾乎睜不開的眼。
是誰忘了帶鑰匙嗎?她猜是舒波起;每次忘了帶鑰匙的她按電鈴的狠勁,仿佛不見它著火不甘休。
她走到大門口,轉開門鎖,拉開大門,赫見氣急敗壞的虔南屏。
“你……”他為何直接上門來?
“你開門前都不先問是誰的嗎?”按門鈴就開,出事怎么辦?
劈頭就被罵的練彤云呆呆望著未經邀請就踏進屋內的虔南屏,吶吶回答:“我以為是波起……”聲音軟弱得像早上沒吃飯。
“波起?誰?”這名字聽起來像是個男人的,這讓他不由得醋意大起。
“我室友!彼卮,“當貨車司機的那個!
她的室友都是女生,這他清楚,只是名字他總是聽了就忘,她一回答,才想起似乎是有這號人物。
“你來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告訴她,光辭職無法彌補錯誤?
“我要知道你出錯的原因!焙谕晕绤柕闹币暷菑埧薜闷鄳K的小臉。
她不是故意的!
看到那張比離開辦公室時還要狼狽的臉蛋,他就明白,她真的不是故意整他,她只是不小心犯了一個錯誤。
但他認為事出必有因,尤其她又不是粗枝大葉的人,他想知道,在他自我隔離的這三天內,他的女朋友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纖軀微顫了下,練彤云下意識避開讓人頗感壓力的注視。
出錯的原因她已經想通了,或者該說,這三天她都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不只是打錯價錢數位時她毫無記憶,這三天所發生的一切她都毫無記憶,唯一記得的,是他的背叛!
一定是因為她在下意識被心中的憤恨驅動了手指,打錯了價格。
說不定她還有犯了其他錯誤,只是目前還沒爆發開來。
她就不是個爽朗大氣的女人,跟他的未婚妻截然兩樣!她就是這么壞,只會在背后使暗招報仇,她一點都配不上他,不適合他,不是會被他喜歡的類型!她自暴自棄的想。
但是她真的好想問他:對你來說,我算什么呢?
可他人就在眼前了,抖顫的雙唇還是沒有辦法將這句質問吐出去。
她真的好怕,好怕他會回答她,他只是玩玩,或是告訴她,他不愛他的未婚妻,但也無法給她任何承諾,希望她能當他的地下情人,更說不定他會冷酷無情的說:“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們就分手吧!
所有灑狗血的情節都在她腦袋跑過一遍,不管哪個答案,只要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她都無法承受。
乾脆什么都不要說,讓她徹頭徹尾做只懦弱的烏龜!
“我是……”她抿了抿嘴角,“我是故意整你的!
“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虔南屏大吼。
“我沒有開玩笑!彼龘P起手上的娃娃,“不要以為我的詛咒沒有用,你會得流感就是我詛咒你的,公司會損失九百萬也是因為我的詛咒!
“你的娃娃身上沒有半根針!”她當他眼瞎了?
這娃娃全身上下光溜溜,跟那日他見到的“刺蝟”截然兩樣。
“那是因為針滿了,沒地方插,我剛拔掉準備重插,你人就來了!彼龑⑼尥蘧o緊握在胸前,“我很會記仇,你過去對我那么壞,我一直很討厭你,巴不得你去死,我的仇沒那么容易消,我……”她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虔南屏的手蓋住她紅腫的雙眼,“你邊哭邊說這種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她又哭了嗎?為什么她總是這么不爭氣?
悲傷與憤怒席卷,原本只是掉淚的她開始抽搐,雙肩顫動,最后演變成嚎啕大哭。
虔南屏不知該心疼憐惜還是啼笑皆非的將她攬入懷中。
“有什么天大的事是我沒辦法幫你解決的?”這傻丫頭纖細的肩膀到底承擔了什么?
瞧她哭得這么用力,竟然還費盡心機想要將他推離,可見事情的嚴重度在他的想像之外。
練彤云狠狠哭了一陣之后,猛然推開他。
“你可以走了!彼侈D過身去抹淚。
“走?”突如其來的決絕讓他錯愕。
“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彼煅柿讼,鼓起最大勇氣,“都已經有未婚妻了,不要來招惹我!”還好她還殘存了一點點的理智。
“你說什么?”巨掌扣住纖肩想將她轉過身來,她執拗的抗拒,甚至還捂起耳朵,不想聽他說話!澳膩淼奈椿槠蓿俊
他還想騙她,想瞞著她?
依他的力氣想將她轉過身來有何難,但他不強硬,而是繞到她面前,練彤云見狀,又轉過身背對著他,虔南屏不厭其煩的再轉再繞,她就是鐵了心不肯與他直接面對面。
他火了!
“練彤云!”他很乾脆的將她整個人抱起來,雙腳離地,懸在半空中,“把你剛才的話解釋清楚!”
“不要!”她掙扎想掙開他的懷抱,小手用力捶他的肩。“你走!快走!滾開啦!”
他的肩膀好硬,捶得她的手好痛,但再怎么痛,都比不上心口的刺疼。
“這是我聽過最扯的分手理由!”比歷任任何一個女朋友的藉口都還要扯,“誰給我生了一個未婚妻?”他沖著她耳旁怒吼,“是誰造謠!”
被他知道謠言散播者,他非宰了對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