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河面上,畫舫處處,彩繡流蘇、錦幟揚旗,嬉鬧喧天。
然而,今天霏霏細雨從天而降,販子走避,畫舫停休,唯有秦淮河靜靜地卷浪而去。
站在架在岸邊穿廊上的毛曙臨,看著河面,看了又看,看了再看,秀美五宮微微擰起,似乎對眼前這一幕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妳不能拉我一把嗎?”在河里上不了岸的狼狽男人終于忍受不住地咆哮出聲。
“欸,你不是在泅泳嗎?”毛曙臨慢半拍地反應著,輕摀著訝異微張的粉嫩菱唇。
“妳瞎啦!”
“既然是落水,想求救要早說呀!
他倆已經眉目對視好一會了,他呼都不呼救一聲,難怪她會誤會。
“那我現在喊了,妳到底救不救”用盡最后一分氣力,男人朝天咆哮,順便對天起誓,要不就讓他死,否則等他上了岸,絕對要她死得很難看!
因為他怕水,所以不學泅泳,偏偏今天他喝得微醺,不小心教人從橋上給擠落河,偏又遇上下雨,橋上兩岸的人都跑光了,要不豈會向她求救?
他家住城南,已經有多年未從這條橫過東西城門的河岸經過了,今兒個為了談妥一筆生意,卻累得他失足落河,賠得可大了!
“那你可厲害了,不會泅泳,還能在河里待這么久!彼f時,淡噙著笑。
男人一愣,渾身酒意盡退,才驚覺自己真的在河里待了好一會……怪了,他明明不會泅泳,明明就怕水。〉撬娴母≡谒嫔,怎么會這樣?
他忖著,突地腦門爆迸出盡乎碎魂般的痛楚,痛得他沉入河底……
只見水淹上他的胸膛、他的臉,淹過他的頭頂,那相似的淹水感受,讓他想到多年前該死又沒死的他……
這時頭痛的他突地聽見——
“三月!”
自己此刻正沉入河里,是誰在說三月?
他用盡力氣睜開眼,想尋找聲音來源,抬頭瞥見河面恍若有洛神再世,朝他泅游而來,游姿如龍,身形如束帶,像在河里隨浪逐流的一片柳葉,異樣的美、妖詭的美,這樣的情境好像在哪見過……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fmx.cn***
頭痛。
頭痛欲裂。
宮之寶痛得想要張嘴咒罵這該死的疼,突地,有股微涼的氣息逼近,往他的眉心額際緩緩捏揉,那微涼的觸感,像是待在水面底下,涼中帶著異樣的暖,似風如浪地把纏結不放的疼楚慢慢釋去。
真舒服~
他向來抿緊的唇微微扯動,緊繃的粗獷五宮也逐漸放松,濃揚的眉頭不再深鎖,同時,睡意正沉,他壓根不想管自己身在何處,順著睡意深深入睡。
他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這么濃的睡意了,睡得著就好。
于是乎,等到他再醒來時,難得的精神抖擻,感覺像是睡上了一輩子似的,把他這幾年來的疲憊一次釋放。
只是,這是哪?
宮之寶微挑起濃眉,倒也不驚不懼,深邃的眸緩緩打量著這素雅的房,聽著外頭細微的喧囂,最后瞥了眼外頭的天色……嗯,應該是下午,但天色太沉,不能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這里是間客棧。
換句話說,有人把他從河里給救起。
是那個腦袋看起來很有問題的女人嗎?
他哼了聲,爬坐起身,伸展著雙臂,看著身上單薄的中衣,一頭未束的發,眉頭立即又攢起。
不會是她幫他換的衣服吧?
這衣服的質地太差,跟抹布差不多,而他的衣服就擱在一旁的架上,整齊地迭好,恍若等著他隨時清醒,隨時套上,隨時走人。
“欸,你醒了?”
門開伴隨著輕軟的嗓音,不抬眼,他也知道是誰,這聲音太細軟,太好認。
懶懶橫眼抬去,就見那個穿廊上的女子打著水盆進房。
她蓮步款移,動作緩慢但姿態卻極具風情。再認真瞧她的眉眼,她黛眉杏眼,秀鼻菱唇,巴掌大的臉玉般的瓷亮,是個相當標致的美人胚子,依他所見,不脫十七、八歲。
“爺兒,你醒了,先洗把臉吧!泵锱R開口,嗓音軟細,透著童音。
“這是哪兒?”哪間客棧?
她垂眼替他把濕紗巾擰干遞給他。
“秦淮河岸!彼鹦χ,有問必答。
“廢話。”難不成她有本事把他從秦淮河岸給拖到揚州嗎?
“怎么會是廢話?這里真的是秦淮河岸。”毛曙臨看著他,語氣倒是一點也不惱,神情很正經地道:“我在這兒待了快兩年,這兒這么有名,每個上門的客倌都知道這里是秦淮河岸!
“誰不知道這里是秦淮河岸啊”他惱咆著,卻突地一怔——欸,要是往常,他這么一吼,腦門肯定痛得他齜牙咧嘴的,怎么現在卻一點事都沒有?
這是怎么回事?
毛曙臨眨著卷翹長睫,瞅著他愀變的神情,再看他一身價值不菲的服飾,怎么看都像是個富貴人家。這是她到金陵近兩年來的觀察心得。
“妳看什么?”他驀地抬眼,惡意嚇她。
以往要是這般嚇偷偷打量他的姑娘家,肯定一個個嚇得放聲尖叫,再不也要雙腿軟跪,羞赧得想要找個地洞鉆進去。
但,她沒有。
“爺兒生得真好看!彼芍再澋。
宮之寶呆掉。
她是個異類。
他再確定不過了,打從她能夠站在岸邊見死不救還說出氣死人的話后,他就知道這個女人腦袋肯定有問題,遺憾的是,她長得還挺俏的。
“難不成妳在岸邊就是因為打量我這張臉,看到忘了救我?”他掀唇冷哂著。
“不,我只是在想,很久沒在河里救過人了。”想著想著,所以有些出神了。
“妳常在河里救人嗎?”怎么,女神龍嗎?
嘲諷著,突地想起,在他昏迷之前,游近他的那抹軟柳身姿就是她?
“不,爺兒是第二次!彼鹦χ。“幸好你最后有跟我說話,讓我知道你不是在泅泳!
“……”他是不是要感謝自己終于沉不住氣先開口?“我要回去了!
“爺兒住哪?”
“秦淮河岸!彼軔阂獾爻爸S她。
她的神情太天真,眼神太迷蒙,怎么看都覺得她太過無邪,顯得他很污穢,不污染她,就覺得很對不起自己。
宮之寶站起身,當著她的面脫下中衣,露出他一身結實的好體魄,等著她別開臉,等著她羞澀得說不出話。
“爺兒也住這兒?”她好疑惑。怎么她會不知道呢?
宮之寶很沒有成就感地看著她。
這就是她的反應?有沒有一點自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加上他衣衫不整,這幕若是教人看見,她的清白可是跳進秦淮河也洗不清了!
“我住在秦淮河岸,妳有意見嗎?”沒好氣地應著,他走過她,確定她真的沒反應,很氣餒地拿起自己的衣物,咻咻咻地快速穿戴整齊,再隨手將發束上。
“可是我怎么沒瞧過你呢?”兩道彎彎柳眉輕輕擰起,像是不解極了。
“妳以為妳是誰?”秦淮河岸長達十里,橫穿整座金陵城,她以為想見到他是那么容易的事嗎?
“我?”毛曙臨以為他在詢問她的芳名與出處,趕緊欠身自我介紹。“我是毛曙臨,秦淮河岸的廚娘。”
宮之寶翻白眼,很想順便翻桌,覺得跟她說話好累人。
“我要走了!
“爺兒不多歇一會嗎?”她急忙向前。
“不用。”再跟她多說兩句話,他很怕自己會被她傳染傻病。
“頭不疼了嗎?”她又問。
宮之寶微愕,回頭瞅著她!笆菉厧臀胰嗄蟮?”
“是的!
他有些意外,想不到她的手竟有這么大的魔力。
原本想說什么,但終究還是閉上了嘴,轉頭離開。
下了樓,一樓是熱鬧的食堂,他才發現已是掌燈時候,換言之,他從白天睡到晚上了?
真是該死,他染織場里還有很多事等著他處理。
嘴里啐著,他快步走向外頭,沒有道謝、沒有謝金,什么都沒有,只有他高大昂藏的背影相送。
出了房間的毛曙臨看著他的背影很久很久,久到他人早已不在,她的視線還黏在他踏出客棧門口的那一幕。
“妳看夠了沒?”噙著笑意的涼涼嗓音逗著她!八鍖m相當精致,立體眉骨上有著濃揚入鬢的眉,底下有刀鑿似的鼻,還有深嵌如黑曜石般的眸,不惱時微揚的唇角。這人生得可真是好看呢,粗獷又落拓的豐采,眉擰生出不怒而威的氣勢,唇抿迸出不惡而嚴的氣息!
毛曙臨回神,看著客棧大掌柜伊靈朝她曖昧的擠眉弄眼,她不禁抿了抿唇道:“妳呀~敢笑我,不理妳,我要去廚房了!
一聽見她要進廚房,伊靈臉色突變,快快阻止!皠e別別,我的好姊姊,妳的客人在那,去忙唄!”二話不說把她推到一桌客人面前。
“毛姑娘~”那桌客人臉露期待,莫名興奮地看著他。
“請往這兒來。”毛曙臨欠身,笑容可人,纖白柔荑指引著通往二樓的木梯。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fmx.cn***
“一群飯桶!飯桶!”
大罵了一頓,罵到雙鬢快要迸出火了,宮之寶才趕緊收功,抱頭不語。
一個個被罵飯桶的布莊掌柜、織造場、染織場主事,個個灰頭土臉,被罵得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等待著老板下一步的指示。
過了許久,宮之寶緩緩抬眼,試著平心靜氣,卻被眼前一張張呆臉惹得又火冒三丈!坝嗪妓疾粩,棉絮短收,趕緊轉往揚州調;至于蠶繭不夠,就轉往蘇州振興館調,再不夠,就混點絮絲在里頭,沒人會發現的嘛!這些事不需要我多說,你們應該都可以做到,為什么每件事都要問我?我養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樣?一個個飯桶,等著混吃等死嗎?”
他吃不好、睡不著!頭痛得要死,偏又有堆飯桶吵他,那么多生意要處理……都怪老爹,說什么要去云游四海,也不想想他這個獨生子有痼疾在身,還硬把所有的家業都交給他打理,根本是要害死他!
要不是他太有原則,有錢不賺太難過,早晚把他的家產敗光!
他陰狠著臉,離開位在城中的布莊之后,距離城中位置的秦淮河邊有大塊腹地,他離河岸很遠,不敢靠得太近,就算他今天沒喝酒,就算今天的人潮不算太多,但誰也不能確定他的水難之劫到底過了沒有。
想到幾天前落水,被客棧廚娘救起后,經她輕輕地揉捏了他的額,讓他得已好睡數天,就連頭痛的毛病也沒以往犯得那么頻繁。
忖著,他不自覺地撫上痛得快要教他抓狂的額頭。
也許,他應該去找她。
早在幾個號稱再世華佗的蒙古大夫醫過,宣稱無效之后,他便對這頭疼之事束手無策都要放棄了,沒想到她那一雙手卻有那樣奇異的療救,他不求根治,只求短暫快活。
只是,那一帶是出了名的銷金窩,怎會混了間客棧?那間客棧臨河,一踏出客棧門口就是秦淮河,朝著穿廊走約一里路,才有腹地較廣的踏實石板路可走,要他再走一趟,若是不小心又被人擠下河……思及此,他不由得想起,為何那一日他竟能待在河里那么久?
為什么?垂眸忖著,腦門又爆起劇痛,恍若有人在他腦袋里抓了把鞭炮炸著。
牙一咬,宮之寶打定主意,不管自己怕不怕水,也不管自己為何能浮在河里,他決定朝那日離開時的地方走去。
加快腳步,眼見前頭腹地漸窄,變成河岸穿廊,他微揚起濃眉,向左看去,三層樓高,飛揚的旗幟幾乎和鄰近的幾家花樓都纏結在一塊。
宮之寶微瞇起黑眸,看著那片扭曲的旗幟,上頭寫著“秦淮河岸”四個字。
“還真的是秦淮河岸!痹瓉聿皇撬也,而是客棧真叫這個名啊。
他攢著濃眉,快速踏進客棧里,立即有人招呼著。
“唷,這位客倌,這兒請、這兒請~”伊靈身穿湖水綠軟綢抹胸,外搭件錦橙色的薄衫,蓮步款移,腰間玉鎖叮叮當當,頭上金步搖清脆響亮,看得宮之寶差點直了眼。
他瞪著她,心想這是客棧吧!
“是啊,咱們當然是客棧,這位爺兒幾天前不是才來過?”伊靈拿起紗質團扇掩嘴呵呵笑著。
怪,他剛才有把話問出口嗎?“……妳還記得我?”
“可不是嗎?那日是咱們家的廚娘救了你,趕緊差店里大當家去把你給扛回來的!币领`聰黠的水眸溜呀溜的,朝他一身行頭打量著!拔沂沁@兒的掌柜,閨名伊靈,今天爺兒是來答謝我家廚娘的嗎?”
答謝?想都沒想過。宮之寶撇了撇嘴。
“不是來答謝的?那肯定是來用餐的!币领`二話不說地朝另一頭喊著,“亦然,把咱們店里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端上來~”不是來答謝的?那就坑、死、你~“爺兒請這兒坐!
宮之寶幾乎是被趕鴨子上架,但也無妨,反正頭痛甫歇,他也餓了。
坐上雅座,他開始打量著客棧,擺設得極為素雅,談不上奢華,但已齊全。正值晌午,一樓食堂高朋滿座,隔壁桌的客人吃得津津有味,他想,廚娘的手藝肯定相當了得。
還真是看不出來呢,那娘們。
“爺兒,咱們客棧一樓是食堂,二、三樓是雅房,后院更設有頂極房舍供遠途旅客長期住宿,還有總管親自服侍呢!痹邶嬕嗳凰蜕狭艘粔夭韬螅领`干脆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
宮之寶張口欲言,最后還是閉上了嘴。
這女人肯定是哪家的花娘,攢夠了銀兩后自立門戶,好好的客棧搞得跟花樓沒兩樣。
“哎呀,爺兒好利的眼光,怎么知道我以前是個花娘?”伊靈笑得花枝亂顫。
宮之寶翻了翻白眼,卻突地想起,怪了,他有說出口嗎?
“你不用說出口,我也猜得到!币领`依舊笑吟吟的!懊總進客棧的客倌都是這么想的。”
“……虧妳還能不介意。”佩服、佩服。
他替自己斟了杯涼茶,有一下沒一下地嘗著。
味道算不上頂級,但至少甘醇回韻。
“有什么好介意的?”伊靈狐媚的水眸顧盼生光!安痪褪菫榱藴仫枺窟@世道笑貧不笑娼呢!
“那倒是!彼唤_始懷疑,那腦袋怪怪的娘們該不會也是跟她同出一派的吧?
正忖著,便瞧她自一道簾帳后頭出現,然后就見離簾帳最近的一桌客人喊著,“毛姑娘,妳總算來了!”
“靳大爺!泵锱R見人便笑,笑得柔軟似水,饒是鐵石心腸都在她眼波底下化作繞指柔了。
“我可以、我可以請妳讓我舒服了嗎?”靳大爺滿臉期待,好興奮哪。
“可以的!彼鹦χ,指著二樓的方向,她走在前,不斷回眸笑著!敖鬆,小心腳下!
“好好好!
就在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之中,四處響起了好不欽羨的聲響,開始談論著毛姑娘可以教人多銷魂,又說了她可以教人忘卻多少煩憂,又說了就算死在她床上,做鬼也風流……
啪的一聲,突來的聲響是茶杯碎裂的聲音。
眾人莫不朝聲音來源探去,瞧見宮之寶黑了大半的惡臉,嚇得紛紛回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有沒有搞錯?”他低啞的嗓音恍若從地底下竄起,震得伊靈耳朵嗡嗡作響。
“搞錯什么?”她掏了掏耳朵笑問著。
“現在是大白天耶!”他娘的,大白天就行茍合之事,有沒有這么缺錢!
才在想她是不是跟這掌柜的同一掛,就見她明目張膽地帶著恩客上樓,四處紛紛響起她的能人異事之說……真是太~不要臉了!
“大白天又怎么著?”伊靈佯裝不解地逗著他。
宮之寶瞪著她,黑眸閃出數道火花,可惜她無動于衷,不痛不癢。
算了,關他什么事?人家喜歡作踐自己,他能怎樣?畢竟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世道嘛!
恨恨地想著,他再拿起一只茶杯,猛灌了一杯涼茶后,又想起,那他到底是來干么的?原本是想要請她幫他掐揉的,結果她卻……說她沒腦袋還真是沒腦袋!難道她就不會靠那掐揉的功夫替自己攢錢嗎?
還是說——黑眸陰狠地朝坐在身旁的伊靈瞪去。
“不關我的事!彼s緊澄清。
“不是妳逼她的?”這里就有現役花娘一枚,誰能保證那沒腦袋的娘們不是被她給推進火坑的?
“天地良心哪,爺兒!币领`跺著腳,噘起嘴,不依不依~“曙臨可是我的好姊妹,我會那樣對她嗎?”
宮之寶瞇起黑眸。那么——是她自愿的?
“可不是嗎?她呀……”話未說完,門口傳來爭吵聲,她回頭探去,瞧見了一名婦人,后頭跟著數位家丁,大剌剌地踏進客棧。
“這里有誰姓毛?”婦人一進門就吼道。
伊靈像只蝶兒般地輕躍到她身旁!斑@位姊姊,怎么了?”
婦人一見她滿臉狐媚樣,更火大了。“客來酒樓的靳掌柜來這兒了沒?”
“他呀……”
宮之寶挑起眉,暗忖著,剛才毛曙臨喊著那個男人,她好像是叫他靳大爺的,難不成這位婦人是那姓靳的發妻,如今找上門來了?
瞧!大白天就關緊門窗在房內干些私密事,現在人家發妻找上門來,看她怎么辦?沒腦袋也不是這種呆法!
打定主意不管她死活,卻在瞥見那婦人沖上二樓時,他想也不想地足不點地躍上她之前的階梯上。
“你干么?”婦人嚇得倒退三步。
“我……”對呀,他也很想問自己在干么。
關他什么事?就算她被打得殘廢,就算她被掄到破相,還是被丟進河里淹死……不對,她會泅游,應該淹不死她,但要是拿竿子硬將她給打沉入河底呢?
不知道為何,他心頭顫了下。
“你到底要干么?”后方手持棍棒的家丁蜂擁而上,婦人的火焰更漲了幾分,有恃無恐。
宮之寶垂眸看著那婦人,她被他內斂的傲慢與氣勢給嚇得再退三步,原本想要再論理,卻突地聽見——
“好棒、好棒,妳真的太棒了~”靳大爺滿足的聲響極曖昧的從房內傳到梯間,婦人瞬間氣紅了臉,壓根不管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險,一把將他推開。
“死老頭,你死定了!”大白天的就狎妓,到底把她這糟糠妻當什么?
宮之寶被那猥瑣的嗓音氣得定住不動,但瞧那婦人帶著家丁往上沖,不知道為何,他竟也跟著沖上頭,愈接近那間房,那靳大爺的聲響就愈下流——
“啊啊,嗯嗯~”
一行人停在門外,沒勇氣推開門去瞧里頭究竟是怎生的荒淫場面。
“靳大爺,這樣可好?”宮之寶聽得出她軟暖童音竟摻雜著些許喘息,那喘息讓她的童音走了調,變得好惹人遐想,他的胸口繃得好緊。
“好、好極了,這勁兒……好爽、好爽,我真是太舒服了!”最后聲響突地抖顫了聲,迸出一道像是又痛又愉悅的高音,而后是旖旎粗啞低吟!拔矣X得我好像恢復了二十歲的風采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婦人一腳踹開房門,劈頭就罵,“死老頭!你跟我在一起,就讓你沒了二十歲時的風采嗎”
床上趴著的靳大爺不解地看向殺氣騰騰的婆娘,和后頭準備行家法的家丁,眉頭擰了起來!疤m兒,妳這是在干么?”
“你!”婦人圓潤且保養得宜的手指向他一指,突地發現狀況有點怪。“……你在干么?”
“推拿呀!苯鬆斃碇睔鈮训煤。
“推拿?”推拿,她不懂,她懂的是,房內只有一男一女,冒出極其污穢的言語,但吊詭的是,兩人皆是合著衣,也未免穿得太快了點?
不對,那模樣是根本沒脫下過。
后頭這句是宮之寶的想法,而且不知道為何,他竟覺得安心了些。
“我不是跟妳說了嗎?來來來,叫毛姑娘幫妳推拿一番,妳就會知道我為何每過幾天必要來找她一趟!苯鬆斉榔鹕恚瑢λ辛苏惺!皧叢皇钦f頸項這兒挺酸疼來著?”靳大爺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到床畔,強迫她趴下,再對著毛曙臨說:“毛姑娘,得麻煩妳了,這帳待會一起算!
“好的。”毛曙臨甜甜吟笑,柔軟雙掌往她頸項一貼,她隨即哼叫出聲,“靳大爺,靳夫人很操勞呢,是房好妻子,可不許你待她不好!
“那當然,我這婆娘是嗆辣了點,但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替我打理著那家酒樓,忙進忙出的,跟我說她頸項犯疼,我心疼極了!苯鬆斝χ,對著婦人說:“蘭兒,現下覺得怎樣?”
婦人不開口,然就在毛曙臨指間游移停頓,再轉揉為按時,她忍不住輕呼出口,“就是那兒、就是那兒,很酸很疼的。”
“夫人,妳要記住,可別搬重物了!泵锱R軟淺呼吸著,臉上漾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斑@兒有些發炎了,我替妳推推,待會上藥鋪子買罐涼膏涂抹個幾日,就會覺得舒服些了。”
婦人聞言,用力地回頭看向她!皧叢粴馕覄偛耪`會妳了?”
“不,我也是有錯的,不該把門關上,引人疑竇!钡遣魂P門,就怕那聲音傳送好遠好遠,會惹人誤會。
“啊啊,真舒服、舒服啊~”婦人忍不住的感動低吟著!拔矣X得我也快要恢復到未出閣前的身強體壯了呢!
真是通體舒暢,好神的手呀~
“可不是嗎?”靳大爺一臉贊賞地看向毛曙臨,余光瞥見門邊有尊黑色的雕像,下意識地探過去——“哇,這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