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的吩咐,已經出發了。”納森熟練地駕車在巷子里穿梭,“這是無線電對講機,一線是阿美子,二線是我和小理,三線是朱哥!
“你和小理那邊結束以后立刻聯絡我。阿美子那邊多幾個人幫忙會比較好。”即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邢雙蕓依舊小心翼翼,這是她最大的優點。
“我知道!焙陧沉苏蘸箸R一眼,“經過這一次,老大會更看重你。”
“恐怕還比不上她對你的重視!
“我寧可她一點都不重視我!奔{森有些陰郁,忽道:“他很敏銳!蹦茉诰奂瘮蛋偃说拇蠖Y堂里一再注意到偽裝過的他,不簡單。
“誰……對,我快到了……”對講機已接通,她暫且把閑聊擱在一旁。
“而且幾乎整晚都在看你!奔{森微笑自語,踩下煞車,在撞球場門口停下,讓她下車。
撞球場今晚并未營業,守在門外的兩個壯漢待邢雙蕓進入,立刻關上門。為了安全起見,甘紗美派了四個人保護她。
球臺上已擺好她需要的東西──地圖、一杯水和一包涼煙。她剛抽出一根煙叼著,對講機已接通三線,“朱哥,你那邊怎么樣……好,等小理通知你就開始!痹俾摻j過小理,她暫時關了對講機,點起涼煙。
并不特別愛抽煙,只在需要思考時偶爾抽上一兩根,有助于厘清思路。淡淡煙霧模糊了她略顯焦躁的輪廓。
一切都運轉于掌中的感覺帶給她成就感,至少在擬定階段是如此。一旦付諸實行,身邊人各有任務而離開,只剩下她一人時,強烈的空洞感總會襲來,再次席卷她以為已經夠堅強的心……
“……邢小姐!备始喢赖氖窒掠杂种沟乜粗,“你朋友在外面,要讓他進來嗎?”
“我朋友?”邢雙蕓訝異,隨即見到暗色玻璃外的人影──汪懷瑋!
她愣了愣,走到門旁,“你來做什么?”他牽著腳踏車,是騎車追來的?
“這個……送你。”他滿臉都是劇烈運動過后的汗水,抖著手遞出雛菊。
乍見她從舞臺上消失,他才聯想到那抹眼熟的金黃是那混血兒的發色,立刻追出禮堂,果然見他們上了車。他只有腳踏車,幸好記得路,即使追丟了也知道該往這里來。
“送我?”紅白兩色的雛菊,被壓得有些走樣,花朵扁了、枝葉折了,但還看得出先前是很可愛的一束花,也看得出送花的人很努力要保持它的原樣。
“本來想等合唱團表演完送給你的,可是……你不見了!币娝芍吡惆寺涞幕ㄊ,他赧然一笑,“因為我騎車,只好把花連把手一起握著,不小心就壓壞了。”
“就為了送我這個,你追到這里來?”納森的車速快得足以上高速公路了,他竟然能在相差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內追到這里來,而且還是騎腳踏車?喉頭像被什么梗住了,她說不出話。
他點頭,“我可以進去嗎?”
“……進來可以,什么都別問!彼撜f“不行”的,今晚的事很重要,而跟“廣海盟”無關的人不該涉入,卻無法堅持,尤其見到他雙眼驟然發亮之后,再也說不出半句反對的話。
她轉身回屋內。
“載你來的人呢?”他跟著她走到球臺邊,四個魁梧壯碩的男人讓他很有威脅感。
“我說過什么都不能問!
“喔!彼怨蚤]嘴,看著她在地圖上擺了幾顆棋子。
棋子代表己方三路人,以及敵人的位置。她計算著時間,移動棋子,代表雙方遇上,交鋒。無線對講機始終沒有響起,表示行動照她的計畫順利進行。
“……我以為你看完表演就會回家!彼徽f話,她反而不習慣了。
“我也以為是這樣。”他憨憨地笑著。
“你跑來這里,你家人知道嗎?”手指拈起棋子,再放下,左手始終拿著那束雛菊。小小一束花,拿在手上卻異常沉重,沉甸甸的感覺從手上一直傳到心里。
戀放手,卻舍不得。
“不知道!崩习种粊淼眉敖幼∧鞘廊A百合,錯愕地看著他一路狂奔出禮堂。他想起另一件事,“今晚你爸有來看表演,還有你……阿姨和月月!
邢雙蕓一愣,“他們來了?”糟糕,她告訴父親表演結束后要和合唱團同學去吃消夜,這一來得另想借口了。
“對啊,就坐在觀眾席,月月還要獻花給你呢。不過她現在大概很失望吧,特地來看你表演,你卻不見了。如果我們現在回去學校,說不定還能碰到他們!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彼m沒有明說,但總之是要勸她回去。她故意忽略他盼望的眼神,搶白道:“別說你擔心我,我不需要你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此時,無線電對講機響了,是一線。她立刻接起,傳來甘紗美低沉的聲音──
“雙蕓?你還在嗎?”
“在啊,什么事?”
“你在,那就不是你了。”聲音明顯松了口氣,“可那會是誰?甘火明說是我朋友──”驟然斷訊。
“喂?阿美子?!阿美子?!”邢雙蕓試著再聯絡,忽然槍聲大作,伴隨玻璃碎裂的巨響,燈光瞬間熄減。
她還沒意會發生什么事,已被一具溫暖的身體撲倒,摔在地上。
四周響起槍聲和男人的慘呼,她在昏暗中極力想辨認闖進來的兩個男人身影,身體卻被拖往撞球桌,“……懷瑋?”
“噓,別說話!彼麑⑺阶睬蜃赖年幱跋露阒,始終將她護在懷中。
不久,槍聲停了,甘紗美留下來守衛的四個男人都中槍倒地。
接著,手電筒的強光亮起,一個男人粗聲道:“那女學生應該在這里,趕快找,,這次不要弄錯了!”
是為她而來?邢雙蕓有絲錯愕。那兩個男人分頭包抄,正好堵住通住出口的路。她正猶豫是否該冒險沖出,忽然嗅到血的氣味,才發覺身邊的他呼吸異常沉重,“懷瑋?”昏暗中看不清他表情,“你受傷了?”
“在這里!笔蛛娡驳墓庹粘龆阍谧睬蜃琅缘膬扇,“小妹妹,跟我們走吧!睒尶谙蛲魬熏|比了比,“你也一起走!”
門外停了輛黑色轎車。一個男人打開后車廂,把汪懷瑋推進去。
“等等,”邢雙蕓想阻止,“你們要的是我,跟他沒關系!”在路燈下,這才看清兩個男人都是甘火明的手下,想必是針對她而來,而汪懷瑋右手似乎被射傷了,血正不停地滲出。見他躺進那棺材似的后車廂,向來鎮定自若的她不由得聲音發顫。
“進去!”男人粗魯地將她推進后車廂,正好摔在汪懷瑋身上。
“不!”她拚命反抗,“我不要在這里,讓我出去……”“砰”一聲,后車廂廂蓋被重重關上。
窒人的黑暗充滿四周,靜默了幾秒,她開始又踢又踹,尖叫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雙蕓?”汪懷瑋原本還能保持冷靜,這時卻嚇壞了,努力想抓住她,“雙蕓?怎么了……”
“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里……”車子發動了,她依舊瘋狂掙扎,尖叫聲逐漸摻入啜泣,最后變成崩潰的哭聲,“放我出去……我會聽話……媽媽,讓我出去……”
“雙蕓?”
她仿佛身陷夢魘之中,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只是哀哀哭著、掙扎著,驚恐無助的哭聲像個孩子。
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雙手,她仍不斷反抗!半p蕓,冷靜一點!雙蕓……”無計可施之下,他忽然大吼,“熊貓吃肉還是吃素?”
“……什么?”她被吼得耳朵嗡嗡作響,喚回一絲神志。
“熊貓吃肉還是吃素?”
“吃……竹子!
“那熊貓為什么是食肉目?”
“……我不知道!彼睦潇o只維持了幾秒,又開始掙扎。
他立刻伸手遮住她的眼。“眼睛閉起來。”她激烈的反應讓他想到幽閉恐懼癥,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只好期望她不要去看、不要去想,盡量讓她分心!爸佬茇堅趺闯灾褡訂幔啃茇垥们白ψプ≈褡,把葉子剝掉,然后吃竹子中間比較軟的部分。熊貓有六根手指,第六根手指是從腕部芝麻骨演化……”
“媽媽……我要出去……”童年的記憶迅速奪走她的意識。母親冷漠的面孔,黑暗的房間……是誰背轉過身,拋棄了她?“媽媽……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能呼吸……”手掌忽然被緊緊握住,用力壓在某個物體上,溫暖、寬厚、穩定而有力的搏動。
“那是錯覺,你沒有不能呼吸!彼犝f幽閉恐懼癥會出現難以呼吸的狀況,暗暗心驚,更用力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案杏X得到嗎?這是什么?”
“心……心臟……”是誰在說話?指甲幾乎嵌進她手腕間,讓她好痛,渙散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
“對,這是我的心臟,它在跳,你來數我的心跳,每一下都要大聲數。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我就好了,知道嗎?我在這里,你只要感覺我在這里就好了?禳c,跟著我數,一、二!”他大聲開始數。
“三、四……”她茫然跟著數?墒牵@個人是誰?為什么她要跟著他數?為什么她的手感覺到心跳?是媽媽的心跳?不對,媽媽不喜歡她靠近,這不是媽媽,是誰?有陽光的味道,有點陌生但安全的味道……
母親背轉過身子,慢慢走開。她想伸手抓住,但是媽媽頭也不回地走了,媽媽不要她,她好難過……這個人是誰?為什么還在呢?為什么他沒有走呢?沒有人要她啊,媽媽不要她,爸爸只要新妹妹,沒有人要她啊,他怎么還不走?他要她嗎?他真的要她嗎?還是他也會將她丟下呢?
他是誰?“懷……瑋?”
“我在這里。”汪懷穩屏息,小心地抱住她,怕她掙扎弄傷了自己。
“你……為什么在這里?”
他一愣,“你在這里,我當然也在這里啊。”
“我在這里,所以你也在?”是這樣嗎?有人肯為她留下來?
“對啊,我一直在這里,你沒發現嗎?”他微微倒抽口氣,感覺她雙臂摸索著繞上他的頸子,身子主動貼合他的……他臉不由自主地紅了,真切感受到她的纖瘦和……曲線,可來不及感受曖昧,一種在絕望中試圖攀附什么的悲傷先席卷了他。他不自覺伸手撫過她凌亂的發絲,環住她,“……沒事了。”與她臉頰相貼,感受溫熱和淫意,他喃喃低語:“我在這里,已經沒事了……”
她止不住淚水,這不是夢,不是過去,是真實的現在。他在這里,她不是孤獨一個人……
但是,現實會改變,他不會永遠都在,她還是得靠自己,靠自己堅強面對一切,就如同過去十年來那般。她努力集中思緒,努力擺脫過去的夢魘。她不再是那個躲在更衣間里哭泣的小女孩了,她是邢雙蕓,一個堅持只靠自己活下去的女孩!
“……懷瑋,你有帶手機嗎?”她似乎鎮定多了,聲音恢復了一絲平日的冷靜。
“沒有!蓖魬熏|悄悄松一口氣。
“我們得離開這里。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就是機會!眽趑|消失了,對密閉空間的恐懼卻還在,她恨自己的懦弱,竟被小小的黑暗擊倒,只能依賴著他尋求安全感。他身上淡淡陽光的味道,他溫厚拍撫的手,像在哄孩子。他也是這樣哄他妹妹吧?對他而言,她該也是像妹妹一樣吧?
對彼此都不抱額外的期望的話,也許她可以這樣放縱自己一次?悄悄承認她渴望他的溫暖,在他的氣息里沉淪,這么一次就好……
“他們是誰?要帶我們去哪里?”汪懷瑋問。
“他們是阿美子她叔叔的手下,大概想抓我當人質,威脅阿美子!焙鋈幌氲剿芰藗,“你的手怎么樣了?得先止血才行……”剛伸指摸索他手臂,卻被他抓住手腕。
“應該沒流血了。你別亂動,小心等一下撞到頭!彼曇魩Я它c奇異的沙啞,“也就是你夾在他們中間,剛好變成犧牲品?”
“抱歉,把你扯進來!
“你常遇到這么危險的事?”她聽來像是不在乎自己遭遇危險,只在意不小心連累了他──一個和此事無關的外人。
“這是第一次。我的身分很隱密,照理說,對方應該不清楚我的存在。平常有人保護我,找從不和對方直接接觸的!
“誰保護你?”
“通常是阿美子,最近改成納森──”腰間的手臂忽然一緊,將她緊緊摟住,她一驚,“懷瑋?”箍在她腰上的力道幾乎是蠻橫的,硬是擠走他們之間僅余的空隙,迷惑而無措的熱氣竄上她雙頂。
“我覺得他很危險!
“納森對‘廣海盟’絕對忠誠,不會傷害我!彼J識的汪懷瑋,從不曾用這么緊繃的聲音說話。
“你好像很相信他!彼剖青哉Z,“他知道你今晚要來這里,我卻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啊!币痪浜軅、她卻沒有察覺的話就這么脫口溜出,“這與你無關。”
“說得也是,這與我無關。對你來說,我……大概是個麻煩吧!彼m然在笑,卻笑得很苦澀,“像個傻瓜一樣跑來找你,結果卻越幫越忙!
“不是那樣的,要不是有你在,我可能會在這里面發瘋的。只是,這是我的事情,太復雜、太危險了,我不想讓你涉入!
“原來你寧愿和別人分享危險,也不愿意跟我分享啊!遍_玩笑的語氣,卻有著似假似真的酸味,教她微微心驚。
這時,車子突然打滑,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后,隨之響起的是男人的驚叫聲、槍聲,十幾秒后又歸于寂靜。
又發生什么事了?兩人屏息不動。外頭一點聲音都沒有,然后傳來了腳步聲、鑰匙叮當聲,“喀”輕響,后車廂開了。
汪懷瑋抬起頭,便看見金發之下的俊美臉龐正對著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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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去?”正在看報的邢政德抬頭。
“去隔壁而己,和汪笙約好要一起烤蛋糕!毙想p蕓將幾本食譜放進袋子里。
“喏,順便把這個帶去。”李秀慧遞了一袋麻糬給她,“懷瑋應該喜歡吃吧。還有,這些是我昨天包的粽子,帶幾顆過去給懷瑋吃,還有這些水果──”
“太多了吧?”繼母的過度熱切讓邢雙蕓有些不自在,又不好拒絕。
“他不是受了傷嗎?多補一補也是應該的,再說,還是為了你──”見大女兒神色尷尬,李秀慧會心一笑,適時打住!八@兩天還好吧?”
邢雙蕓點頭。
“以后別那么晚出去。幸好這次只是受了點小傷,要是在沒人的地方被車撞昏了,該怎么辦?”雖然語帶責備,邢政德嘴角卻仁一絲笑意,遞出一罐傷藥,“這是爸跟叔叔拿來的藥,治瘀傷很有效,帶一罐給他吧!
“知道了!彼皖^接過藥,放進袋子里!澳俏疫^去了!
校慶那晚,邢家大小姐從舞臺上消失,汪家長子也不見人影,后來卻相偕回家,不免惹人胡思亂想。她與汪懷瑋商量過,對家人口徑一致,只說那晚一起去找一位同學,路上出了點小車禍,所以兩人受了點傷。
毫無破綻的理由,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當父親和繼母聽到汪懷瑋為了保護她而受傷,那感動中略帶曖昧的神情,分明當他們那晚是去幽會了,這教她錯愕,卻又不能明說,只好含糊以對。
那晚……回想起來,記憶中最多的不是恐懼,而是他溫暖的懷抱。不曾和哪個人如此接近過,也不曾在誰身上感覺到如此令人安心的氛圍──一種令她……眷戀的氛圍,仿佛能把自己完全交出去似的。
這讓她感到恐懼。
輕按下門鈴,邢雙蕓站在汪家門口等著。
“雙蕓,”開門的是汪笙,親熱地拉她進屋!翱爝M來!我材料都準備好了哦!”
“汪伯伯、汪伯母!毙想p蕓向沙發上的汪氏夫妻點頭打招呼。
汪母回以笑容,汪父則冷冷看她一眼,又繼續專注在手上的PDA。
“你拿什么?粽子?”汪笙幫她提過手上的袋子。
“我阿姨要我拿來的,給……你們吃的!碧みM廚房,就見汪懷瑋雙手都是面粉,正站在流理臺邊跟面團奮斗。
“晚……晚安!彼麚]手跟她打招呼,隨即低頭繼續忙碌。
汪笙翻開食譜,“我們先做別的,把模型涂上奶油”
客廳傳來汪母的聲音,“阿笙,有你的電話!”
“誰。咳思艺诿G!蓖趔相阶欤蛐想p蕓甜甜一笑,“等我回來再開始做哦!鞭D頭跑出廚房。
一時無事可做,邢雙蕓遲疑一下,走到汪懷瑋身邊,“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彼麤]抬頭,假裝忙碌。
這兩天總覺得難以面對她,因為常想到那一晚在后車廂里……他努力說服自己,當時情況緊急,并不代表什么,可總是難以釋懷……也許確實是有什么,才難以說服自己吧?
她低聲道:“謝謝你幫我圓謊!
“沒什么啦,要不是小齊剛好可以配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彼臉寕窃诳谍R父親的醫院治療的,傷口很淺,只縫了三針,剛好被遮在袖子底下,當然沒敢讓家人知道。不過,有件事他實在好奇極了,“為什么甘紗美她叔叔要抓小齊?”
到醫院時才知道康齊竟然被“偽.廣海盟”的人抓去,所幸后來已平安回來。
“他們要抓的是我,大概弄錯對象了。”其中蹊蹺她也不明白,不過甘紗美為了救康齊而放棄火燒倉庫的計畫,讓這回行動失敗了一部分!笆诌痛嗎?”
他搖頭,見她取出一個小罐子,打開來沾了一點綠色藥膏。
“那是什么?”
“我爸說,這藥治瘀青很有效!彼鋈灰恍Γ瑢⒈鶝龅乃幐嗤可纤直鄣酿鰝,“對不起,我沒想到我的力氣那么大!背丝p那三針之外,他手上、腿上到處是被她在后車廂打出來的瘀青。也多虧了這些瘀青,兩家人都相信他確實是被車撞到。
“還好啦,反正我練柔道時也常常被阿笙打。”纖柔的手指沿著他的皮膚輕輕按捺,像一陣柔細雨點,落在心湖漾起一圈圈漣漪。
“我念幼稚園時,也曾經搬過家。”她回憶起往事,眼神迷蒙,“那天我大概做錯了什么事,惹我媽生氣,所以溜到更衣間躲起來。沒有人知道我躲在里面,我媽沒看到我,以為是來幫忙搬家的叔叔帶我去玩,大家搬完東西后,也就開車走了。”
“然后呢?”他屏息看著她眼中泛起的恐懼。
“門被鎖住了,我出不去。更衣間沒有窗戶,燈也被關掉了,我很害怕,一個人蹲在里面,以為是我太壞,媽媽不要我了。一直到傍晚,我爸去叔叔家接找,才知道我不見了,趕快回舊家去找我。我在里面整整被關了十個小時!彼凉灰恍,“我從來沒想到會因此恐懼狹小的空間,還以為自己從不搭電梯,只是因為不想排隊等候!”
他柔聲安慰她,“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敝辽,他不會再讓她一個人經歷那種恐怖。
“是啊,我后來都不喜歡進更衣間,也不曾再被鎖在里面!彼銖娢⑿,遲疑了一會兒,才輕道:“其實,我一直有個感覺那天,我媽知道我在更衣間里,卻故意讓我留在那里面。”
“怎么會?”他驚訝萬分。
“她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從小就覺得她不喜歡我。她從不看我在學校的成績,也常常不在家,都是爸爸陪我做功課。即使這樣,我還是喜歡她,很……愛她,她是我媽媽……”要說出這些從未對人傾吐的話,感覺就像把自己一層層剖開,讓她有些不安,但她仍堅持說下去,“雖然她和我父親剛離婚沒多久就過世,但她從來沒有爭取過我的監護權。對于她,我似乎是個累贅……”
“也許她爭取過,但是沒有成功。”
“也許吧!泵靼姿窍氚参克屑さ乜此谎,“我曾經想挽回他們的婚姻,但他們已經決定了,不可能改變,即使我很愛他們,也彌補不了他們之間的裂痕?傊,最后他們還是離婚了,而我從此就很不喜歡這種無能為力的情況,只好‘向外發展’,找上阿美子他們,所以……”她輕撫過他臂上的瘀青,歉然一笑,“讓你受了不必要的傷!
當著他的面坦露自己的心境,不是要他明白什么,而是要認清自己的脆弱。她無法承受感情寄托落空的痛苦,也承受不起失去,更恐懼被獨自留下來的空洞無依。既己決定不再讓自己落入那樣的痛苦之中,就該貫徹到底。
而眷戀一個人是動心和付出的開始,她要在感情滋長之前,就將初萌的幼苗拔除。
“你是為了逃避?”
“也許吧。或者該說,我不喜歡不能掌握的人、事、物任意闖進我的生活,把一切擾亂之后又一下子消失!
“聽起來你的控制欲很強!甭牫鏊Z氣刻意輕快,他也就配合她的意圖露出微笑,裝作沒發現她眼底淡淡的水氣,心卻不自覺揪緊。她怎會倔強至此?連說著自己和心事時也不愿坦承、她真正要的不是控制什么,而是一個能讓她安心付出情感的對象。
“被你發現了!彼B皮吐舌,嫣然一笑,眼底霧氣很快地哨逝。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有某件事或某個人,一旦進入你的生活就永遠不會離開嗎?”
她一愣,看著他轉身打開冰箱找奶油,“我沒想過,我不覺得有什么是永遠的!
“哦?”他回頭朝她一笑,“不是永遠的東西,就不值得擁有嗎?”
他漂亮的黑眸里彷若有些什么,正溫柔地試圖動搖她的意志,而她竟險些順著他的意思點頭。
倉促別開眼,她咬牙說:“對,不是永遠的東西,就不值得擁有。”
“如果你繼續堅持這種想法,也許會錯過很好的東西呢!
她微微咬牙,“那就錯過吧。”
“雙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汪笙跑進廚房,順手把裝了奶油的鍋子丟給汪懷瑋,“哥,奶油要用電動打蛋器打一分鐘,就交給助手你了!”
“嗯!蓖魬熏|看了邢雙蕓一眼,順手拿起鍋里的打蛋器,另一只手卻沒撈到該有的電線,他呆了下,“不是說電動打蛋器嗎?”
“前兩天媽做蛋糕時弄壞了,所以現在只能用手動的!卑啄鄣氖持钢钢氖,汪笙笑得好可愛,“快點,馬上要用了!
鍋底兩顆方糖大小的奶油剛出冰箱不久,四四方方的動也不動,似乎在嘲笑他“你能奈我何”。汪懷瑋認命地抱著鍋子攪拌起來。
“還是我來吧!毙想p蕓伸手想拿過鍋子。他的手受了傷,不該這樣使力。
“那種要出力的事情讓他做啦!蓖趔侠∷柏i別的沒有,就力氣最大!
“嗯哼!蓖魬熏|臉拉得長長的。要他做事也說得好聽一點,什么豬不豬的。
汪笙見狀,馬上賴到他身邊撒嬌,三兩句打混過去,又把一堆材料丟進鍋子里,指揮哥哥攪拌快一點,不然來不及進烤箱。然后拉邢雙蕓坐在一旁聊天,還幫她倒了杯茶,就是什么都不讓她做。
以為是來“做蛋糕”,原來是“坐著等蛋糕”。邢雙蕓只好看著汪懷瑋忙碌,看他認真研究食譜、做蛋糕的賢慧模樣,和籃球場上滿場飛的帥氣身影真是天差地遠。偶爾抬頭看她,俊秀的面孔漾出微笑,眼底掠過欲言又止的神色,與她的眼神交錯而過。
既然決定錯過,就不要回頭看。
于是,她鎮定回以一笑,專心和汪笙說話,再也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