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少了一塊小姐會知道嗎?應該不會知道吧?反正還有這么多在,小姐一個人怎么吃得完。想著,柳絮跨過松子糕,等等……既然小姐不會知道,那么……她退回到松子糕旁,蹲下身撿起來,猶豫地放到嘴邊。
“好香好濃的松子味!”柳絮開心地自言自語,“從來沒聞過這么香的松子糕……”薄薄的小嘴唇輕輕開啟,小心地咬下一小塊松子糕含在嘴里,“真甜……”
“哼,竟然躲在這里偷吃我跟及第哥哥的松子糕!”對面竹叢中突然走出一個女孩,“我早就看你不是規矩的人了,偷偷跟著你才發現原來是個小偷!
柳絮嚇得立刻丟掉松子糕,連連搖頭擺手,“不,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小偷,我不是……”
“我?”林家小姐逼近小柳絮,“你是奴才,是狗奴才……”
“我……奴……奴婢不是小偷!”柳絮退后幾步,驚恐地看著林小姐。
“你居然敢偷吃我跟及第哥哥的松子糕?!”林小姐撩起手掌“啪”一聲揮在柳絮早已腫脹的臉頰上。
“啊——”痛上加痛,柳絮禁不住雙手扶上臉頰,“嘩啦啦”整盤松子糕連盤翻落,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呀……你你你,你竟然打翻了及第哥哥最愛的松子糕?!你……”林小姐怒氣噌噌噌地上來,兩只手輪番打在柳絮身上,“你這個狗奴才,狗奴才……”
“小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柳絮知道不能躲,咬著牙應下捶在身上如同雨點般的拳頭。
“小玉?”門洞里走出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穿著寶藍錦襖,脖子上圍著雪白狐毛,雙眉挺拔,目光里卻有著不可琢磨的輕佻。
“及第哥哥?”林玉停下捶打,轉頭跑到蘇及第面前跺腳嬌嗔道:“這個死丫頭把你最喜歡吃的松子糕打翻了!”
“沒事沒事!”蘇及第疼惜地捏了捏林玉粉臉,“這么冷的天你還到處亂跑,當心你爹又把你關起來!”
林玉吐了吐舌頭,“還不是因為你今天過來啊,我叫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松子糕,哼!現在全部被這個死奴才破壞掉了!”
“不礙事!”蘇及第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狐圍圈在林玉細白的脖子上,“我帶了另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去廚房就知道了!”蘇及第揚了揚手中的布包,拉著林玉從柳絮面前走過。
柳絮微微低下頭,只覺得有一道赤裸的光直射向她的后腦勺。她挑起余光瞟了瞟,蘇及第正注視著她,她趕緊又將頭埋得更低了。
“及第哥哥你看什么呢?”林玉已有幾分不高興。
蘇及第回過頭,“沒什么,我們走吧!
等他們走過了,柳絮才緩緩吐了口氣,輕扶著臉頰,心里陣陣酸澀。她以后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嗎?那好吧,就是這樣了!與其在家里被爹爹打,不如在這邊被別人欺負,這樣反倒不會心痛。只是,那個及第哥哥,是他嗎?是吟出她下句詩的人嗎?臉兒微微發熱,柳絮搖頭甩去不應該有的想法,著手撿起雪地上的松子糕,往廚房走去。
廚房遠遠傳來陣陣銀鈴般的嬉笑聲,柳絮端著糕盤剛跨進門,就見林玉跟蘇及第捧著一個小木盆跑出去了。
“大嫂!”柳絮將糕盤放在桌上喚了一聲,“小姐去哪里?”
“?大概回水榭了吧!”櫥娘未抬頭,這會兒她已分身乏術,一人照看著好幾個藥盅。
“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吧,省得待會兒小姐找不到你,你又……”櫥娘抬頭瞥了一眼,驚呼道:“喲,這小娃,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櫥娘一把摟過柳絮,恨恨又道:“哼,不用說又是那個不講理的林大小姐了!
“不……”柳絮笑著搖頭,“不是的,是我不小心摔的。我把松子糕都弄臟了,小姐她……她沒有打我。大嫂……可不可以再做份松子糕?”
“唉,你是頭一天進林府,怪不得會幫她說好話!這里邊的人呀,只要有個腦袋的,見了她就知道要繞著走。你是專門伺候她的,以后可要小心著點了!”櫥娘心疼地拍了拍柳絮腦勺,“松子糕等會兒我叫人送去,你先去敷點藥吧,這臉腫成這樣,晚上讓老爺見著又要受罪了!”
柳絮為難地杵在原地,“大嫂,我……我沒有藥!”
“唉,你看看我這記性!”櫥娘轉身小跑到隔壁房間拿了包東西塞到柳絮懷里,“這個給你,里面的藥得敷在臉上,這里頭有薄荷粉,你敷起來的時候會感覺冷,要忍住知道嗎?還好我曉得小姐的脾氣,總是備著這些藥的。對了,你餓了吧?”櫥娘伸手從旁邊冒著熱氣的蒸籠里拿出兩個熱氣騰騰的黃金卷一并塞給她,“哪,千萬別讓別人看見了。”
柳絮眼里突然起了水霧,一顆心被手里的黃金卷煨得暖暖的。她點點頭,轉過身,突然聽到有個伙計說了句:“苗嫂真是菩薩心腸,你就不怕小姐算計到你頭上啊……哈哈!”
小小的身子一僵,她會連累別人嗎?
“去去去……瞎說什么!小娃子乖,別聽他們胡說,快回去吧!”苗嫂將她推出門外,又交代一句:“以后有什么困難來找苗嫂好了,知道不?”
柳絮背著身點點頭,邁開小腿,一步步走開。
原來對她好是會連累別人的……苗嫂那么好,不,不,她不能連累她……不能!那么,最終只會剩下她的是嗎?不是嗎?她的生活得她自己過,而她的命運得她自己承受,是的,是了,她的命運啊,這是她的命運。
回房敷完藥,柳絮一刻都不敢怠慢地往水榭趕。冷風撲面,與敷在臉上的藥像是起了反應般瞬間變得冰凍無比,整張臉幾乎都麻了。好在苗嫂給她的兩只黃金卷多少起了點作用,讓她的身子不至于又冷又餓。
穿梁繞柱,這林家的府邸真是大得讓她驚嘆,幸虧她已將水榭的位置打聽清楚了,不然怕是摸到天黑也摸不到。柳絮走了半盞茶的時間才來到水榭。水榭真是水榭,水榭是座亭亭立于水上的閣樓。這隆冬時節,水面已經結了層薄冰,但透過平靜的冰面不難看出水下生存著各色的植物,甚至動物。水榭隱在修竹圍成的茶花園內,園里鑿了個人工湖,水榭便是立在湖的中央。若是春夏秋季這里邊的景致應當十分迷人才是,可是這隆冬初雪的庭院不也別有一番風味嗎?
柳絮放慢了腳步,一路欣賞過去,呀,這里邊還有一人粗的大楓樹呢?
“伴木朽兮丹心不死,雖凋零兮熱血依然,曾何時兮傲霜驕紫,笑從容兮無撼九泉!比滩蛔∨d上心頭,柳絮陶醉地念出了聲。
女子是應養在深閨,吸納水之輕靈,羅養地之精華,那樣的女子才是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都將是風情萬種。她的一手女紅應是繡龍描鳳別鴛鴦,而她的女紅則是爹身上那件補了又補,補了還補的破衣裳。她的滿腹經綸定是夜夜風花雪月時,用來傷春悲秋的,而她的呢?爹爹是個窮酸秀才,天天都是傷天天都是悲,可是容不得她去傷去悲。從小喜愛讀書的她就此絕了書緣,斷了書根,她哪里還有資格去風花雪月?她只能期盼著每月能存下點小錢,若干年后能將自己贖出去。
可是該怎么樣呢?難道不應該是“伴木朽兮丹心不死,雖凋零兮熱血依然,曾何時兮傲霜驕紫,笑從容兮無撼九泉”嗎?當然,當然應該了。丹心不死,希望就在的,希望既然在,那么萬事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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