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失望地垂下肩。
“那你憑什么認為我就不是說真的?”語畢,她抽手,轉身重新邁步。
“等等!”他一時心慌,猛地扣住了她的腕,將她拉了回來,“為什么要突然說這種話?”
“放開我!彼仡^,對上他的目光,自嘲一笑,道:“突然?這怎么會是突然?我愛你愛了這么久,渴望你一個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么會是突然?”
這句話宛若一記正拳,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胸口上。
是呀,不可能是突然的,他在說什么傻話?
她只是壓抑了很久很久而已。她一直都在顧慮著他的感受、顧慮著他的立場,所以忍著不說、忍著不討。
她的話在他心上狠狠鞭笞了一記,留下艷紅的血痕。他心猛然抽痛,壓根兒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讓她苦苦守候這么多年。
“放開我,我要回去了。”她又說了一次。
他沉住氣,深呼吸了幾回。
罷了。失控就失控,脫序就脫序,那又如何?
“要我放開就別說那種話。”
語畢,他一把將她拉進門內,將門帶上,順勢將她鎖在臂膀與門板間。
他低下頭,壓向她,沉著嗓子道:“你明不明白這一吻之后,我們兩個人的關系就會永遠改變?不是零,就是一百,不然就是一百之后又歸零,再也不會有中間值。這真的就是你要的嗎?”
周昕瑞驚愕地瞠著眼,可她分不清楚究竟是被他的舉動嚇到,還是因為他所說的一字一句。
她那受驚失措的模樣讓他自嘲地苦笑出聲。只是這樣,她就怕了嗎?
“你以為我當初一直留在學校不回來,真的只是為了論文?你真傻,那是因為我每天躺在你旁邊都在壓抑著想碰你的慾望。
“我知道我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像你一樣熱情……我也不想在這種半調子的心態下對你做出什么逾矩的行為。所以我不想回來,也不敢回來!
聆聽著,她張著嘴,啞然失聲。她從來都不知道方子博藏著這樣的心事……她不自覺地伸出手,想去碰觸他的臉。
“別碰我!
被他斷然制止。她嚇了一跳,不明白他為何阻止。
殊不知他已全然豁出,毫無保留,幾乎是把自己血淋淋地剖開,挖出半顆心來交給她。
他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這對他來說無疑是陌生且未知的感受,過分的親密感令他恐懼,并且莫名驚惶。此刻,他的理智猶如一條緊繃而脆弱的弦,只怕她一個觸碰就會斷裂。
她那紅潤的唇瓣仍在誘惑著他。
最后,在他俯首吻上她之前,他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你真的想跟我這樣的人交往?”
一聽,她呆若木雞,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澳銊偛拧f什么?”
“即使我這個人很無趣、一點也不熱情、沒有浪漫的細胞。”他不自覺以指腹滑過她的下唇,繼續道:“甚至以后畢了業,到警局上班還會為了辦案而冷落你。這樣,你還是想要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
她簡直快哭了。
“我追著你十年,你見我猶豫過嗎?”她迸出笑聲,視線有些模糊。
“這倒是沒有!睂τ谒幌蚨际怯峦鼻耙宦窙_,這也是他一直很困惑的地方。
“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執著?”
她一頓,似乎是沒料到他會突然扔出這個問題!啊瓪G?”
“我曾經問過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但是你始終沒有給過我一個像樣的答案,而我現在想知道,我到底哪一點讓你這么執著。”
對,他條件是不錯,但也沒有好到可以讓人這樣猛追十年。
周聽瑞卻沉默了半晌,答不出話。
他不可置信!澳銗畚覑哿耸辏瑓s連一個理由都說不出來?”
“就、就因為太久了嘛——你要我……你要我從哪一點開始說?”她無法自己地
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發現了。
“你在說謊。”要拆她的謊,輕而易舉。
“是真的啦,理由太多了……啊,還有,因為你人很好,沒有人比你更照顧我了。”
“我不是一開始就對你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一開始對你的態度可以說是很糟糕!
“那時候我喜歡的是你的腦袋!
鬼扯!他漸漸失去了耐性。
“你要是覺得我看不出來你在騙我,那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那我要怎么說?你真要我說實話?”她凄然苦笑,“你真要逼我說,我這么執著,是因為上輩子我嫁你沒嫁成,所以這輩子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你?你就是想聽到這個嗎?”
說出這句話,就像是親手把一只玻璃杯擲下,她早已能預見后果了。
果然,方子博默不吭聲,他動也不動,毫無反應。空氣像是在兩人的周圍硬生生地凝結,周昕瑞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她知道的,她完全知道接下來會是如何發展。
好半晌過后,他緩緩收回自己的雙臂,然后替她開門,送客意圖再明顯不過。
“是你要我說實話的!彼暰漸漸模糊。
真是諷刺,才幾分鐘前,她的眼淚是因為喜悅,而現在她卻必須捧著自己碎裂的心,被送出這扇門。
方子博抹了抹臉,同樣的,他也無法再承受更多,“抱歉……就因為我知道你沒說謊,所以我才要你走!
“為什么?”
“我現在不想解釋。”
三分鐘前,他下了一個決定。
他決定拋下所有的顧忌、所有的成見,放膽去接受她、去愛她,然而三分鐘后,他發現她愛他的理由竟然只是因為她相信他是她前世的愛人。
就只是這樣而已。
原本,他可以無視她的迷信,他可以不在乎她的怪、她的瘋顛,他接受每個人的個體差異、他尊重每個人的信仰,可唯獨這一點他不能讓步。
她愛他的理由怎么能夠建立在迷信之上?
這表示,這么多年來,她認命跟著他并非是他這個人有多好,并非她迷戀他身上的哪個特質,而是她完完全全相信了“命運”與“輪回”,才會對他這么執著不放……這認知簡直比拿刀剖他的心還痛。
“你走吧,拜托!彼麆e過頭去,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子博……”她伸出手想碰他,卻被他擋下。
她愣住。
“我叫你走,你聽不懂嗎?”
雖不是咆哮,但對她而言已經夠殘酷。
她的眼淚終于再也忍不住地滴滴落下,她知道這回他是認真的。她垂陣,抬手解下頸上的鏈子,遞上前。
“這懷表你帶著……”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串,一顆又一顆。
他看在眼里,撕心裂肺。怎么?他是傻子嗎?自己的傷口都顧不得了,卻還連她的份都一起疼。
“我不需要!彼麆e開視線。
她卻硬是塞到他手上,說:“這懷表你帶在身邊,希望有一天你看著它……可以想起以前的事!
說完,她留下了她最珍愛的東西,只帶走了她自己的眼淚。
關上門,方子博靠在門板上,胸口悶得幾乎無法呼吸。
除了上回的夢囈之外,他從沒見她哭過,更別說是像剛才那般傷心落淚、無聲低泣。
到底是多痛的傷口才能讓昕瑞這樣的女孩子無聲痛哭?
他忽然想起她方才跟他索吻的表情,為什么他們兩人明明心里都有對方卻不能在一起?思及此,他的理智終于斷弦,轉身立刻開了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