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有車子可以搭的陳芮筑,這下得自己搭捷運、轉乘公車上下班,偏偏這兩天臺北的天氣不好,午后常莫名其妙來場大雷雨,忘了帶傘又不想再買把新傘的她只好淋雨了。
她心想自己又不是紙扎的,淋一點雨應該還不至于融化吧?可惜當天下午才淋雨,晚上感冒癥狀馬上全出來了。
她覺得喉嚨痛、聲音沙啞、咳嗽、流鼻水、頭痛、昏沉、渾身不對勁,她是得了流感嗎?
正當她昏昏沉沉的躺上床時,蕭在旭就打電話來了。因為少了他這個司機,他打電話來關心她是怎么回家的。
“你怎么了?”他由電話的那頭聽出了她的鼻音。
“感冒了!彼曇羯硢〉幕厮
“你昨天還好好的!
“下午淋了雨。”
“你的傘呢?”
“沒帶。”
“沒帶你不會買一把或是找個地方躲雨嗎?”他在電話那端開罵了,“你沒這么笨吧?!”
“家里已經很多傘了!”陳芮筑反駁。
“感冒花錢看醫生就會比較劃算嗎?”
“我會多喝水、多休息!彼а赖。
“給我去看醫生!”他在那頭命令。
“診所打烊了!”
“去醫院掛急診!
“無聊!我只是感冒,又不是得了重!”她邊說邊打了個噴嚏,“我會照顧自己。”
“你才不會!”
“蕭,你是在火上加油嗎?我已經夠不舒服了,你還要增加我的‘痛苦】嗎?”陳芮筑不耐煩的開罵。
“有沒有發燒?”蕭在旭厲聲問。
“一點吧!”
“‘一點’是多少?三十八度?三十九度?四十度?”他的聲音聽來又急又氣。“你量過沒?”
“我用手摸過額頭。”
“那多不科學,去量一下!”
“是,還有沒有別的吩咐?”她語帶諷刺的問。
“躺下來休息!
“廢話,我現在就是躺著講電話的!鳖^痛欲裂,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你聽起來很不舒服!笔捲谛駪n慮的問道。
“我是不舒服!
“那──”
“我要睡了啦!”她直接掛上了電話。
***
兩個小時之后,陳芮筑在昏昏沉沉之中聽見有人摁電鈴,她迷迷糊糊的醒來。
“到底是哪個混蛋?!”她只感到頭重腳輕,手腳酸軟不聽使喚,邊下床邊罵。
“陳──”大門外有吼聲傳來。
“蕭?!”她一震。
“是我,開門!”他怕她在屋子里昏倒了,聽不到他的聲音。
“你不是在臺中嗎?”她邊開鎖邊問。
“我回來了!彼执蠼。
“你可不可以小聲一點!”她毫不文雅的打開大門,低聲教訓他,“你是怕全社區的人不知道你大半夜來找我?”
“你怎么樣?”他飛車由臺中飆回臺北,只想確認這件事。
“我頭痛得好像要裂開!
“你發燒到什么程度?”他馬上用自己冰冰涼涼的手背去觸摸她的額頭,當摸出那份熱度時,他嚇了一大跳。“你好燙!”
“我有說過我發燒!彼伤
“這是高燒。”
“我要睡覺!”她想關上大門。
“我們去急診!”他逕自決定,“你只要去披件外套,穿上拖鞋就好了!
“蕭,我不想去醫院,我不喜歡麻煩!”
“等到感染到肺炎,你就知道什么才是麻煩?”
“別笑死人了,這只是感冒!
“肺炎就是由重感冒變化而來的!
“你小題大作──”
“一要我抱你去嗎?”蕭在旭干脆打斷她,“我可以像是你發生重大車禍或是被人砍了幾刀似的抱著你沖進急診室,問題是你希望搞得這么驚天動地嗎?”
陳芮筑馬上理智的搖搖頭。
“聰明。去加件外套!
“我還是覺得你大驚小怪!彼怨赞D身去加衣服,但嘴邊不忘嘮嘮叨叨的。
“你就是不會照顧自己!”他站在大門邊數落她。
“你說第一百次了啦!”
“要不是你不舒服,我真想……”他真想再好好念她一頓。
蕭在旭開車送她到醫院掛急診,醫生診斷后說陳芮筑患了重感冒,而她呼吸急促,有喘聲,要注意并發肺炎,還強調一旦她的燒若退不下去,一定要再回到醫院來。
一路由醫院念回到她家,蕭在旭不敢相信他才一天不在臺北,她就可以把自己搞成這樣。
“陳,你該被打屁股!”他認真的道。
“自從我上小學以后,就再也沒有人敢打我屁股!”即使是重感冒,她也是很兇悍的。
“如果不想買傘,你最起碼該找個地方躲雨!
“我以為淋一點小雨不會怎樣!
“你知不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拜托,只不過是一點小感冒──”
看她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蕭在旭更火了,他舉出最近看到的新聞為例,“你知不知道美國最近發生幾起奇怪的病例,起初讓人看起來就像是感冒,可是在發病一、兩天之內,就迅速奪走十八、九歲,平時健壯如牛的青少年的生命,這種致命的病菌至今還找不到解藥,美國已經死了十幾個青少年了!”
“你的意思是……”陳芮筑不信自己身上的病菌有這么強,她故意以夸張的語氣說:“我明天就要死了?!”
“陳芮筑!”他第一次吼出她的全名。
“你居然記得我的名字?!”她好像感冒突然好了一半似的大聲歡呼。
有三分鐘之久,蕭在旭講不出任何話來,接著他把她抱起來,塞進被窩里,喂她吃了藥,準備好冰枕,然后搬來一張大椅子,還抓了一條毯子放在椅子上。
“你要做什么?”其實在急診室打了那一針之后,她的癥狀已經減輕不少,不能理解他干么要這么慎重其事。
“照顧你!”
“我好多了!
“那很好,我可以比較安穩的睡上一覺!彼牧伺囊巫,然后把毯子抓起來揉軟一些。
“你要睡在這里?”她睜大眼睛。
“不然你看我像在做什么?”
“你回家去睡!”她不同意。
“丟下你一個人?!不行!”
“蕭在旭!彼仓苯咏衅鹚拿,“我又不是已經癌末或是重癥病患,我不需要有入睡在我的床邊,這太夸張了!”
“我又不是和你睡在同一張床上!笔捲谛竦恼f,一臉的正大光明。
“你不是,但是……”
“那你在煩惱什么?”他看著她問道。
“我沒有在煩惱!”她不承認。
“那還有什么問題嗎?”他往大椅子上一坐。雖然這樣一點都不舒服,但是再兩、三個小時天就亮了,窩一下無所謂。接著他拿起毯子往自己的身上蓋。他可不想感冒,一點都不想。
“蕭……”她既感動又有點心疼他這么折騰自己,他根本不需要為她做這些,“臺中的Case怎么辦?這是筆大生意!
“我一早再趕去臺中!彼p描淡寫的回道。
“你要再去臺中一趟?”她低呼。
“這Case一定要談下來啊!”
“那你趕這一趟回來干什么?”說著,陳芮筑的眼眶有些紅紅的,“你發什么神經啊?!”
“在電話里聽到你的聲音,覺得你好像很不舒服,所以我沒有多想就回來了!笔捲谛裾f得輕松,好像這是出于本能反應,不值一提。
“你……”她的喉頭一緊。
“快睡吧,你沒事了我才能安心去臺中!
“蕭,我沒事的。”她的聲音有些鼻音,但絕不是因為感冒鼻塞,她自己心里有數。
“那就安靜睡覺。”
“謝謝你!”
“神經,說這么無聊的話!彼]上了眼睛,想把握時間瞇一下。
看著他的睡臉,這一刻,她發現……他已經悄悄占據她的心,進駐到她的靈魂深處……
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
隔天,陳芮筑的重感冒沒有加劇,蕭在旭也趕回臺中談成了Case,第三天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要她請一天假,他自己亦請了假,兩個人都可以好好休息,并且享受一下蹺班的樂趣。
實在是在家悶壞了,陳芮筑向他提議兩人出去走一走。她想,今天將會是很美好的一天,有陽光、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蹺班假,還有……蕭在旭,這樣的人生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陳,出去會吹風!笔捲谛裼悬c反對,“我去租DVD,我們可以在家看片子!
“不,我需要新鮮空氣。”她難得向他撒嬌。
“但是……”
“我會多穿兩件衣服。”她和他討價還價,“還會戴圍巾、手套、帽子。”
“也不用這么如臨大敵,今天好像沒有這么冷。”他其實已經準備答應她。
“就是嘛!”她露出得逞的表情。
“那你想去哪?”
“淡水!彼缦牒昧。
“淡水?!”他面有難色,“淡水好嗎?風會很大,而且又是在河邊……”
“我就是要去淡水!”她固執的要求,“蕭,去淡水啦!我想去老街吃美食小吃!
“還有心情想到吃的,看來你的感冒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了!彼揶硭,“我可以放心了!
“我本來就沒有問題!”
中午,蕭在旭和陳芮筑去吃了淡水知名的孔雀蛤,還有三杯杏鮑菇,兩人還去騎協力車。到了傍晚,淡水河岸的景致更是迷人,他們搭乘渡輪到了八里的左岸,在岸邊喝了咖啡。
既然來到了淡水,就不能不去漁人碼頭,漁人碼頭的木棧道是觀浪、看夕陽的絕佳地點。帶了兩杯溫熱的咖啡,蕭在旭和陳芮筑跟很多情侶一樣,在這里聊天、放松自己。
坐在棧道上,看著遠方的觀音山,及燈光輝煌的夜景,這感覺說有多棒就有多棒,尤其是身邊有自己心儀的人相伴,這比什么都快樂,陳芮筑根本不覺得自己是在淡水,她認為自己是在天堂。
“今天玩得開心嗎?”蕭在旭轉頭看她。
“超開心!”
“滿足了嗎?”
“超滿足。”
“明天恢復上班……”他故意裝出嚴肅的表情,“可以達到平日的專業水準吧?”
“那是當然!”
“很好,今天沒有白陪你玩了一整天。”蕭在旭假意抱怨,“看不出你精力這么旺盛,玩了一天也沒聽你喊累,還是精神奕奕的,看來病菌打不倒你,就會使你更強,你說對不對?”
“我現在的確是覺得很有精神!”陳芮筑做了個大力士的動作,“如果明天仍可以休一天假,我想去陽明山玩,那里的風景──”
“陳,明天要上班!彼麩o情的打斷她的幻想。
“一定要嗎?”她耍賴。
“當然要!”
“那么……星期天呢?”他們公司不放星期六,一個星期只有禮拜天這天才放假。
“再說吧!”他沒有答應她。
“一定會很好玩!”她現在滿腦子只想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公或是私。她戀愛了,在她眼中這世界是彩色、絢麗而且充滿了燦爛的光芒。
“我看你是玩野了。”他說著攏了攏她被風吹散的頭發,“風愈來愈大,我們該回去了!
“再待一會嘛!”她不想走,舍不得結束和他共處的時光,“你看眼前的景色這么迷人、這么美麗!”
“你忘了胖胖嗎?”他現在已經習慣叫它這個名字了,“它一定在等我們回去喂它吃飯!
“對哦,我差點忘了那只大胖貓!”陳芮筑心中馬上升起一股罪惡感,“它一定在找我或是找吃的了,我怎么會忘了它呢?”
“你太快樂了!”
“是啊!”
“走吧!”他很自然的擁著她的肩,好像他有多呵護她、多保護著她似的。
陳芮筑的心中甜滋滋的,低下頭不敢看他。她之前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她想戀愛就該是這種感覺,而她好想知道蕭在旭此刻心中是怎么想的,他有和自己一樣的感覺嗎?他也像她喜歡他那樣的喜歡著她嗎?
她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她確信那不是發燒,而是……
“陳,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變得好安靜?”他非常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我只是在……想事情!
“少用點腦,你的感冒還沒有全好!
她輕輕的說:“我在想的事……不需要用到腦。”
“想什么事不需要用腦?”他覺得好笑的問。
“用‘心’就可以了!彼徽Z雙關。
“心?!”
“晚一點再告訴你。”她決定要向他告白,她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情,她不要玩“愛你在心口難開”的那種老戲碼……
***
喂飽了胖胖,確定陳芮筑已經吃了藥,蕭在旭決定早點帶胖胖回家休息,因為這兩、三天也夠折騰了,他想早一點上床睡覺。
陳芮筑陪著他來到了大門邊,他的腳邊有胖胖,現在胖胖都不經由陽臺來去,總是跟在他的腳邊和他一起回家,他在陳芮筑這里待多久,它就在這里待多久,他們已像是一家人般。
看到蕭在旭的大手放在門把上時,她忽然伸手按在他的大手上。
“怎么了?”他不解的看著她。
“我……”她猛的抽回了手,有點艱難的開口,“蕭,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放下了握著門把的手,關切的盯著她。
被他這一看,陳芮筑反而說不出話,她略略偏過頭回避他的視線,不想和他四目相交,畢竟由女生主動說出這種話,還是會叫人害羞。
“陳,你想告訴我什么?”他催促她。
“我……”她別別扭扭的說不出來。
“你在賣什么關子?”他追問,“有話就快點說,和我還需要裝不好意思嗎?”
“蕭,我……”她還是不敢看他,但是話總要說出口,不然他一定會不耐煩,每個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我喜歡你!”
“你是蚊子嗎?”蕭在旭一時沒有聽清楚,“說大聲一點,你怎樣?”
“我喜歡你!”她提高了音量。
“你喜歡我?!那很好!”他并沒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蕭……”知道他誤會了她的意思,陳芮筑直視著他,沒有絲毫逃避的意思,反正……也逃避不了!拔蚁矚g你!
“我也喜歡你!”他笑著回她。
“我‘喜歡’你!彼訌娬Z氣。
“陳,你……”蕭在旭終于發覺不對勁,他怔住了。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反正已經講了這么多遍,她也沒有什么面子問題要考慮了。
“陳……”他的反應是錯愕。
“你剛才說……你也喜歡我?”她重復他之前的回答。
他有點為難的開口,“我當然是喜歡你的,但是……”
陳芮筑的心一沉,暗叫不妙。他的反應不對,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對她不是像自己這樣的:吾歡”,她知道他不是!
“但是什么?”她很受傷似的咬著自己的唇。她這下可糗大了,以后要怎么面對他呢?
“陳,我喜歡你。”他很堅定的告訴她,“可是這種喜歡是哥哥喜歡妹妹的那種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她想大笑。
“我把你當成我的家人、我的妹妹。”蕭在旭直視她的眼眸深處,“這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我對你沒有欲望、邪念,我只把你當是自己的妹妹!
“妹妹……”這兩個字在她心上劃了一刀,留下了個大傷口。
“陳,我沒有把你當成女人,我……”看到她受傷的表情,他就更口拙了,不知道該怎么委婉的告訴她,“你……”
“但是我不想要你當我的哥哥!”陳芮筑激動的道:“蕭,我在家是長女,我一向習慣當老大,不需要哥哥!”
“陳,你或許不需要哥哥,可是我想要一個妹妹!彼幌雮λ母星榛蚴切撵`,在這世上,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
“我才不要當你的妹妹!彼靼赘嬖V他。
“陳……”
“告訴我,你的理由是什么?”雖然難堪、雖然想要大哭一場,但她還是要問。
“你不是我喜歡的型。”他回答。
“那你喜歡的女生是哪一型?”
“陳,那是一種感覺,我無法立即明確的告訴你……”他和她在一起時太無拘無束了,少了怦然心動的感覺,所以他不認為那會是愛。
“反正不是我這型的就對了!”她挖苦自己。
“陳,你很棒、很可愛、很率真、很有個性,可是……”反正他們之間就是少了一點什么。
“不用安慰我……”她替他們打開大門,“你走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