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者無畏,指的大概是葉照容這種少根筋的人吧。
二皇子的身分何等尊貴,是皇室子孫,地位非同一般,別說指著他鼻頭罵了,光是一個眼神不對就是冒犯,要砍頭的。
可是這位傻里傻氣的小姑娘不當他是皇子趕著尊敬,反倒對他呼來喚去,像是對待尋常的鄰家大哥哥般全無敬意和畏懼,一惱起來還會朝他潑水,十足的孩子天性。
所幸齊任時也是直腸子的人,這方面和她有九成相像,玩起來像瘋子不管不顧,無男女大防。以往他身邊只有唯唯諾諾的宮女和太監,整日奴顏婢膝的吹捧,沒人敢毫無顧忌的陪他玩,說實在的他都悶了。
在皇宮里的日子太壓抑了,一點錯都不許犯,他活得戰戰兢兢,唯恐一個失足便會墜落無底深淵。
葉照容的傻氣正好對了他的脾性,面對她根本不需要用心機,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十分自在。
“他是好人?!”齊任時神情古怪的發出怪笑,連連輕哼!瓣懚街魇呛萌,世上就沒有壞人了。這么幫他說話,你們睡在一塊時,他是不是讓你欲生欲死,很滿意?”
他心想兩人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了,夜里天寒的,總有個動靜吧!他認識的陸瑞京可不是柳下惠,到嘴的肥肉有可能不吃嗎?
難得地,遲鈍的葉照容居然聽得懂他的暗示,面色潮紅的直跺腳,果然是物以類聚!澳阍诤f什么,督主大人他是太監,哪會做那種事,你不要胡亂誣蔑他的名聲……”
“哪種事,他不是男人嗎?食色性也,他肯定……”雷光石火間,齊任時驀地睜大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澳闶钦f他沒有碰你,他怎么忍得住……啊!哈哈,他不是男人,我要把這事告訴母后,讓她也笑笑!
一說完,他捧腹大笑,幾乎笑倒在地上打滾。
葉照容羞惱的漲紅臉,為他嘲笑陸督主“不是男人”而不滿。“他當然有碰我,這里和這里,很多地方都碰過了,你不可以笑他不是男人,他比你還像男人!
“喲!小容兒生氣了呀!看來你很喜歡督主大人!币苍撌菚r候了,那家伙太寂寞了,該有個知心人兒陪著他。
“喜歡?”她不解的偏著頭,模樣嬌憨可人。
第9章(2)
看了看她的表情,齊任時又想笑了。“你不會不知道什么叫喜歡吧?就是吃飯時念著他吃飽了沒,走路時想著他此時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拿起針線時會先想為他做件衣服、縫雙鞋子,入了夜,盼著他早點入屋。”
她大驚!斑,這就是喜歡?可是我有未婚夫了……”
“什么,你有未婚夫?!”齊任時比她更驚訝,一臉激動。
她面色微黯的點頭!拔沂撬麄兗业耐B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到京城里干活,聽說后來入了宮當太監,花姊有在幫我找他!
“宮里?”太監……怎么這情形聽起來和某人的際遇很相似!澳阏f說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回宮后我幫你查查!
葉照容登時喜不自禁,“真的嗎?他叫陸四郎。”
“喔!陸四郎,很尋常的名字……”等等,陸四郎?
陸瑞京的本名不就是陸四郎……
齊任時的神色糾結好一會兒,半晌后又想著應該是他想差了,他們兩人都相處了好一段時日,怎么可能認不出彼此,肯定是湊巧,是他想多了,宮中叫四郎的太監可多了。
因為他的腦子不懂得轉彎,陸瑞京和葉照容再一次錯過相認的機會,最后差一點釀成天人永隔的遺憾。
“!有魚,快拉,好大的一尾,晚上有魚湯喝了。”葉照容忽然大叫,指著咬餌的溪魚,十分興奮。
“讓開,我來拉,不要礙手礙腳……”不想再被說不行,齊任時使出吃奶的力氣和魚兒搏斗。
嘩啦啦!銀浪一翻,一條閃著鱗光的大魚破水而出,在水面上掙扎了好一會,最后仍精疲力盡的被拉上岸。
“天哪!終于釣到了,比我的手臂還長,好肥碩!币粭l大魚哪!夠做一頓豐盛的大餐了,魚頭、魚骨燉湯,魚身就切成片清蒸、紅燒或油炸。
齊任時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熬驼f我是無敵釣手嘛!釣魚根本是信手拈來的小事,沒什么大不了……”
“信手拈來的二皇子,你正經事不干跑來勾引本督主的女人,你可真有出息呀!”
陰惻惻的低聲一起,齊任時全身抖了一下,微帶僵硬笑容,回過身面對來人。
“呃,呵呵……釣魚怡情,陶冶身心嘛……”喝!好嚇人的氣勢,那冷意凍得人身體的血都快凝結了。
他干笑,笑得很勉強。
“記得別亂摘別人院子里的花,小心被剁手取筋,我刑求人的手法你應該相當清楚。”玩得倒開心呀。
齊任時倒抽了口氣,頭皮發麻。
“還有,這魚我拿走了,魚湯我喝,你收拾收拾準備回宮,辛苦你了,二皇子。”一說完,他摟住抱著魚傻笑的葉照容走人,沒給高高在上的齊任時好臉色。
有點吃味的陸瑞京看得出他們兩人之間并無男女私情,純粹是一般的嬉鬧,可是他心中那道坎過不去,只能又惱又無奈的在心里嘆息,總覺得自己帶了兩個孩子出游。
“你說你是我要找的人?!”
錯了吧!怎會是她?
看著自稱葉照容的花魁丹湘,陸瑞京心里五味雜陳,十分排斥這個可能性,他記憶中的小丫頭怎么長成這模樣,變化之大教他無法接受。
他派人去接留在家鄉的小媳婦時,卻聽到她離家出走,下落不明的消息,暗衛一路追查,終于查到人被花絳救走了,最后進入了牡丹樓,線索在此斷了。
換言之,他的小媳婦的確是在牡丹樓,但是不是丹湘值得商榷,她給他的感覺太不搭了。
陸瑞京不相信眼前這濃妝艷抹的女子是他所要找尋的人,偏偏她把陸家的族人有多少說得一清二楚,名字和年紀相符無誤,她還知道他和小媳婦之間很私密的小事,讓人無從懷疑起。
“四郎哥哥,你認不出照容妹妹了嗎?我長大了,變了很多,我……我很想你,特意從家里跑出來找你,可我找不到你,京城好大,人好多……”丹湘泫然欲泣,眼眶噙著淚,好似那風中弱柳,楚楚可憐。
陸瑞京不著痕跡的一閃身,避開她撲過來的嬌軀!澳銥槭裁床坏任胰ソ幽,我們說好了等我賺到銀子便會回家團聚!
“我想你……”她說著說著哭了,頻頻以絲帕拭淚。
“我要聽實話!币孕∠眿D兒耿直和信守承諾的性情,不可能平白無故跑出村,必是有重大事情發生。
她哽咽噎住,眼神飄忽的轉動。“真的沒什么事,是我想念四郎哥哥……”
實話,他真的敢聽嗎?
而她又怎么可能說出口。
由花絳口中得知要她假扮之人的出身和特征后,丹湘便知道他們真正要找的人正是本名葉照容的花想容。兩人幾乎同個時期入牡丹樓,經由多月來的相處,她對葉照容的一些日常瑣事和她與陸四郎的關系知之甚詳,因此認錯的機會不大。
但是她故意不說,不讓人知曉葉照容便是陸瑞京的小媳婦,有了“貴人”的允諾和手到擒來的富貴,她再傻也不會白白錯過這個機會。再者,沒人比她更了解老把四郎哥哥掛在嘴邊的葉照容,要假扮她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