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后悔該由她來決定,他干嘛一副非常了解她似的,替她先惋惜起來?鐘筱猛地退開身體,不悅的斜眼睨他。
對于她不滿的表態,風見徹視若無睹,反倒故作無辜的給她一個迷死人的笑顏。
鐘筱氣極的怒瞪他!
“各位來賓,今晚的最后一首舞曲!”DJ低沉的嗓音由麥克風擴散傳到三樓。
風見徹緩緩伸出手,停在鐘筱的眼前。
“陪我跳支舞,好嗎?”他的聲音帶著渴求。
哪有心情跳舞啊,她可是還在氣頭上耶!鐘筱不由得多瞪了風見徹兩眼。
“好嗎?”假裝看不懂她的表情,風見徹再一次催促。
哎,跟個不知道自己在生氣的人相處,真是累死人。
“你說呢?”
“要我說,當然是好嘍!”風見徹上前,欲拉她的手。
鐘筱忙避開他的五爪。
“我不要!”
慢舞耶,她哪會跳啊。
“你不要,我看你是不敢吧?”風見徹興味的收回手。
“誰說我不敢?!”可惡!竟敢看扁她!“手拿來!彼瓪鉀_天的命令。
詭計得逞的風見徹得意的笑開臉,奉上自己的右手。鐘筱用力蓋上自己的手,橫眉豎目的看著他。
“跟著我的腳步。”風見徹微微笑道,手腕略一使力,將她帶進懷中,溫熱的手掌輕扶她的腰。
鐘筱不自在的往右靠,避開他的碰觸。風見徹見狀,收緊手臂,將她的腰擁得更緊。
鐘筱在心里抱怨著。所以她討厭跳慢舞,沒事兩個人貼得這么近干嘛?熱都熱死人!
“你別像只貓一樣動來動去的!憋L見徹俯身在她耳邊輕喃。
鐘筱微微一怔,耳根整個紅透了。她紅著臉低斥:
“離我遠一點。”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風見徹再次低下頭,嘴唇貼近她的耳旁問。
鐘筱的臉如同煮熟的蝦子一般瞬間紅透了,她慌亂的躲開他的臉,風見徹卻佯裝不知情的逼近她。
情急之下,鐘筱奮力的推開他。
“不跳了!我要去廁所!”說完,沖向洗手間方向。
身后的風見徹若有所失的喃喃自語:
“又讓她逃了。”
鐘筱打開水龍頭,拚命往臉上潑。潑了老半天,臉上的燥意漸漸冷卻,她這才停了手,兩手撐著洗手臺,看向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人兒一臉迷惘,雙頰飛紅,瞧起來真不像自己。
鐘筱輕哼,隨即甩了甩頭,將臉上的水珠甩落空氣中。
瞄了眼鏡子,又想起方才風見徹擁著她、靠在她耳邊的低語……
噢……可惡!臉又紅了!鐘筱再次沖到洗水臺,把水量開到最大,嘩啦嘩啦的將水盡潑在臉上,也不管水是否濺到衣服。
真是見鬼的!她是得了熱病了嗎?動不動就臉紅——
如果平常就這個樣,那還好解釋!偏偏她自小臉皮厚得很,除去幾次少之又少的例子,她幾乎是不臉紅的。
怎么一想到風見徹,她就破例了?
沒有道理啊!
鐘筱沉吟了會,下意識的舉步往門口走去。
不行!教授一定等在那里,現在頂著紅通通的臉回去不就糗大了?如果他一時興起逼問她為什么臉紅,她要怎么回答?
說不定他還當她患了急癥,強拖她去醫院,那不是更讓她無地自容?
鐘筱退到洗手臺,背靠在墻邊沉思。還是等臉恢復正常再回去比較好!
喀,喀,嘻……
鐘筱困惑的皺眉。那是什么聲音?好像是從走廊上傳來的……
鐘筱往前踏了一步,遲疑的喚道:“教授,是你嗎?”
屏氣凝神聽了會,鞋跟踏地的聲音未再響起。
唉,都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什么人也沒有嘛。
鐘筱放心的靠回墻壁。
喀,喀……
鐘筱的心臟猛地多跳了兩下,并且需要用極大的自制力才能壓下到口的驚呼。
她可以確定來人不是風見徹,因為他沒那么無聊會躲在黑暗中嚇她。
是的,雖然一樓的舞會會場燈光閃爍、色彩繽紛,但為了會場的舞臺效果,掌管燈光的學生特意將其它樓層的電源切斷了,以致二樓以上,除了辦公室與洗手間仍留有電源,走廊上可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鐘筱不禁暗罵自己運氣背,怎么老是遇到這等怪事。
現在可好了,如果走廊上候著一個變態,她是留在廁所等著他蹂躪,還是沖出去與他拚命?
跶,跶,跶,跶……
外面又專來一連串的腳步聲。
拚一拚吧,說不定根本不是什么變態,只不過是跳舞跳累了,上來松口氣的學生。即使知道那種機率小之又小,但自我安慰總是能夠增加一些勇氣的。
鐘筱閉了閉眼,在心中默數三秒——一、二、三,沖呀……
鐘筱奪門而出,沒命的往風見徹的辦公室跑去,后面的腳步聲雜亂的跟著加快速度。
她不敢回頭望,怕一耽擱就被后面的家伙給追上了。
鐘筱抬起頭,風見徹的辦公室在望。原本倚在欄桿上的風見徹看見鐘筱沒命似的跑向他,長腳一跨,扶住氣息紛亂的人兒。
“我……我的……后面……”腳步方歇,鐘筱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后面?”風見徹挑眉,挺直腰桿往鐘筱身后望去。走廊上沒見到人影。
“嗯,有人……在追我……剛剛!”鐘筱貪心的將新鮮空氣填滿肺中,伸手抹掉額上的汗珠。
風見徹沉吟了會,收回目光道:“我去看看!
“不要!”鐘筱從后頭抱住他的手臂。“我跟你去!”
她孩子氣的舉動,讓風見徹想笑又不敢開懷大笑,最后只好任嘴角上揚的弧度逐漸擴大。
“笑什么?!”鐘筱沒好氣的頂他一句;叵肫鸱讲啪潘酪簧那樾,差點沒嚇得她腿發軟,他居然敢取笑她!
“我在笑樓下兩只打得難分難舍的野貓。”風見徹胡亂瞎掰了句,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鐘筱不屑的嗤了聲,壓根沒將他的玩笑話聽入耳。
兩人轉了個彎,來到廁所旁的走廊。
走廊上空空如也,連個鬼影子也看不見。
“沒人啊?奇怪,難道我的耳朵有問題?”鐘筱左瞄右瞄,并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種。
“不,你沒看錯!憋L見徹的目光放在走廊的轉彎處,大喊道:“不管你是誰,出來吧,別躲在那里裝神弄鬼!”
循著風見徹的視線,鐘筱看到一個人影慢慢由黑暗中站出來,直到在洗手間燈光所及的地方站定。
“楊莘?!”鐘筱不敢置信的指著那個人。
風見徹顯然也楞住了,他著實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楊莘。
“你怎么會……喔,我知道了,剛剛故意躲在走廊上嚇我的人是你!”鐘筱忿忿的指控。
楊莘意思意思的抬眼,滿不在乎的說道:
“不是我!
“不是你會是誰?!”
像是極為容忍似的,楊莘不言不語的冷眼旁觀鐘筱無禮的舉止。她的冷然與無動于衷總算引起鐘筱的注意而住了嘴。
楊莘調開視線,往她方才走出來的方向命令道:
“出來!
隨著話落,暗處走出一位男子。
“學長?!”鐘筱的眼珠子快掉出來了!李承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舞會早就結束了,他早該回去的……
李承先怯怯的走上前,眼角不時往楊莘身上轉,發現楊莘并沒有盯著他,心一狠,轉身朝樓梯間跑去。才跑了兩三步,來不及細看,楊莘已擋在眼前。她不帶感情的眸子,震得李承先連退好幾步。
“盡管試!睏钶防淅淝译S意的丟下戰帖,言語中的冰冷嚇壞了李承先。
“蹺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上三樓找鐘筱,根本沒有嚇她的意思!”李承先腿軟的跌坐在地上。
風見徹與鐘筱兩人面面相覷。
“還有?”楊莘挑高眉頭,淡淡的接口。
“沒有了……”李承先的眼光閃爍不定的飄來飄去,不想將方才向楊莘供出的事告訴鐘筱,壞了她對自己的印象。
“是嗎?”楊莘冷冷的接口。
李承先全身發抖的癱坐在地上,確信自己在楊莘的眼中看見殺氣。
“不是我的錯!是左丹紅突然從樹叢中跑出來,我當時……喝了點酒,一時疏忽才撞到她,我不是有意的……”
鐘筱張口結舌的瞪著李承先,會意之后拔高聲量的斥責:
“你不小心撞到丹紅,這點可以原諒,畢竟是丹紅錯在先。但為什么撞了她之后卻逃跑了?!萬一當時沒人經過那條路,丹紅早就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我……我是喝了酒騎車的,我怕將來警察問起來,我要負擔……刑事責任。”李承先囁嚅說道。
“自私自利的人!凈想著自己,你有沒有為丹紅想過?!”鐘筱氣怒攻心的大吼。
“全說出來。”楊莘瞟了李承先一眼,命令道。
李承先膽怯的看向鐘筱,順從的說:“我曾經寄了封匿名的e-mail給你。”
“。俊辩婓阋詾槭清e聽,待反應過來后,破口大罵:“原來那些信是你寄的!你無聊,別以為人家也跟著你沒事做!三番兩次的寄些令人惡心的e-mail來,你想干嘛?想害得我吐血身亡嗎?”
李承先因鐘筱一陣搶白,慚愧的低下頭,吞吞吐吐的表白。
“我是因為喜歡你,不知道要怎么表達……而且,我只寄過一封信給你。”
“騙人!我明明收到好幾封!”
“那絕對不是我寄的,我發誓!崩畛邢扰络婓悴幌嘈牛εe手起誓。
“什么信?”風見徹問道。
“沒什么。”鐘筱無意識的擺了擺手,答道。
其它的信既然不是學長寄的,那會是誰寄的?鐘筱的小腦袋晃來晃去的沒一刻閑下來。
“把信拿來,我看看。”風見徹態度強硬的說道。
“拿什么,早就把它們給扔了!”回想起來,幾封e-mail中是有一封用紅色顯現內容的,其它的都是一模一樣的語氣。這么說來,那唯一的一封是學長寄的,剩下的那些呢?當然也是同一個人寄的。問題是,要找出這個人并不容易。
見鐘筱搖頭晃腦的,根本已進入失神狀態。風見徹滿臉風雨欲來的癥兆,他忍不住的大吼:
“鐘筱,你給我回過神來!”
鐘筱嚇了跳,撫著驚嚇過度的心臟,不滿的回吼:
“你要嚇死人啊?!”
“信呢?”風見徹拚命忍住即將爆發的怒氣,沉聲道。
“揉掉了!”鐘筱開始不耐煩了!安皇窃缇驼f了嗎?干嘛一直問我一樣的問題!你有健忘癥啊?!”
如果不是抗拒不了自己的心,他一定會選擇掐住她的小脖子,而不是站在這里任她奚落!
“你說你寄的是e-mail?”話是向著李承先問的,風見徹試著不看鐘筱,免得克制不了而撲過去掐死她。
李承先緊張的點頭。
“你有沒有把e-mail刪掉?”風見徹面向鐘筱。
她略微想了下,搖搖頭。
“那好,你過來,我們去研究室把信叫出來看看。”說完,不管鐘筱愿不愿意,拖著她便往辦公室方向走去。
“等……等!”李承先坐在地上哀號,眼角瞄向楊莘陰陰勾起的唇,不禁在心底吶喊。
救命啊……我不要留在這里!
“帳號?”風見徹開了電腦,接上網路,問道。
鐘筱念出一串英文與數字,隨復道:“不用麻煩了,反正這些信頂多害我胃酸過多,也沒什么實質的傷害力!
風見徹不理會她,鍵入帳號,直接到信箱看信。
一封封的e-mail瞬間呈現在風見徹眼前。愈是往下看,他的臉色也愈難看!
看完最后一封,額頭的青筋跳動之劇烈,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你……沒事吧?”鐘筱狐疑的問道。
風見徹臉色鐵青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片刻后,旋過椅子,捉起電話用力按了幾個鍵,力氣之大令鐘筱擔心電話會不會被他按壞。
“喂?”
顯然是電話接通了,鐘筱聽見風見徹連續“喂”了好幾聲。
“悟,我知道你在,把答錄機關掉!”風見徹的牙齒被咬得吱吱作響。
隔了一會,電話那頭傳來清朗的聲音:
“這么晚,有事?”
“少給我來這一套!那些e-mail是怎么回事?”風見徹看不慣他的裝瘋賣傻,怒極的吼道。
低低的吃笑聲從話筒中透出來,令風見徹恨不得立刻飛回去宰了這混蛋!
“內容不錯啊,有讓人觀賞的價值!睂Ψ經鰶龅恼f道。
風見徹強迫自己冷靜,對付他最要緊的是不能自亂陣腳。他冷冷的嘲諷:
“你幾歲了,還玩這種把戲,不覺得丟臉嗎?”
鐘筱毫不費力的聽到話筒中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笑聲方歇,話筒中透出得意至極的聲音:
“‘大哥’,小弟我年紀不大不小,剛好比你小個七歲。照常理來說,玩這游戲還不算太老。至于丟臉嘛,丟的是你的臉,又不是我的,我擔心什么?”
忍無可忍,風見徹霍地站起來,推倒了椅子。
“這幾年相安無事,你就以為我不敢動你嗎?”
“誰動誰還不知道昵!彼p哼。
“很好,我馬上回去。”風見徹冷笑。
“請大哥準備好膏藥再回來吧!彼眯牡奶嵝。
風見徹猛地摔下話筒,拿過汽車鑰匙,拉了鐘筱就往門外走。
“干嘛?去哪里?”鐘筱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旁問道。
“回家!”風見徹臉色難看的鎖上辦公室的門,拎了她往樓梯走。
一路上,風見徹把車開得飛快,像是趕著去投胎似的,讓鐘筱坐得膽戰心驚,抓著車門的手一刻也不敢放下!
“教授,你要飆車我不反對,但,可不可以先讓我下車?”鐘筱抖顫的問。
風見徹瞄了鐘筱一眼,隨即緩下車速。
“抱歉,我急著趕回家。”
“你看起來很生氣,是不是跟你弟弟有關?”
其實,他是氣炸了,連平常車速不超過五十的習慣也被淹沒在理智之下。
“你怎么知道跟我講電話的是我弟弟?”他可不記得自己曾說出口。
“你叫他‘悟’嘛,不就是指見晤嗎?”見車子不再橫沖直沖,鐘筱放開了握在車門上的手。
“我不記得曾告訴你,我弟弟的名字。”風見徹挑眉看她。
“你是沒有,見悟自己告訴我的。”鐘筱悠悠哉哉的躺進坐椅,睡意立刻附身!澳翘煳医枳∧慵遥胍惯M來我房間時告訴我的!辩婓阏Z意不清的咕噥,眼看就要進入夢鄉。
“他什么?!”風見徹不敢相信的瞪大雙眼。
一個失神,路邊突然蹦出一只野狗。
“該死!”他狠狠低咒,急急踩了煞車。
車輪與柏油略面摩擦,交織成可怕的吱吱聲,車子向前沖了一段距離才停下。
“我要宰了他!絕對!”風見徹怒極的咆哮。
鐘筱則一臉茫然的瞪著車前朝著車身亂吠的小拘,神智停在半夢半醒之間。
“悟,給我出來!”剛踏進家門,風見徹的吼聲即響徹整棟房子。
風見悟懶懶的由樓上踱下來,優雅的拋給鐘筱一個飛吻。
“哈啰,鐘筱。”
“啊,你!”鐘筱驚呼。
“我見過你,在圖書館前面,你突然親我!”原來他是教授的弟弟!可是不對呀,風見悟曾告訴她,他有眼疾無法注視強烈的光線不是嗎?現在看來,他的眼睛好得很嘛……
“你竟敢親她!”風見徹沖上樓梯,陡地撲向前。
風見悟輕盈的翻過樓梯扶手,由十幾階高的階梯跳到一樓。風見徹見狀,跟在他身后縱身一跳!
風見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鐘筱面前,不知何時右手已多出了一本印刷精美的日記本,他飛快的將本子塞在鐘筱手里,含笑的朝她眨眼。
“慢慢欣賞。”
說完,腳底抹油的跑進客廳,避難去了。
風見徹隨后追進去,口中不忘大叫:
“站。
鐘筱楞楞的坐在階梯上,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頁。
民國八十六年八月十日
老媽太小看我了,以為找來張伯伯助陣,就能勸我回去接管家族企業?
相處多年,看來她還是不了解我說一不二的個性。
也罷,少去那層連系母子的血緣關系,還能奢望她知我多少?
一段看完,鐘筱不禁微蹙眉頭。
以往整理資料常有機會接觸到風見徹龍飛鳳舞兼歪七扭八的字,所以她馬上就認出本子里的字跡是屬于風見徹無誤,只是奇怪風見悟干嘛把教授的日記拿給她看?
按捺不住好奇心,鐘筱繼續往下看。
民國八十六年八月二十日
姨媽來了!
想必是老媽閑話家常時,“不小心”泄露我至今還沒有女朋友的消息,千拜托萬拜托的請來擅長說媒的姨媽對我洗腦婚姻的偉大、婚姻的神圣,以及身為長男傳宗接代的必要性。
若不是敬她是長輩,早就不客氣的轟她出門!
真是一群不死心的女人,老愛拿同一件事來煩我,莫非是嫌我時間太多,怕我無所事事,特意找來一堆女人的照片給我解悶?
要我結婚嗎,可以!
等哪天她們不再拿婚事煩我,我也許會考慮。
民國八十六年九月十日——(開學日)
抽空到系綰一樓看新生辦理報到手續。
跟往年一樣鬧烘烘的,大部分是父母帶著小孩來注冊的,少部分是自己過來的。一大群人吱吱喳喳的聚集在一起,只差沒把系館屋頂掀開。
倒是教人驚訝,人群中竟看到個女孩子手捧著書,不在意周遭亂哄哄的景象,專心一致的看著。
她不特別,甚至稱不上美麗,但專心的神態令人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是不是中了姨媽的毒了,曾幾何時將眼光停留在稚氣未脫的少女身上?
可笑!
民國八十六年九月十五日
見悟這小子,再讓我發現他偷翻我東西,別怪我再讓他爬著進醫院!
民國八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
奇怪,怎么每次見到那個女孩,她總是埋在書堆里?
無時無刻拿本書在手上,就連眼前擺著一盒便當,手也棒著一本書……
這么吃,不怕會消化不良?
民國八十六年十月九日
又遇到她了。
最近看到她的頻率未免太頻繁。
手上仍是一本書,坐在圖書館旁的坐椅,淚流滿面的看著書;片刻后,破涕為笑的噙著淚,一臉饜足的合土書本。
又哭又笑的,女人哪……
民國八十六年十月十三日
季老師問我是否有什么煩惱,這陣子老是神情恍惚,發呆的時間比工作的時間多?
真有這回事,我怎么毫無所覺?
民國八十六年十月十五日
喜歡在圖書館前的空地找一棵老壯的榕樹躺在上面,看看風景,放松心情。眼睛也會不時搜尋那抹熟悉的人影,期待她出現的心情太過陌生,寧愿告訴自己,只是習慣性的舉動。
但,我在騙誰啊?
民國八十六年十月二十日
刻意忽視心情,是否會造成反效果?
明明渴望遇見她,即使是看一眼也好,為什么惴惴難安的心拒絕承認?
民國八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嘴上不愿承認,并不表示心底不再期盼遇見她。
著魔了嗎?
我竟像個初識情滋味的少男般,熱切渴求她的一瞥。
民國八十六年十一月一日
我的心為你淪陷得快又徹底。
你哪時候會發現我的存在?
你告訴我……鐘筱!
鐘筱一把丟開手中的日記本,像是它會燙人似的。過一會,她臉紅的再次拿起日記本,失神的望著本子上記載的日期,與今日恰好相隔兩年。
“我老哥像個呆瓜一樣暗戀系上女學生長達兩年……”
耳邊回響著和風見悟徹夜長談時他戲謔的言語。
是嗎?兩年多了……
為什么她沒發覺呢?
鐘筱無意識的翻著手上的日記本,眼睛定在本子上無比熟悉的三個字上。她訝異的往下瞧——
民國八十六年十二月二日
親愛的筱:
我能夠這樣喚你嗎?不論你同不同意,這是我的世界,我有權這么叫你……
鐘筱一連翻了幾頁,上頭的字句活脫是她收到的e-mail內容,只不過去掉后頭的“筱”字,天呀……
她雙手捧著紅透的臉孔,巴望眼前能有窟水讓她冷卻臉上的燥意。
“哎呀!大哥,你的甜言蜜語讓未來嫂子害羞了!”風見悟從客廳閃出來,一路上左避右閃的躲開風見徹的攻擊。
風見徹因他的話而看向鐘筱,一眼瞥見鐘筱放在膝上的日記本。他低咒一聲,飛掠到鐘筱身旁,抽起那本寫滿情意的本子。看鐘筱的臉色,不用問也知道她全都知道了。
“我要宰了你!”風見徹凸瞪著風見晤,恨恨的說道。
風見悟皮皮的聳肩,一派的不以為意,朗聲念道:
“親愛的筱,見你的次數愈頻繁,心就跳得愈狂。喜歡你,卻怕你知道,這是我……”
“住口!”風見徹赧紅臉斥道。
“明明喜歡得要死,還一直欺負她!”風見悟見機不可失,趁機教訓道。
然后,轉頭對著已成了紅臉關公的鐘筱說:
“筱,甩掉他,選我好了。我的個性比他好上百倍,保證你不會后悔!憋L見悟輕聲誘哄,換來風見徹一記回旋踢。
風見悟靈活的躲過,兩三下閃到大門旁,滿臉詭笑的嚷嚷:“不玩了!這里留給你們盡情纏綿,拜拜!”頭也不同的打開門離去。
鐘筱傻楞楞的看著開了又關的大門,心思飄得老遠。
風見徹滿肚子的怒氣得不到發泄,直恨得牙癢癢的。他深吸口氣,以免一個不小心遷怒鐘筱。
見鐘筱依舊不言不語的直發呆,風見徹走到她身旁,坐下。
兩人細微的肢體接觸驚醒了鐘筱,她沒頭沒腦的說:“我從來沒見過你!
“你有,只是你沒去注意!憋L見徹口氣不悅的回答。
是嗎?她曾經見過他……?鐘筱偏著腦袋想了會——
似乎真有這么一回事。大二時系上奉教育部之命辦了幾場英語教學研習,會中邀請英文系以及各大學名嘴演講。
由于她是系學會成員之一,理所當然參與了一部分的研習。會中好像在演講名單上看過“風見徹”這個名字,或許她也真的在研習中看過他,但負責幕后的工作人員哪有可能全程參與,匆匆一瞥忘了也在所難免……
他一副興師問罪的嘴臉給誰看?
“一年前的事了,我哪會記得。”鐘筱忍不住為自己辯護。
風見徹不置信的挑高眉。即使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只要事關于她,他總是放在心底不曾淡忘。別說是一年前了,連最初看見鐘筱,她身上所穿的衣服,他仍然可以描述出來。
但鐘筱的話教他心寒。原來他們倆的關系仍停在原地。他只是她的老師,僅止于此,不再有牽扯。
“你不記得是應該的……今天的事,你就當沒發生過!”
風見徹忿恨的將手上的日記本拋入垃圾筒,站起身踏向鐘筱背后的階梯。
鐘筱楞了半晌,隨即氣呼呼的跳起來,仰頭高喊:“不公平!”
風見徹站定身子,背對著鐘筱,突然覺得筋疲力竭。
“我累了,你自己回去吧!
看著風見徹的背影離她愈夾愈遠,鐘筱愈發著急!她實在不知道他在鬧什么脾氣,不過是不記得以前見過他而已嘛,為什么他給人的感覺像是她捅了他一刀?
他也不想想,一年前她根本不認識他,怎么可能會對他稍加留意?再說那時她把大二的課排得滿堂,報告一堆不說,考試也是接二連三的跟著來。她的休息時間都用來啃書,哪有空理會別的!別說是他了,恐怕就連一星期上一次課的教授,鐘筱都很難將人名和臉孔組合起來。
眼看風見徹己上了二樓,鐘筱發急的追上他。
“我以前根本不認識你,怎么可能記得你是誰!”
風見徹一語不發的走進房間,頹然坐在對著門的大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別再說了,你回去吧!
他一逕的趕她走,讓鐘筱的心里開始感到不舒服。
“為什么?就因為我不記得你?”
風見徹無精打采的看她一眼,索性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
“我真正認識你是一個月前的事,即便我以前看過你,對我也是毫無意義的,那時的你對我而言只是陌生人。沒有人會刻意記住陌生人的長相!”
是,沒錯,沒有人記得住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忘記曾見過他,唯有她不能。為什么她不懂?
“說話呀!別以為裝睡就能了事!”鐘筱站在門口氣憤的大喊。
風見徹以手臂遮住眼睛,絲毫沒有回話的打算。
“你喜歡我兩年多,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你怎能要求我付出對等的感覺!”
對于他不吭聲的舉動,鐘筱愈來愈生氣,她激動的沖進房間,因速度太猛,以致絆到門檻,身體直挺挺的趴在地毯上。
縱使有地毯,但重力加速度的結果,她的膝蓋仍重重的吻向地面,發出的碰撞聲令風見徹坐起身。
鐘筱緊閉眼睛抱住膝蓋,眼角不由自主的淌出淚珠。好——痛!她的膝蓋骨鐵定碎成片片了。
風見徹快步來到她面前,輕輕撥開她護著膝蓋的雙手察看她的傷勢,關節處映著顯而易見的紅腫,為他已然凝重的心情更添上一抹陰影。
她就不能慢慢走嗎?非得讓他提心吊膽不可?!
他只手橫過她的腰抱起她。鐘筱睜開猶自濕潤的明眸,小心觀察風見徹的臉色。他一臉的晦暗,好像還在生氣咧……
風見徹將她抱到柔軟的床上,讓鐘筱的背靠床頭,自己則在她面前坐定。冒火的眼眸盯住她,手卻意外溫柔的推揉受傷的膝蓋。鐘筱怪叫一聲,縮回了腳。
風見徹拉過她的傷腳,不讓她有機會再逃掉,繃緊的俊臉明白暗示她不可輕舉妄動。
“不……不是很痛,可不可以不要管它?”鐘筱口是心非的說著,希望他能就此打消碰觸她膝蓋的念頭。
風見徹猛地抬起頭瞪她,教鐘筱剎那間有謊言被拆穿的尷尬。
“一點點痛而已,應該……應該不是大問題。”鐘筱低頭喃喃自語,不敢再看向他。
風見徹為之氣結的加重手勁,為了她的不誠實。
鐘筱吃痛的皺緊眉頭,覺得自己一直在演獨腳戲,風見徹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
“你還在生氣嗎?”
生氣?這字眼太客氣了!他此刻的心境只能用“火大”來形容。
“為什么不說話?”鐘筱急急的問。
說什么,他怕話一出口反會扯出一連串污穢的詞匯。
“你不想再跟我說話了,因為我忘了你?”鐘筱頓時覺得好委屈。“我又不故意的。”
風見徹驚訝的抬頭,一串淚珠自鐘筱的眼角滾下。
風見徹在心底嘆息,伸手揩去她的淚水。
他不書不語的舉動卻讓鐘筱的淚掉得更兇。她咬著唇轉開頭,避開他的觸碰。眼淚卻撲簌簌滑下臉頰。
風見徹心疼的望若鐘筱愈流愈多的淚水,很想過去擁著她安慰她,但他能嗎?若是她認定兩人的關系僅是師生之情,他怎能放肆自己的感情?
末了,他能做的只是抽過面紙擦干她臉上的淚水。
鐘筱抬起淚眼凝望他,一時情動的投入地懷里。她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抽抽噎噎的央求:
“我好不容易有一點點喜歡你,你別不理我。”
風見徹又驚又喜的隔開兩人的距離。他是不是聽錯了,她說她喜歡他?
“你是說真的,你喜歡我?!”他抖得不成調的聲音急切的問。
鐘筱點頭,抹去臉上的淚。
風見徹手舞足蹈的狠狠摟住她,隨即想到她剛剛說的——她有“一點點”喜歡他。
一點點?這三個字還真是不重聽,但……算了,未來的日子很長,他會努力的愛她、疼她,讓她把全副心力投注在他身上。
一想起未來,風見徹更是激動的將她抱得死緊。
“我快喘不過氣了!辩婓汶y受的說道。
風見徹放開她,趁她不注意時給她一個輕吻。鐘筱赧紅雙頰,掙扎的脫出他的抱摟跳下床。
“我去把日記本撿起來!
走到門口,鐘筱才想起一件事。
“忘了告訴你……”
“什么?”風見徹傻楞楞的對她笑,腦中浮現鐘筱穿著白紗朝他嬌羞走過來的景象,耳邊霎時充滿輕快柔美的婚禮配樂。
鐘筱張口欲言,半晌又咬住唇瞄他。
“你先答應我,不會生氣!
“好!辈灰f生氣了,他飄飄然的心情簡直生不出一絲不愉快。
“我爸爸被公司派到加拿大已經四年多,等我畢業后,就要去那里讀研究所!痹捦辏婓慵奔钡募恿司洌骸斑@是老早就決定好的,而且也是我進大學后就立定的志向。之所以捧著書猛K也是為了能申請到好學校,我是一定要去的。就這樣,拜拜!
鐘筱匆匆忙忙閃出門外,身后的風見徹會意過來后,快步走到門口大喊:
“鐘筱!”呼喚的人兒早已不知去向。
風見徹煩躁的坐回床上,首次開始考慮結婚的可能。為了永遠絆住鐘筱這妮子,看來他是得提早結束單身生活了。
想著想著,他腦中浮現鐘筱身穿白紗的嬌羞模樣。風見徹笑瞇了眼……
結婚,似乎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